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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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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念一连工作了九个小时。

    等送走最后陪伴的客人, 已经是凌晨两点。

    陈念闭着眼活动身体关节,他坐在吧台前,终于能够好好喝上一杯。

    陪客人的过程中, 他哪能真喝到畅快, 谁知道万一他醉了会发生什么。

    画着精致妆容的少年坐在他旁边,微卷的棕发蓬松, 更加放大了可爱感。

    他是被厉纾派去和陈念一起陪同尼克等人的omega查理, 同样也是陈念在黑匣子最好的朋友。

    查理看陈念一杯杯地喝着酒, 问:“厉姐说你家里有事,没什么大问题吧?”

    “没事。”陈念晃着酒杯,他坐在高脚椅上, 一只脚踩着地面, 慵懒地跟随电音鼓点打着节拍, “就是突然想休息两天。”

    面对陈念近乎任性的回答, 查理放在桌下的手无声地握拳,攥住自己的衣角。

    他脸上仍挂着关切的笑:“那就好, 看你好几天没来, 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陈念目光追随着调酒师手中耍得眼花缭乱的杯子, 只留给查理一个安静的侧脸。

    过了一会儿, 他突然道:“你有想过走吗?”

    “走?走什么?”

    “就是不在这里干了。”

    查理吓了一跳:“你可是这里最受欢迎的,不是一直干的都挺高兴吗, 干嘛突然提这个?”

    “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了。”陈念啧了一声, 看向查理,打趣道,“黑匣子总不至于少我一个人就开不下去吧?”

    查理笑了:“你这话说的夸张了, 但是没有你, 大单的业绩至少得少一半。对了, 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你不是缺钱吗?”

    陈念耸了耸肩:“先不说这个,我得问问厉姐能不能提前把我工资结一下。”

    查理见他这幅样子,皱起眉头:“你认真的?”

    “现在还在考虑,具体的等过两天再说吧。”陈念将杯中最后一点酒水一饮而尽,跳下高脚椅,利落地穿上外套,“我先回家了。”

    查理望着他洒脱离去的背影,抿起嘴唇,他婉拒了一个前来搭讪的女人,同样站起身,回到后台休息室换衣服。

    他刚一进去,就听见其他下班的同事在议论。

    “陈念今天回来了。”

    “他回来了?我还以为他不要在这里干了呢。”

    少女语气嘲讽:“人家可是摇钱树,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真不知道现在的alpha怎么了,都喜欢这种。”

    “他不是现在最流行的钓系吗?厉姐还让我们都学着点。”

    “说得好听,还钓系,就是个卖牌坊的婊子罢了。”

    众人哄笑起来,笑声里满满都是掩不住的嫉妒和恶意。

    查理打开柜子,状似不经意道:“对了,前天来闹事的人是谁啊。”

    “前天有人来闹事?”

    “你没来上班,可错过了一出好戏,选洗厂那个布莱恩的老婆前天到这里大闹了一场,说要撕烂陈念的脸,弄得最后维序队的都来了。”

    有人啧啧道:“平时傲得和什么似的,迟早有一天得被人家老婆砍死。”

    查理垂下眼,他摘掉身上零零碎碎的饰品,重新换回平日里的常服。

    陈念从后门走出夜总会。

    他浑身酒气,晚香玉的香气被掩盖,让他闻起来和街上的其他酒鬼并无不同。

    厌倦是今天突然生出的。

    往常陈念从来没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什么不对劲。

    但陈词出现在了他的人生中,他分别了十八年的哥哥满目认真,告诉他:我们是兄弟,本该共同生活在阳光下。

    而他也确实短暂体验了那样的生活。

    陈词说,一周后如果他想,可以再去到顶层。

    陈念还没来得及看陈词留下的日志,不知道这五天里发生了什么,让哥哥还想再度回来这片地下城。

    陈念在乎的东西不多。

    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在乎的就只有将他抚养长大的姜岱,现在还要加上一个陈词。

    他一方面向往顶层的生活,一方面又不想让陈词下来受苦。

    如果非要长时间互换,陈念绝不可能让陈词和他现在的生活有任何瓜葛。

    辞职是肯定得辞职,但地下城里有太多人都认识他,alpha们不怀好意,陈词用着他的身份,又要怎么应对?

