第40章 怜悯她
百草宗掌门又双叒叕叹了口气,他看出这丫头是个执拗的性子,如果不告诉她,以她的性子,估计会在自己离开后立马下床出去打听。
“宗门大比延迟了,毕竟出了这种严重的事情,万剑宗那边现在还在处理秘境留下来的烂摊子呢。”
“不过我很好奇啊,你怎么活下来的,当时天道降下天雷把秘境劈碎,你竟然在秘境破碎后从秘境中跌落出来了。”百草宗掌门还小声嘀咕了一句,但沈昭耳力好,还是听见了,“浑身都是血,吓死个人。”
沈昭感受着怀中狐纹赤玉的暖意,心知肚明,却不打算说。
“不知道咯~”
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沈昭突然开口道:“对了,您认识青狄吗?”
听到“青狄”二字,百草宗掌门瞳孔微颤,手也止不住的颤抖,声音染上激动:“你,你你你。”
“你是如何得知这个名字的?!”
沈昭全身痛的厉害,也不可能自己动作:“她被困在古籍里,我无意间翻阅古籍认识的她。”
“她现在在哪?”百草宗掌门急切询问。
沈昭猛烈咳嗽几声,百草宗掌门反应过来,赶忙去倒了一杯水,小心扶她直起身喝水。
“在我储物袋里,有一本破旧的古籍,她在里面。”沈昭喝水润喉后轻声说,顿了片刻又解释道:“我与她做了交易,她让我把她送到你手里。”
百草宗掌门闻言竟垂下几滴泪,脸色却异常热切,叫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在伤心还是激动。
“青狄前辈乃是我百草宗的神兽,千百年前与魔界的大战她冲在最前头,受了重伤后不知所踪,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寻找她,可惜一直没有消息……感谢你把她送回来,谢谢,谢谢……”说到最后,百草宗掌门竟掩面痛哭。
一宗掌门在一个小辈面前痛哭,属实尴尬。
起码沈昭很尴尬,她身体仍旧痛的厉害,却还要安慰这位掌门:“我的储物袋……”
听到这个百草宗掌门立马抬头回答:“放心吧,在你师尊那保管。”
“我的剑……”
“被万剑宗那群小鬼拿去观摩了。”其实万剑宗掌门也想看,但事务繁忙,硬是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心了。
沈昭:靠。
她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了,床头边似乎靠着个人。
沈昭身子略微动弹一下便把人惊醒了。
沈白本能的用力握住她的手,眼底一片青黑,像是没好好休息,声音也格外沙哑:“昭昭,你终于醒了。”
沈昭想挣脱沈白的手,察觉到她意图的沈白握得更紧了,神色癫狂:“为什么总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赛前我怎么提醒你的都忘了吗!”
“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我是你最亲的人,你怎么可以不听我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是不是只有把你捆起来,你才能安全,才能不受伤害。”
靠。
好痛。
他力气怎么这么大。
沈昭想开口制止沈白紧握自己的手,但嘴像是被血糊住一样,怎么也发不出声,下一秒果真吐出一大口鲜血。
沈白的脸上瞬间漫上惊恐,手却握得更紧了,但隐隐能让人感觉到他的手在抖,说话的声音竟也都带着颤抖:“昭昭,昭昭,你没事吧,昭昭,你不能有事,你不能死……”
沈昭的意识又开始涣散了,再次昏迷前心里止不住的咒骂沈白。
我的样子看着像没事的吗,脸上长两蛋,只会转悠不会看,握手的力气那么大,还不如把你下放凡间去耕田,顶替耕牛的职责,我不能有事,你倒是找人啊,来人啊,人呢人呢,救救啊救救啊。
四天后,沈昭再次睁开眼,万幸,这次守在床头边的不是沈白,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林晚意似乎一直睁着眼注意着沈昭的状态,见她醒了先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的扶她起身。
