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看这个铁锤又大又硬
一个小时很快到了,房门缓缓打开,彭柏首先探出一个脑袋,发现并没有奇怪的声音,这才小心地走了进来,然后发现房间里何止没有奇怪的声音,根本一点声音都没有,丘娜仍旧俯在桌子上,连姿势都没变,陆树荣则靠近窗台望着外面出神。
彭柏笑着说:“你们都进来吧。”
陆树荣经过一个小时的冥想,已经冷静下来了,看着失联的同仁依次近前,淡淡地说:“你们准备怎么做?”
彭柏笑着说:“这个问题容后再议。”转身对几个同伴说:“怎么样,愿赌服输吧,100块赶紧发来。”
谢春兰说:“真有你的,不过这一百块,我们输了也开心,因为又有一位新的同仁加入了。”
其他人也都面带笑容,孟良说:“让我们一起欢迎陆同仁。”
话音落地,掌声响起,陆树荣一脸迷惑地问道:“你们什么意思?”
彭柏说:“兄弟,欢迎加入失联的大家庭。”
陆树荣更加不解,“我什么时候说要加入你们的?”
彭柏说:“你已通过了我们的终极考核,如此难得的机会岂能错过,你要知道我们虽然乐得队伍壮大,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陆树荣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把丘娜当成了终极考核了,如果自己刚才动了歪心思,自然就是考核失败。
“多谢你们的厚爱,但是我想我们并不是一路人,我也不配,如果有用到我的地方,我一定在所不辞,但是加入你们,恐怕还是做不到。”陆树荣说。
彭柏等人无不面露失望的神色,陆树荣瞧在眼里,心里蓦地升起一阵暖流,他已很久没收到如此善意的关注了,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要坚持到底。
临出门时,陆树荣看了眼丘娜,问彭柏:“你们准备把她怎么样?”
彭柏说:“兄弟放心,我们自有原则和手段,既然兄弟去意已决,我也不好强留,我们互相加个联系方式,如果改变了心意,随时联系我们,失联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从咖啡厅走出来,日头正盛,陆树荣却丝毫不惧暴晒,反而昂起头直面太阳——今天的太阳好刺眼。
生活总是充满了各种不期而遇和生别死离,陆树荣一直在回想彭柏的话,经历了这种事,就算不用举杯庆祝,大概也要与自己和解了吧,是啊,好像是不能继续消沉下去了,不是不想,而是不能,陆树荣发觉自己似乎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日子了,眼前所见耳中所闻心里所想都与过去大不相同。
再次经过小卖部,门上的招牌还在,上面那句“正在营业哦”何其嘲讽,陆树荣忍不住一阵苦笑,刚好被老汉看到了,老汉说:“小伙子上班去了?”
陆树荣说:“是啊,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老汉笑着说:“就昨天晚上,感觉跟做梦一样。”
陆树荣说:“就当给自己放个假,这么大岁数了,也没必要拼什么了。”
老汉说:“对,就当放了个假,你吃早餐没呢,面包牛奶给你一份,路上吃吧,我跟你说,这早餐可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了,你想都饿了一晚上了,肚子早就受不了了,一定不能让它受委屈,一旦让肚子受了委屈,人这身体整个就要垮掉了。”
陆树荣忍不住笑起来,“叔你说的有道理,那我就拿一份,多少钱,我扫给你。”
老汉把牛奶面包塞到陆树荣手里,说:“什么钱不钱的,你平时没少关照老汉的生意,偶尔回馈一下老客户有什么的,只管拿去吃。”
陆树荣一时不好推辞,只能再三感谢,走出小区的时候赫然发现牛奶的保质期已经过了两天了,再看面包更离谱,已经超出一周有余。
“不错。”陆树荣一边说一边打开了包装,很快把牛奶和面包消灭干净,临了还打了好大一个饱嗝。
今天的工作是去一个新小区砸墙,劳务的能力还是很强的,接了十几套房子的订单,陆树荣与其他五个人大概要忙活到下午了。
砸墙倒不是装修之前必须做的,但有些房主不太满意现在的户型,于是就先找开发商确认哪些是非承重墙,再联系装修公司或是一些专门接活的劳务中介,让他们把非承重墙砸掉,一方面能拓展房子的空间,另一方面也可以按自己的心意更改格局,毕竟花了那么多钱买来的房子,当然希望最大程度地利用起来。
陆树荣之前就干过这种工作了,单纯就是力气活,抡起大锤拼命敲打砖墙即可,工作过程还是很解气的,比修剪驴蹄子可粗暴多了,带来的视觉冲击也更大。
有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壮汉似乎尤其享受这份工作,每敲一锤都乐得合不拢嘴,其他人都说让他戴上口罩,他也不做理会,兴奋之情盖过了弥漫的沙尘。
休息的间隙,陆树荣问道:“挺解气的哈?”