    他必须得处理好所有事情,才能让陈词再度下来。

    陈念啧了一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走进小巷,像往常每一天那样,从最短的路回家。

    酒精麻痹着神经,意识到有人从身后靠近的那刻,陈念猛然向旁边一闪,却还是被一把抓住了胳膊。

    紧接着他被推搡着,后背重重撞在墙上,这一下撞得不轻,让他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

    那只手想要再来捏他下巴,在被碰到的前一瞬,陈念猛然抬臂,挡住了手掌。

    同时也看清了对方的金发和愠怒的表情。

    德雷克将陈念牢牢困在身体和墙壁之间,他紧盯着少年双眸,压抑着怒气问道:

    “……这几天你到底去哪儿了?”

    哦,是那个带他去顶层的人。

    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德雷克。

    陈念稍微松了口气,他佯装什么都不明白,无辜地眨眨眼:“怎么了?”

    “发消息不回,来找你也没个人影,陈念,别的先不说,今天你必须给我个解释,为什么要躲着我?”

    陈念一看,就知道德雷克那天见他突然消失,回来后联络又没能从陈词那边收到想要的回复。

    看起来情况不太妙。

    陈念琢磨着要怎样才能脱身,德雷克一只手按着他肩膀,alpha力气很大,是真把他弄疼了。

    陈念抓住德雷克的那只手腕,轻声道:“我这不是又出现了吗?”

    “又出现?如果不是我今天特地过来找你,你觉得咱俩能再见面?”

    德雷克满心火气地骤然靠近,陈念下意识向后闪躲,然而他紧贴着墙壁,又能躲到哪儿去?

    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清明。

    沉寂了多年的萌芽顶开桎梏,骤然间疯狂冒出,难以形容的能量迅速围绕在陈念身边,将他保护。

    那是他很陌生,却又熟悉的力量——

    没等陈念做出下一步举动,一块砖头狠狠砸在了德雷克的后背。

    德雷克吃痛,立刻回头看去,又是一块砖头劈头盖脸地砸过来!

    德雷克赶忙双臂遮住头脸,陈念被他放开,立刻拔腿就跑。

    “你去哪儿!”德雷克立刻伸手想要抓住陈念,alpha从墙头一跃而下,不客气地用手臂将德雷克紧紧勒住。

    “快跑!”alpha大声喊道。

    身后传来混乱至极的声音,陈念回头看了眼,两个人高马大的alpha扭打在了一起,那个帮他解围的陌生人有着一头黑发。

    缠斗之中陌生alpha朝这边看来,右边金色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似乎隐约发亮。

    还没等陈念看清他长什么样子,alpha就被暴怒的德雷克一拳砸在了脸上。

    alpha不甘示弱,立刻回以重击,他战斗力相当之强,揍得德雷克只能拼命抓住他衣领,两人踉跄着倒在地上,翻滚着厮打在小巷。

    陈念又跑了两步,他拐过转角,再也看不见德雷克的身影。

    如果现在离开,就没事了。

    但他慢慢停下了脚步。

    鬼知道那个突然冲过来的alpha是谁,但不管怎么说,他也帮着自己解围了。

    陈念靠在墙边,他闭上眼,心脏因为狂奔,擂鼓般在胸腔中蹦跳,耳膜都在咚咚作响。

    呼——吸——,呼——吸——

    先前感知到的能量还在,散漫飘荡在他身旁。

    陈念知道这是什么。

    他很早就听说过极少数顶级omega会和强大的alpha一样具有精神力,却从没意识到自己也拥有着。

    直到他看了陈词的日志。

    陈词的精神力很强很强,甚至能够做到意念移物,而他身为陈词的同胞兄弟,应该有着相同的天赋。

    陈念屏住呼吸,他尽可能感知着精神力的存在,在心里默念:去帮他。

    漫无目的飘散的精神力汇聚起来,凝成一条条丝线,迅速涌向不远处扭打的两人,蛛网般将正逐渐处于下风的德雷克捆绑。

    傅天河一拳砸在德雷克脸上,嘶吼着掐住德雷克脖子。

    他就知道,这人会来找九月讨债!还用这么不光彩的方式!

    还好他今天偶然遇见了,不然九月肯定就危险了!

