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风雪，覆盖一切
稻妻迎来了冬季。
神里绫华轻抿嘴唇，跪坐在地的她垂着头，白嫩的手拉住身旁兄长的衣袖。
头上纯白的头饰衬的她更加沉鱼落雁，低垂着的泛着泪光的眼眸美丽而动人。
身后紧闭的门“吱呀”一声，但兄妹并没有向后看去。
一双苍白无力的手捂住两个孩子的眼睛。
青年凑到他们耳边，“让家主和夫人待一会儿吧，我们不打扰他们。”
知还牵着两个一步一回头的小家伙，强硬地将他们脑袋掰正回来，“今晚好好睡个觉好吗？”
“母亲不会回来了对吗，知还。”神里绫华手指绕住知还的衣袖。
知还摸摸她的脑袋，刚想开口不料被冬日的寒风一吹又猛烈咳嗽起来，看着【社奉行】两位继承人为他忙前忙后的样子，知还苦笑一声，连将口中的腥甜咽下。
几日前，神里夫人病逝，神里家主因思念过度闭门不见客，所有的重担落在了神里家长子身上。
知还从外面一回来就直冲冲跑进家主屋内给他暴揍了出来。
神里家众人还记得当时的情景。
往日里威风凛凛的家主甚至被知还这个病秧子打掉一颗牙齿，狼狈的模样像是流浪的野犬。
他们已记不清家主和知还再吵些什么了，只知道到最后，神里家主咽下了泪水，祈求一般地看着知还。
那位往日里和蔼的青年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扯起他的衣领就往神里夫人灵堂砸去。
破碎的木门落下的木屑扎入他的身体，可家主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知还将他狠狠砸在地上，漂亮的脸庞因为愤怒而变得狰狞，“她希望你这么做吗，把什么都留给你的孩子，你就跟个懦夫一样躲在那里是吧！”
“我真看不起你。”
神里家主似乎被知还哪句话刺到了心魂，他失魂落魄地站起又跌倒，知还还想骂两句，视线里却出现两个孩子错愣的神情，他立马住了嘴，让神里家主一个人在原地好好反省。
他带着两个孩子回屋，又让管家古田在睡前告诫他们祭礼的仪式。
随后，他便没了踪影。
直到今日，早就被托付重担的神里绫人看着知还更加苍白的脸色皱了眉。
“你去哪了？”神里绫人一面将毛巾浸入温水，一面状似无意间问起知还。
知还斜躺在摇椅上，眼眸里倒映着旋转的星空，“去给小老鼠们一点【社奉行】的震撼，让他们欺负【社奉行】没人。”
神里家主把自己关在屋里的那几日，神里家的情况日渐愈下，暗处窥探神里家的其他奉行一下子坐不稳凳子了，狐狸尾巴全露了出来，甚至把主意打到了尚且年幼的神里绫人和神里绫华身上。
知还可忍不了，上去就是暴栗，搬出雷电影的名号这些家伙才肯乖乖听话。
知还：他要回去狠狠打雷电影的屁股！
神里绫华看知还莫名其妙生起气来，有些疑惑地望向神里绫人。
少年摆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整个神里家都知道，惹谁都不要惹知还生气，神里绫人没挨过知还的打，但以前看到过知还和神里家主一起出门处理那些海乱鬼。
神里家主还想露一手呢，那些海乱鬼就因为出言不逊被知还一下撂倒，还被迫写了承诺书给他们神里家打工。
鼻青脸肿的样子让神里绫人都不敢直视。
知还是说干就干的人，他也不怕什么后果。
虽然他不崇尚武力解决问题，但能快点解决的方法他也愿意试试的。
知还的房内被铺满了软垫，窗户紧闭，挂在屋外的风铃却响个不停。
半夜的雪似乎越下越大了，如同狂风骤雨一般狠厉地敲打着木窗，神里绫人睡不着，披了件外袍走在廊上，光洁的脚踝裸露在外，跟在他后边的侍女轻声提醒。