沈昭饮水的速度很慢,而林晚意也不急,目光直勾勾盯着她,从眉毛,一直往下,直到锁骨,以及瘦削的身体。
沈昭面色苍白,没了平日凌厉飒爽的强势感,也没了那种宛若天边月,怎么都触碰不到的清冷感,反而有种别样的病态美,像是需要人好好保护,珍藏起来,叫谁也不能觊觎的珍宝。
林晚意的目光粘稠,像是一条蛇细细爬过沈昭的每一寸肌肤,最后停留在锁骨处,恨不得穿过去,扯下她,缠住她,困住她。
师姐啊,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林晚意感觉全身燥热起来,只有面前的师姐才是能缓解他身体灼热的解药,忍不住蹭上去,抱住她,将头埋在她胸口,止不住的吮吸她身上的青竹香。
沈昭想挣脱却挣脱不开,浑身无力,想照着林晚意的脖颈狠狠拧过去,手臂却也痛的动弹不得。
林晚意只感觉全身愉悦的要升天,好舒服,好舒服,想死在师姐身上,想和她死在一起……
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白蕊柔柔弱弱的声音由外传进来。
“师姐,你醒了吧?该吃药了。”
林晚意颇为不爽的松开手,目光狠毒的望向门外,像是隔着门将白蕊掐死。
沈昭闷哼出声:“进来吧。”
白蕊推开门,端着药进屋,苦重的药草味瞬间弥漫整个屋子。
“师姐……”白蕊的眼眸似有水光,瞧着躺在床上的沈昭似是极为心疼,却在看到林晚意后又宛如只受惊吓的兔子停在原地,不敢再上前。
沈昭冷淡的瞥了一眼林晚意,毫不留情下了逐客令:“这里有她照顾我,你出去吧。”
林晚意的手猛的攥紧又松开,面上恢复到以往那般的笑容,柔声道:“那我就先走了师姐。”
他说完向门外走去,路过白蕊时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一眼,白蕊被他那狠毒的目光盯上,只觉得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沈昭又咳了几声,白蕊才如梦初醒般上前,搅弄着手中的药勺,舀起一勺,凑到自己嘴边轻轻吹了几口气,将其吹凉后才喂到沈昭旁边,同时不忘拿出一条帕子抵在沈昭下巴上,防止药汤洒落弄脏了衣服。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很是熟练的样子。
沈昭不习惯有人这么贴心的服侍她,拒绝道:“我自己来吧。”
白蕊也不强求,把药汤递交给沈昭,“师姐如果仍旧疼的厉害就告诉我,我再喂你。”
沈昭点点头,舀起一勺汤药送入口中,下一秒面露苦色。
好苦,怎么比万俟长老熬的药还要苦上千百倍。
似是知道沈昭心中所想,白蕊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包饴糖,喂到她嘴边。
沈昭心中讶异,面上却不显,顺着白蕊的手将糖咽下。
糖块的香甜立马掩盖住嘴里的苦涩,使得沈昭眉头舒展许多。
她用余光细细打量着这位“小说女主”,先前从没怎么好好瞧过她,现如今竟因几分好奇才开始正视她。
白蕊的长相是典型的小白花长相,流畅柔和的脸型天然自带少女的甜美,平日笑时眉眼弯弯,青春有活力,现如今略微低垂着头,眉眼下垂,楚楚可怜,惹人心里不禁生出几分保护欲。
她身上似乎又多了几道伤疤,身子本就瘦小,再多上几道疤痕更加让人生出怜惜。
沈昭盯着她脖子上的疤痕,蹙眉询问:“你这伤?”
“没有!不是别人伤的!只不过是我在秘境时不小心,自己伤到的……”白蕊的语气猛然急切起来,随即又像是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声音逐渐小下来。
沈昭“嗯”了一声,竟没有过多询问,反倒使得白蕊脸上出现了裂痕。
她又装作小心翼翼的模样说:“师姐,林晚意师兄似乎真的不太喜欢我……”
沈昭终于喝完这苦到极致的汤药,将空的药碗递给白蕊,目光直直的盯着她:“那就少和他接触。”
白蕊一噎,总觉得自己装可怜嫁祸林晚意的心思被沈昭看得清清楚楚,悻悻接下药碗,乖巧的点点头,随即接了杯水递给沈昭。
沈昭接果一饮而尽,状似好奇般询问:“刚才看你的动作很是熟练,难不成家中常有人生病?”
