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见不得光
卯时过，天已近大亮。
洛恒与一众兄弟，在宣歙城郊外一处废弃的庙落碰头。
“洛副，宣歙城内现是何情况？我等赶到此处时，城门正禁严，故我们没贸然进城，可有寻到那些个儿山匪的踪迹？”张梁问道。
洛恒叹了口气儿：“唉…”
张雄接过话回道：
“宣歙城的景府没了。”
“没了的意思是……”张梁问道。
洛恒回道：
“景府给烧了，阖府上下二十余口此时正摆在其府前空处儿。”
“………”
众人听完，沉默了下来。
张雄出声骂道：
“这帮子狗娘生的杂种儿，尽干些伤天害理，草菅人命的事儿，太他娘的不是东西，逮着了合该千刀万剐给片儿了下油锅，太可恨了。”
马小棋也愤愤：
“一帮子见不着儿光的臭老鼠，畜牲，只会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头百姓动手，有种上边塞去砍吐蕃子去，丫儿一群没种的贱浪子，待爷儿们逮着了，定给丫全片儿了！”
“……”
众人或坐或站的挤在庙落内，都纷纷望向洛恒，有兄弟问道：
“洛副，此事该当如何？”
洛恒环视众人，接着冷静道：
“众位弟兄先别急着逮人。待洛某同大伙儿分析分析眼下局势。
首先，景府此事，当属重大事件，以景氏商行的声名度，府衙的人必定已经介入清查，人手远比我等充足，咱们插手的作用不大；
其次，这是我们的劣势，现今，咱们一行人都是殉国的“死人”了，一样是见不得光的存在。若是引的府衙的注意，匪患的事儿没查到，倒把自个儿搭进去，更不便插手了，得不偿失啊！”
张雄愤愤不平道：
“难道就这般放任那帮子没种的畜牲，逍遥快活，继续残害百姓？”
洛恒提高声量道：
“天下之大，你又能救多少百姓？之前身为军人的我们，都没能救下咱们的将军，现今身为影子的我们又能如何？
我等置身于世，本就如尘埃般渺小，光凭我们区区几粒尘埃，众人觉着又能救多少？
我洛某不是圣人，没有救世的善心，我只想好好地儿，参个军，凭微薄之力保家卫国，而今呢，却将自己保成了见不得光的“死人”。
相信大家伙儿从军，都同洛某一般，如今既得捡回一条命，便好好用着，遇着事儿先从自身考量。
活着儿，才能去做你想做的事儿！”
一行人都沉默了一瞬，皆满是踌躇着你看着我，我望着你，听得洛恒的一席话，都觉有理：
我本儿郎，大好年纪，满怀壮志，从军入伍杀敌将，奈何同袍若豺狼，满心皆盼功成名就，最后落了个见不得光。
洛恒望着众人此刻霜打的模样，叹气道：
“此刻众兄弟有何盘算？”
“……”
众人沉默一瞬，而后纷纷讲道：
“既然无能为力，那便爱莫能助了，毕竟我们都能力有限。”
“唉……蚍蜉难撼大树啊，既如此，我便返回会肆了，老家儿在那处儿”
“我是乞儿，没有家，不若留在宣歙谋些营生吧，也懒得跑了。”
“我也回菱尧了，家中只剩个老母了…”
“我也没有家，家中的人都病故了，天大地大，能去哪呐。”
“我有好长一段儿时日没见着媳妇儿，也不知我那娃儿会不会喊我阿爹。”
“家中老母总让退军，这回倒真是应了她了…”
“…………”
众人都纷纷讲出自己的打算。
洛恒望着一行出生入死的战友，庄重道：
“此一别，若无他事，许是都不会见着了，如有事寻我，便至江陵洛宅。洛某在此，与诸位袍泽饯别，望诸位今后一帆风顺，福寿安康！”说完抱拳向着众人躬身。
众人也抱拳回以。
“洛副保重，福寿安康！”
片刻之后，一行人便皆而离去了，只余张雄兄弟俩与马小棋还站于原地。
洛恒望向三人：
“你三人为何没离去？可有难处？”
张雄回道：
“我和亮子没家，那年会嵇天灾，全给收了，而今四海为家。”
马小棋：
“我就不跑了，就留在宣歙城谋生。”
洛恒点点头说道：
“从此隐姓埋名，各自安好吧。
可是有难处？”
三人又互相你看我我看你的，都不知该如何开口，踟蹰一阵儿。最后，还是张雄开了口：
“洛副，那些个儿山匪的事儿，真不理了嘛，那景府的人儿多冤呐，我张雄虽没见着人，也没受过人恩惠啥的，但就是心里哏啾儿…
那帮子畜牲太他娘的可恨，若不做点儿什麽，俺心里更哏啾了……”
另外两人赞同的点点头。
洛恒望着三人，无奈摇了摇头：
“此事我会继续查下去，但只能暗中清查，还要万分谨慎行事，不若让官府的人或是山匪老鼠们知晓，都是不可避免的麻烦，故我遣散众兄弟，便是不想让其身陷险境，好容易捡回的命，应好生活下去。
偏生你们三儿，哪那么鸡贼，还不愿离去。”
“嘿嘿…”张亮挠挠头笑道：
“方才我瞧着我哥没走，想着定是有后话…”
“…”
马小棋望着洛恒问道：
“洛副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马小棋决不推辞，往日里在军中，就属洛副最照顾我，我马小棋是知恩图报的人，绝对唯洛副的命令视从。”
洛恒摆了摆手，回道：
“现今既已出了军队，此事就不必放心上了。
清查此事还要好好计算一番，天色快大亮了，不便多行动，今日都暂且散了，若要联络，便去池州林氏绸庄分行跟铺里的伙计说找“洛霆”，几日后，我应随家人回返江陵了，届时若有消息，可直接来洛宅寻我。此外，你等在外行走都要万分谨慎，明白了嘛！”
三人点头应道：“明白。”
而后众人便全散了。
洛恒驾马回池州路上，暗自思忖：
为何池州的山匪会突然间，就对宣歙城内的景氏商行动手，不遗余地的灭了门呢？难道是结仇？可若是结仇，为何又非得等到景府少爷喜宴才动手呢？山匪劫财一定要灭门嘛，不应该啊，只要劫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第三次，后续山匪们难道不想源源不断的搜刮下去嘛？
无论如何，这些个儿毒瘤子都留不得， 若是日后这帮子畜牲都给那些富贵人家来这么一出……不得不防。
这样想着，洛恒遂往池州快马加鞭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