少年嗓音清冷，从那副依旧较小的身姿上甚至看得出家主的样子。
“不用了，也不必跟着我。”
侍女应下，独留神里绫人一人缓步走着。
远处传来的咳嗽声愈发清晰，神里绫人脚步加快，来到熟悉的门前却被屋主拒绝进入，他急切万分。
知还边咳边堵门，“说了没事没事你这孩子怎么就不会变通呢！”
青年说话空隙间垂头看了一眼地上汇聚成水洼的血，更下定决心不能让神里绫人进来看到，这破小孩干嘛半夜在这里散步而不是去睡觉。
神里绫人怒不可遏，“知还！”
这个小屁孩！
知还咬咬牙，随手唤来一道风吹散干涸的血迹，待到房内没有一丝的血腥气这才把外边吹冷风的神里绫人放进来。
神里绫人单薄的身体被他拥入怀中，可知还没想到自己的体温也偏低，他骂骂咧咧地拉住这个不懂爱惜自己的小屁孩塞入被褥中。
纯白的被褥还带着点白日里太阳的温暖和青年身上淡淡清香，神里绫人一下子忘记了自己是来数落知还的。
那双晶蓝的眸子一下子蓄满泪水，如同大海在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知还盘膝坐在他旁边，一下子钻入汪洋之中。
少年这个时候才会像没长大的小孩子，可他依旧压抑自己，就连哭声都是小猫般呜咽。
他说，”知还，母亲已经走了。“
知还揉揉他的脑袋，沉寂下来的眸子低垂，“太晚了，快睡吧。”
神里绫人用被子捂住脑袋，听到知还快要踏出门外时才闷闷发出声音，“你会离我们而去吗，知还。”
知还顿住脚步，耐不住寒冷的小团雀从屋顶一跃而下落在了青年头顶，它小巧却明亮的眼睛晃悠悠地盯着屋里的神里绫人，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
知还露出一抹笑，“我说过的，绫人。”
“我会回到你们身边。”
门被轻柔关上，知还照顾好了少年敏感脆弱的心思，脚步也轻快了许多，找了间空屋子随便把自己团吧团吧住了下来。
兴许是察觉到了神里家小朋友的好心情，在稻妻的冬天罕见地出现了烈阳，知还心满意足地躺在摇椅上，时不时跟旁边的神里家主斗嘴两句，看着神里绫人和神里绫华对战。
小女孩显然用尽了全力，但刀法却杂乱无章，每每都会被神里绫人找到破绽，一击倒地。
这位【白鹭公主】可不会气馁，反而像极了神里家主的性子，每每倒下就再站起，如雪的目光坚毅，双手紧握木刀。
知还耸耸旁边的神里家主，他花白的头发刺眼夺目，“看看绫华，和你多像，你那时候脾气也倔，打输了也不承认，夫人都劝不住你。”
神里家主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堆叠起来，此时的他更像是位垂暮的老人，“陈年往事就不必提了吧，我还是要点面子的。”
知还抿着嘴，侧过头去和神里家主黯淡的眸子对视。
似乎夫人逝世后，他便更加苍老，记忆力大不如从前，声音带了点嘶哑，“知还，我想把绫人和绫华托付给你。”
知还冷脸，明显对他的话感到不悦，“你什么意思。”
青年明知故问。
神里家主又把视线转向两个孩子，“十几年了，知还，你的样貌还是如此。”
“我知你非人，她走后，我便没了生的欲望，只是两个孩子尚且年幼，我不敢松懈。”
“我们认识多久了，知还。”
青年沉默，神里家主明显感觉到了他不悦的情绪。
于是他嘴欠道，“哎呀，真生气啦？”
知还压根不顾他是个老人，立马跟他打了起来。
你追我赶，神里家众人自己干自己的事，一点想要上去帮自己家主的意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