闻言白蕊神色一顿,颇为不自在,眼中划过一丝恨意,将头低的愈发低,不想让沈昭看见自己此时难看的表情,“我的生母身体不好,待我知事后通常是我照顾她。”
沈昭瞧见她这番古怪的状态,更加好奇:“白家可是雁城最富裕的家族,不至于家中没有仆人照顾病重的族人吧?”
白蕊声音颤抖,像是真的难过到极致一样:“生母地位低,上头的人要为难也是没法。”说完像是害怕沈昭继续追问,连东西都没拿走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沈昭敛眉,在心中暗暗思索:白家家主是个滥情的,明明家中已有门当户对的妻子,却仍旧要招惹白蕊的生母,隐瞒自己已婚的事实,后与白蕊生母生下白蕊。
在白蕊生母得知白家家主已婚后,也想要带着女儿一走了之,但她身体不好,接不了什么工作养活她们母女二人,只好接受了白家家主要将她们接回白家的请求。
白蕊一个私生女,白家主母自是不喜,百般刁难母女二人,白家家主也在将这两人接回白家后就不闻不问,实打实的一个烂人。
由此可以得知白蕊幼时活的必定很艰难,要应对白家主母的刁难,下人的苛责,父亲的忽视,还要照顾自己体弱多病的母亲。
沈昭突然想到自己当时救下的白薇,惊觉差点将白薇和白辞这两人忽略。
白薇性格娇纵,自然是对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姐姐”格外不喜,少不了多加欺负,而白辞可是拿着“宠妹狂魔”的人设,想必会助纣为虐。
沈昭不自觉叹了口气,这些消息是那日从怡红楼拿到的,在外人看来,白蕊在明面上并没有受白家苛待,反而该有的都有了。
一个私生女,却登记在白家主母名下,有了白家二小姐的名号,同白薇白辞两位正统白家人一起在名师下学习,且还有白家家主花钱引荐,有了进入清风宗拜师的机会……
白蕊在原文中虽是周旋在各色男人之间的菟丝花,装作不谙世事,寻求他人的保护,但真正见到白蕊,与她相处过后却能感觉到她身上总有种被压抑的活力,隐藏在心中,被扎破了喉咙仍要放声反抗。
沈昭每次看着她总会想,她真的甘愿这样吗,只能躲藏在别人的羽翼之下苟延残喘,只能上赶着讨别人的欢心,即便被那样恶劣的对待,仍旧要笑,压抑着自己的本性,装作活泼开朗的模样对待他人。
沈昭撒谎了,其实她总会观察白蕊,企图窥视她那张笑颜如花的脸下真正的样子。
即便她心中暗藏恶意,总会使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即便她总是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注视着你,娇滴滴的卖惨装可怜,即便她很弱,且没有上进心,一心依附他人……
但沈昭还是可怜她。
可怜的同时还有些不解,不理解白蕊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要一条路走到底,为什么只愿攀附他人,而不想着做那个受别人仰视的人,明明她很喜欢的。
是没有人教吗?亦或是受了她母亲的影响。
如果从现在开始稍加引导,她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样子吗?
沈昭望着空了的药碗和水杯,以及,那一包饴糖。
她很难想象自以为冷心冷情的自己心中竟生出了对白蕊的怜悯,这种对于她来说格外少见的情感,除却在原本的世界中回孤儿院探望那群孩子,竟又会出现在她身上。
在某种程度上白蕊的确和孤儿院的孩子们没什么区别。
沈昭拿起白蕊急慌慌离开落下的那一包饴糖,手指摩挲着,随后拿起一颗放入口中。
好甜。
甜腻的过了头。
没了苦涩的药味,单单的甜味腻得沈昭受不了。
没王师姐给的糖好吃,反而有种劣质品的感觉。
沈昭轻笑出声,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