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失真1
漆黑的镜头像是一只眼睛，闪烁的红灯像是跳动的心脏，赋予了监控本不属于它的生命。
秦宇站在客厅里，盯着监控探头看了许久。即便这是安装在住宅里的安保监控，还是让他感到强烈的不安。
因为他越是盯着看，便越觉得漆黑的镜头后面是一个拥有强大引力的深渊，将他吸入一个未知的世界，完全暴露在监视者的视线之下。
这种出于本能的未知恐惧，让他在一瞬间感到天旋地转。
“两位请喝水。”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秦宇这才回过神来。
转身看去，张岚正站在自己身后，很自然地递过来一杯水。
秦宇露出一个笑容，接过水杯，不经意地问道：“怎么在屋子里安装这么多监控啊？”
张岚抬头看向监控，尴尬地笑了笑：“一个人在家，有些害怕，总觉得这样更有安全感。”
秦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顺着她的话，附和道：“嗯，一个人在家，确实要注意安全。”
几句简单的交谈过后，三人对面而坐，身边的周小易拿出纸笔，准备记录。
对面，张岚下意识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又掩住嘴巴打了一个哈欠。
“看来打扰你休息了。”
张岚摇摇头：“没关系，是我的工作习惯，让我的作息时间有些相反。”
秦宇笑道：“作家嘛，一般都是习惯在晚上办公，安静的时候比较有灵感。”
听到秦宇的一番话，张岚的眼神中短暂地闪过一丝惊讶，看来这次警察上门，已经对自己进行了彻底的调查。
“作家谈不上，充其量是个网文写手。”张岚摆摆手，自谦道，心中暗自猜测着警察上门的目的，以及对自己的了解程度，究竟掌握了哪些信息。
可秦宇根本不着急进入正题，一直和张岚攀谈，有一言没一语地聊着：“网文？写什么题材的？”
“刑侦题材。”
秦宇故作惊讶，说道：“刑侦题材好啊，我就喜欢看刑侦题材的小说，只是现在网络上很少能看见好的刑侦小说了，都是写穿越啊，重生什么的。”
这一番话，说出了秦宇对网文行业的见解，更是直接说进了张岚的心缝里。同时也很自然地让张岚放下了对两人的戒备，慢慢打开了话匣子。
她叹了口气，说道：“现在的刑侦网文环境不好，社会节奏太快了，大家还是喜欢看爽文。”
秦宇连连点头，对张岚的话表示肯定，开始慢慢延展话题：“一般的刑侦文作者，内心都充满了正义感，我看张小姐就是这样。”
张岚笑了笑：“过奖了，现在的网络环境戾气太重，有些想说的话，只能写在故事里了。”
“没错，现在的网络环境确实戾气太重，网络暴力事件时有发生。”秦宇忽然话锋一转，不给张岚任何的思考时间，问道：“不知道张小姐对网暴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听到秦宇的语气变化，身边的周小易立刻打起精神，仔细观察张岚的表情，同时开始记录张岚的说辞。
而张岚却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怔怔地看着秦宇。
这一刻，她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脸色变得苍白，原本那双明亮的眸子忽然有些涣散，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颤抖，思绪也在慢慢飘远，仿佛将她带到了那个多年前的深夜。
黑暗之中，只有电脑屏幕发出微弱的光亮，耳边也只有一个冰冷的声音：你被发现了，小姑娘。
那个声音在不停地回响，成为了她多年来挥之不去的梦魇。
面对张岚的这种突然性应激反应，秦宇和周小易对视一眼，他们更加的肯定，对于这起案件，张岚一定是知道些什么。
可是，秦宇还没有提到任何有关于案件的内容。
张岚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好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反问道：“两位警官这次来，不会是专门和我聊对网暴看法的吧？”
秦宇盯着她，目光变得深邃，沉声道：“我们在调查一起关于网络暴力的案件，在网络上看见了你的不少评论，尤其是在钟意的文章下面。”
提到钟意这个名字，张岚并没有像秦宇期待的那样表现出某种下意识的反应，而是嘴角微微一扬，发出阵阵讥讽：“钟意？呵呵，不过是一个借评论时事来获取流量的畜生罢了，一个吃人血馒头的人，根本不配写文章，为了自己的利益，甘愿做网络暴力的帮凶。”
张岚对钟意的评价极差，似乎对她有很深的成见，这不禁让秦宇感到好奇，警觉地问道：“你认识钟意？”
张岚冷笑道：“当然，一个五百万粉丝的博主，怎么能不认识呢？”
“你觉得她这个人……”
秦宇的话还没问完，张岚直接脱口而出：“她应该下地狱！”
这一句恶狠狠的话，配上她阴森的语气和苍白的脸色，显得格外惊悚。
“难道你不觉得，天底下所有的网暴者都应该下地狱吗？”张岚反问道。
她似乎在用这番话来发泄自己内心压抑已久的情绪，让所有的愤怒和不甘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虽然不知道她和钟意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但她此刻的状态，非常的反常。
秦宇趁热打铁，追问道：“梁大龙你认识吗？网络id是‘梁家一条龙’。”
张岚思索了一番，表现出些许的疑惑：“没听说过，他是谁？也是一个网暴者？”
在秦宇的示意下，周小易从口袋里拿出十张人物照片，并排摆放在张岚面前的茶几上：“看看这些照片，里面有你认识的人吗？”
十张照片都是男性，其中有一张是梁大龙的照片。
张岚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按照周小易的要求去做，她的目光在十张照片上匀速扫过，最后迷茫地摇了摇头：“都不认识。”
一切认知都是人的主观认知，人虽然是思维的主体，但人却不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思维。从心理学上来说，一个人的视线会不受控制地去看自己所熟悉的事物，就像著名的“粉色大象”一样，有些下意识的行为是不受人体控制的。
在张岚辨认照片的过程中，秦宇一直在注视着她，企图能从她的微表情中洞察出一些可疑的痕迹。但这种情况并没有在张岚的身上发生，要么她根本不认识梁大龙，要么她就是一个心理素质极强的犯罪者，是一个天生的心理学专家。
“你真的不认识梁大龙？”秦宇追问。
“不认识。”张岚的回答依旧坚定。
秦宇严声道：“可是我在梁大龙社交平台动态下面，看见了你的评论。”
张岚回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如果你看到了我的评论，那就说明这个梁大龙是个网暴者。”
秦宇明白了张岚的意思，道：“所以，你的那条评论……”
张岚笑了笑，很自然地说道：“你说的应该是那条砍断手指的评论吧？是的，我每次遇到网暴者，都会对他们进行攻击。只是……我多么的希望，这种攻击不是在网络上，而是在现实中！”
在警方面前，张岚毫不掩饰地表达着自己的内心想法，甚至说出一些激烈的言辞。
只是这种以暴制暴的方式，还有张岚大方承认的态度，让秦宇和周小易始料未及。
用句事后周小易的话就是：给我整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