壮汉笑着说:“必须的解气!哈哈,你都不敢想象这一锤子落在人身上是什么感觉,那才是真的锤锤到肉。”
其他人开玩笑说:“你想试试吗,来让我给你一锤子。”
壮汉笑而不语,但表情似乎异常认真,随手从腰包里掏出两个大包子,大快朵颐地吃将起来,肉馅配沙尘莫非竟成了一道独特的美味。
陆树荣看着这人,总觉得有些奇怪,壮汉也觉得奇怪,问道:“我脸上有花吗?”
陆树荣说:“花倒没有,泥可不少。”
壮汉说:“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谁,怎么?是不是饿了?我这里还有一个茶叶蛋给你吃吧。”
陆树荣说:“不了,我吃早餐了。”
壮汉说:“哦,那你老盯着我干什么?你小子怕不是有特殊癖好吧?那你最好看清楚了,就我这副身板,你能挺几个回合?”
其他人听到都笑了起来,壮汉也发出豪迈的笑声,陆树荣说:“你别误会,绝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好奇你的本职工作是什么。”
壮汉说:“大家不都是临时工而已,有什么本职工作了,反正是什么赚钱就干什么,无非出卖力气,还好我有的是力气。”
陆树荣说:“我觉得如果你去做群演,大概能赚更多。”
壮汉说:“是吗,你可有门路?”
陆树荣摇摇头,壮汉撇着嘴说:“那你说个屁,行了,继续干吧,十几个房子呢,够忙活的。”
伴随着铁锤的敲打声,大家继续投入工作,陆树荣还是忍不住观察壮汉,只见他一旦手握铁锤,立刻就表现得异常亢奋,就算满头大汗也毫不在乎,那种状态甚至已经不只是简单的敬业,仿佛铁锤是他的伴侣是他的生命是他的灵魂。
中午吃饭时间,陆树荣跟着壮汉他们一起在旁边的小摊上用餐,摊主是一堆夫妻,丈夫看着老实本分,话也不多,妻子倒是和工友们关系很亲近,互相插科打诨,气氛十分轻松。
“老板娘,来两瓶啤酒!”壮汉一经坐下就喊起来,铁锤放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噪音。
老板娘笑着说:“大兄弟好嗓门,下酒菜吃什么呢?”
壮汉说:“来个凉菜来个肉就行了嘛,主食点个牛肉面,等酒喝得差不多了再上不迟。”
老板娘笑着答应了,壮汉趁她转身之际,用力拍了下她的大屁股,对同桌的陆树荣说:“手感真不错,哈哈。”
老板娘回头笑骂道:“天杀的一点分寸都没有,给我打坏了,你大哥可不依。”
壮汉说:“大哥应该没我这么猛吧,哈哈,老板娘平时能满足吗?”
老板娘说:“越说越没谱了,老实待着等上菜吧。”
壮汉一直笑个不停,眼睛则片刻没从老板娘的屁股上挪开,老板娘就算如此活泼开朗,也下意识地紧了紧围裙。
陆树荣问壮汉说:“哥们结婚了吗?”
壮汉说:“结婚干屁,养家多累啊,搞不好哪天还让老婆给整个帽子戴,不够丧气的慌,兄弟听我的,及时行乐!不用想那些没用的。”
陆树荣说:“哥们倒是活得通透,还没请教怎么称呼?”
壮汉说:“我叫……嗐,叫我军哥就行了。”
陆树荣说:“原来是军哥,失敬失敬。”
军哥说:“你认识我?”
陆树荣说:“现在认识了。”
军哥哈哈一笑,用牙起开了啤酒递了过去,“来兄弟,哥请你!”
陆树荣本要推辞,但又想军哥这样强势的家伙,大概是不喜欢别人客套墨迹的,于是坦然接过来,说:“那就多谢军哥了,等会兄弟请你吃面。”
军哥说:“好兄弟,来,喝!”
每人一瓶酒似乎不太够喝,军哥直接把一整箱都搬到了脚边,陆树荣说:“军哥这是要开大啊!咱们一会可还要干活呢,不如晚上再敞开喝。”
军哥说:“这才几瓶而已,不耽误,兄弟只管喝,没有的事。”
这顿饭吃了一个钟,老板看着晃晃悠悠的两个人,脸上满是担忧,陆树荣见军哥根本没有付账的意思,只好亮出了自己的付款码,但就在这时,军哥突然清醒起来,笑着捂住了陆树荣的手机,说:“好兄弟,说好的哥哥请你,怎么能让你付钱。”最后把面钱也一起付了。
陆树荣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摊主夫妻则是如释重负,他们原本以为这两个人多半要耍酒疯跑单了,没想到结局如此舒适,但军哥在离开的时候看了老板娘一眼,只是一眼让这对夫妻和陆树荣的心里都禁不住起了激灵,那种眼神绝不像是简单的耍流氓,更像是猎人在凝视自己的猎物。
下午的工作如火如荼地展开了,想到400块的工钱,虽然累些脏些,但是大家还是充满了热情,军哥尤其精力旺盛,依旧保持着一早的精神状态,倒是陆树荣有些力不从心了,一直在回味军哥的眼神。
又到了休息时间,军哥问道:“兄弟好像有心事啊,怎么看着有气无力的?”