    ——整个世界都好像变得不同了。

    将德雷克短暂禁锢,就已经尽了陈念最大的努力,头开始发痛,陈念睁开眼,撑着墙干呕两声。

    他酒喝得太多了。

    自己帮了一下忙,那个alpha应该能赢吧。

    头痛好像在加剧,陈念不敢多在外面呆着了,他迈开步子,尽可能快地回到家去。

    “殿下。”智能管家的声音响在耳边,“您该起床了。”

    陈词睁开双眼。

    手臂下不再压着劣质毛绒玩偶,竟然让他有那么一丁点的不适。

    明明才拿到两天而已。

    白塔内部格外安静,平时想听到点别的声音都听不到,入夜后室内会自动调节成最合适休息的环境,也就不需要耳塞和眼罩。

    陈词缓了一会儿,坐起身。

    智能管家继续播报行程:“今天是3524年4月11日,星期二,天气多云转小雨。九点钟您需要前往xii基地,进行例行身体检查。”

    “知道了。”陈词从机械臂手中拿过里衣穿上,掀开被子站起身,去洗漱。

    清凉的水从指缝中流走,凉意带走属于夜晚的最后一丝睡意。

    陈词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一如既往的寡淡表情,他和陈词有着相同的眼睛,却永远不会像弟弟那样,眼瞳明亮。

    厌倦,烦闷,恐惧。

    这些情绪沉寂在淡漠的冰川之下,从来不会被表现出来。

    陈词伸出手,在镜子上擦了下,淋漓的水迹模糊了面容,他拿过毛巾,离开卫生间。

    吃过主厨精心准备的早饭,他在保镖们的陪同下,坐上前往基地的车。

    陈词微阖双眸,不愿看这段每个月都要走上至少一次的路。

    十分钟后,他到达了目的地。

    陈词下车走进研究所,立刻有研究人员前来迎接,他们向着陈词行礼,带尊贵的皇子妃深入建筑。

    陈词走到专用电梯前,研究人员刷了权限卡,电梯门识别了4级权限,向着两边打开。

    他们前往地下。

    鲜少有人知道,在辰砂的这家生物研究所的地下,隐藏着大型秘密基地,xii号。

    电梯在-7层停下。

    陈词在研究员的陪同下走出,金属长廊的两边是分隔开来的实验室,通过玻璃板,陈词看到那些被饲养的实验动物。

    白鼠,兔子,猴子和小狗。

    趴在笼子里的比格犬看见有人经过,好奇地抬起头,猴子趴在栏杆上,黑色的眼睛望着陈词。

    陈词被引领着来到特殊实验室,旁边的金属门牌上,写着“ashes”。

    已经有很多研究员在等待了,他们穿着严密的防护服,佩戴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陈词不知道他们究竟长什么样,但已经很熟悉不同的声音。

    主要负责人是个女性beta,那双露出来的褐色眼睛就像她的声音,同样温柔:“这个月感觉怎么样?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还好。”陈词坐到中央的躺椅上,在机械臂的配合下调整好位置,半躺在上面。

    罩子放下,将他完全密封在其中,厚实的铅门关闭,灯光也暗了下来。

    昏暗之中,看不见的射线正在从每一个角度穿透陈词的身体,为他做最详尽的检查。

    五分钟后,灯重新亮起来。

    “一切正常。”铅门打开,主要负责人走过来,而其他人围在仪器旁,做最后的参数调整。

    “早上吃饭了吗?”

    “吃过了。”

    负责人还是拿来营养药剂:“喝了这个吧,一会儿别再难受的厉害。”

    陈词接过来,含住吸管。

    在他拒绝将东西做成草莓味后,这玩意的味道就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难喝。

    陈词一口气喝光,将空瓶子还给负责人。

    负责人递来清水给他漱口。

    “准备好了。”研究员道。

    负责人点了下头,她拿来一张毯子,盖在陈词身上:“准备好了吗?”