陆树荣说:“可能太久没有干这么累的活了吧,之前都是在很多岗位上打混,吊儿郎当的,今天突然这么大的工作量,身体有些吃不消。”
军哥说:“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兄弟有多久没碰女人了?”
陆树荣眉头一皱,这话题转得未免有些突兀,但还是照实说了:“大概有半拉月了吧。”
军哥说:“难得咱们聊得这么投机,晚上一起耍啊。”
陆树荣说:“晚上估计要累散架了,应该回去洗个澡就睡了吧。”
军哥说:“这个不用担心,等会你歇着就行了,哥替你做。”
陆树荣怎么好意思,但军哥果然豪迈,真的坚持让陆树荣在一旁歇着,一个人做了两个人的活,陆树荣受此恩惠,又怎么好再拒绝对方的邀约,只好听其安排。
然而当陆树荣回家洗完澡却仍没接到军哥的电话,无聊看了几集电视剧已经晚上8点多接近9点钟的时候,军哥终于有消息了。
“兄弟,我给你发个位置,快来吧,哈哈。”电话里军哥的声音异常兴奋。
陆树荣与他接触不多,但已认定到这人大概是那种会突然亢奋的体质,所以有些见怪不怪了,骑上电动车直奔导航的位置而去。
骑行半小时之后,陆树荣终于赶到了目的地,但这里并不是什么酒店,确切地说过去可能是酒店,但不知已荒废多少年了,周围是很多农田和停工的工地。
军哥借着手电筒的微弱灯光远远地在门口冲陆树荣挥手,陆树荣环顾四周,不禁露出一丝疑虑,不及求证,军哥已经搂着他的肩膀上楼了。
楼梯很多地方都断裂了,军哥小心地在前带路,引导陆树荣上了三楼。
三楼之前大概是一处会议室,空间很大,还有很多破烂家具,军哥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串led灯,所以这里的情形一览无余,也所以陆树荣惊奇地发现地上居然躺着一个人——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白天小吃摊的老板娘,陆树荣瞬间窒息了,扭头发现旁边还有一个面目全非的男人,看其衣着身材岂不正是小吃摊的老板。
军哥笑着说:“怎么样兄弟,这娘们可是很风骚呢,所谓有福同享,兄弟也不用跟我客气,她现在大概是昏睡过去了,正是下手的好时候,当然如果兄弟觉得没意思,想等她醒过来,那也没关系,反正咱们有的是时间。”
陆树荣脸色煞白,声音都颤抖起来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军哥说:“怎么了兄弟,哪里不满意尽管提,咱们自家兄弟,一切好商量。”
陆树荣说:“听我了,赶紧自首吧。”
军哥好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陆树荣,笑着说:“兄弟发烧了吧,怎么说胡话呢,我好心与你分享,你怎么能让我自首?”
陆树荣说:“你这是犯罪你知不知道?那个男人大概是没救了,这个女人……还是赶紧叫救护车吧,你不想自首就趁现在逃得远远的,但法网恢恢,恐怕终究也难逃法律的制裁。”
军哥说:“不愧是好兄弟,连我的后路都想好了,但是这怎么能算犯罪呢,今天你也看到了,这男人简直就是个窝囊废,活着还能有什么趣味,如此风骚的女人也不可能满足,只不过迫于习惯的压力,很难跳出当下的圈子,我无非是帮她一把而已。”
陆树荣说:“你怎么知道别人不幸福,外人看到的不过假象,真实的生活状态如何,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况且就算别人不幸福,也不是你干这种事的理由吧。”
军哥说:“我听出来了,你是个伟人啊!原来是我肤浅了,那现在你准备怎么做?报警抓我吗?”
陆树荣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对方的气势宛如排山倒海,那厚重的压迫感让陆树荣几乎喘不过气。
“怎么?怕了?”军哥这么问完,眼神中突显一股杀意。
陆树荣看了看地上的铁锤,又看了眼身后的楼梯,目光最终停留在军哥身上,这一刻,陆树荣发现对方竟如此壮硕,比起白天的印象还要恐怖,心里不禁打鼓,这等局面要如何全身而退?
他没有想太久,眼看军哥就要弯腰去那铁锤,一时也顾不得恐惧,快速滚了过去,把铁锤抢到手,盯着军哥说:“军哥,自首吧。”
军哥大笑起来,过了一会才问道:“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陆树荣点点头,军哥又问:“既然从没见过,今天为什么找我喝酒?”
陆树荣也不清楚其中的缘故,只是看到这人就有一种奇怪的直觉,感觉他不是恶鬼就是猛禽,但至于为什么要与之接近,是单纯好奇还是受正义感驱使,并没有清晰的认知。
军哥见他不说话,接着又问:“你觉得你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陆树荣说:“军哥,大家相识一场,我真的劝你自首吧。”
军哥的笑声更大了,突然看了眼黑暗的地方,脸上露出惊悚的神色,沉着声音问:“你是谁?”
陆树荣心头一凛,莫非生活还有如此戏剧,竟有过路大侠好汉不成,一边想一边看向身后,只是这转头的一刹那,军哥的大拳如疾风骤雨般劈了过去,陆树荣两眼一黑,立刻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