    “嗯。”

    陈词脱了外套,他里面专为今天穿了短袖,白净的手臂直接露出来。

    医护人员来到身旁,仔细为陈词的臂弯消毒,青色的血管隐藏在皮下,被棕色碘伏衬得清晰。

    针头刺了进去,并不剧烈的痛感很快就随着适应消失了。

    右臂同样也被扎上了针。

    按钮被打开,鲜红的血立刻从一侧涌出,一寸寸将透明的管道填充。

    血流进了仪器,经过一番提取,又混合其他备采血液,重新通过另一边管道回到陈词身体。

    实验室很干净,就连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都没有,却让陈词想到屠宰场中弥漫的浓重血腥。

    红的白的肉,一条条的肋骨,内脏挂在钩子上,濒死的鸡耷拉着脖子,血从狰狞的切口涌出。

    而一只手伸出来,懊恼地遮住他双眼。

    陈词闭上眼睛。

    “身体检查”持续了三个小时。

    被提取加工过在重新输回身体的血到底比不上原装的,陈词坐起身来,只觉头昏脑涨。

    医护人员的扎针技术很好,他手臂倒不是太疼,陈词缓慢活动着小臂,忍耐着不断向上翻涌的恶心感。

    早该习惯了,不是吗?

    研究人员尽力还原他血液的成分,输送回身体,但兴许是缺少了最重要的元素,每次做完陈词都会特别难受,得在床上躺一整天才能缓过劲来。

    一排排血液样本放置在仪器中,等待着下一步的浓缩提取,它们将被制造成一支支试剂,送往六大信标各处的防疫站。

    这是陈词最大的“价值”。

    他被搀扶着走出实验室,来时看到的那只比格犬已经不在笼子里了,小猴子躺在角落里睡着,新饲养成的小白鼠和兔子正被送来。

    走出基地,意外在门口看到了不该在这里的人。

    “感觉怎么样?”见陈词过来,沙弗莱立刻起身。

    眼前的少年嘴唇彻底失去血色,眸中满是疲惫,再也不见了昔日的灵动模样,就连柔软的发都些微凌乱。

    他眉头微微蹙着,走得很慢,被研究员搀扶着。

    被衣物遮住的手臂上,隐藏着一对新鲜的针孔。

    沙弗莱看在眼中,忍不住抿起唇,胸口有些酸涩。

    这是陈词无法抗拒的命运,同样也是他愧疚的源头。

    “没事。”陈词抬眸看了沙弗莱一眼,有点意外,“你怎么来了。”

    如果他没记错,昨天他已经告诉过沙弗莱不用来了。

    “过来看看你。”沙弗莱一时间找不到话题,陈词现在身体不舒服,应该也不想做别的,“快回去休息吧。”

    “嗯。”

    陈词坐上车,沙弗莱站在原地,目送车子离开。

    研究人员在他身边,道:“陈词殿下的各项身体数据都很良好。”

    “我知道。”沙弗莱沉默片刻,“提取还要持续多久?”

    “ashes还未完全清零,也许只有等到从月光泄漏的污染消除完毕,才能彻底结束。”

    沙弗莱嗯了一声,他深吸口气,再重重地呼出来。

    空气中什么味道都没有。

    回到白塔,陈词毫无胃口,他勉强喝了一杯营养液,就再度睡下了。

    一直到傍晚,他才昏昏沉沉的醒来。

    透过窗户,他看见外面正在下雨。

    陈词躺在床上,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梦里他坐在矿车中,从高处俯冲而下,莹蓝色的流质充斥着巨大的管道,将能量和疾病送往辰砂的各个地方。

    有着一只义眼的alpha坐在他身边,笑着说些什么,可是在梦里,陈词怎么也想不起他的名字。

    傅天河。

    他将这三个字在舌尖默念,揉了揉酸涩的双眼,缓缓坐起身。

    沉闷雷声从远处滚滚而来,雨打在玻璃上,啪嗒啪嗒。

    “打开窗户。”陈词道。

    窗户被智能管家打开,机械臂伸出,在他肩头披了一条毯子。

    风卷着雨吹进来,迅速带走让人昏昏欲睡的暖意,这是陈词最喜欢的下雨天,凉爽的,阴沉的。

    他稍微有了些精神。

    陈词裹紧毯子,安静地看了会儿雨,另一侧墙边,生态缸的灯亮着,青蛙正在捕食,蚂蚁己经在筑好的巢内产卵。

    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陈词打开终端的日志系统,开始看陈念这几天都做了什么。

    陈念写的东西像小学生日记,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想哪儿写哪儿,每句话都带着吐槽,风格倒是挺可爱。

    在一大段重逢后洋洋洒洒的感慨,还有对顶层风景的惊讶后,陈词看到了关于沙弗莱的详细分析。

    以及最后“他一定是外面有人了才对哥哥这么冷淡死渣男看我不整死你”的结论。

    陈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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