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超能力
“快看何添花!”
随着花字落地,附近的几个男同学纷纷向苏文斌手指的方向看去。
何添花正在讲台上与陈老师交谈,陈老师坐在椅子上,她的身材比较高挑,所以上身向前俯弯,而她穿的衣服又比较宽松,事业线展露无遗,瞬间成为教室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吸引到几乎所有男生的目光。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有一个男同学并没有扭头,他就是许文辉,刚转到这个学校,许是还有些扭捏。
其他男同学则陷入了狂欢,互相交头接耳有说有笑,苏文斌十分得意地盯着陈老师,跟同桌周永君说:“我敢打赌,咱老班肯定给她单独上过课,只怕体育老师也不甘示弱,这女的真不一般,话说要是换作我,肯定也不能放过她。”
周永君听得口水直流,呵呵傻笑。苏文斌拍打着他的脑袋,突然瞥见了角落里的许文辉,扔了块橡皮到他的桌子上。
许文辉不得不抬头,苏文斌一脸嫌弃地说:“喂,你是不是男人啊,如此风景都不看?”
许文辉涨红了脸却并不敢直视别人,声音也很小:“那个……都是同学,这样不好吧。”
苏文斌切了一声,继续与旁边的同学讨论何添花的故事,几个人虽然在学业上缺乏想象力,但在那事上面却是天赋异禀,你一句我一句扯出好多有的没的奇怪情节,好像何添花并不是他们的同学,而是一个招蜂引蝶的社会人,不但和老师之间不清不楚,任何一个见过她的人都能占到她的便宜。
周永君一脸认真地问:“那你有没有占过她的便宜?”
他问得竟如此认真,把其他同学都逗乐了,苏文斌正想吹嘘一把,却见讲台上只剩下陈老师一个人了,心里不禁好奇何添花跑哪里去了。
“嘿!”何添花突然出现在苏文斌身后,轻拍他一下,笑吟吟地问:“你们在说什么呢,怎么这么开心?”
苏文斌距离何添花如此之近,以至于可以闻到她身上任何一个部位的味道,头发飘着淡淡的洗发水味,手腕沁着书本和文具的气息,胳膊仍可发现沐浴露的痕迹,脖子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这股香气是怎么回事,怕不是脖子上的味道,而是……”
苏文斌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一时间仿佛拥有了透视眼,轻易便能看穿何添花的碎花小裙里面的景象。
大家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正在调侃何添花,就算何添花玩得再怎么奔放,起码的礼貌还是要顾忌的,毕竟大家的心理都差不多,既调侃也喜欢,一面说着浑话,一面却奉为天神,只恨自己难以拥有,于是得不到便要毁掉。
当然有男生试图追求,但苏文斌立刻会点评:“这样的女人你都敢要,你可真是疯了,以后指不定会给你戴多少绿帽子,可够你喝几壶的,哈哈。”
虽然每次背着何添花就会说她的坏话,可是当面对人家的时候,苏文斌就显得特别饥渴,不住表现自己,也会借机占点小便宜,拉拉小手摸摸肩膀那都是太常见不过了。
何添花对这些却并不在乎,依旧会和男同学们打成一片,让班上的女同学大为忌恨,可是她们既没有何添花的身材和相貌,所以除了自寻烦恼,并没有什么好处。
当所有人都围着何添花团团转,角落里的许文辉就显得特别惹眼,至少何添花已注意到了他。
苏文斌也注意到何添花正在看许文辉,心中妒火瞬间点燃,跑到许文辉旁边坐下,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冲大家喊话:“不得了,咱们的许同学好大的魅力,把班花都给迷倒了,小子艳福不浅呐,没想到咱班花喜欢这样式的,早知道我也一声不吭地坐着装十三,兴许班花看上的就是我了吧哈哈。”
许文辉的脸红极了,何添花瞧在眼里,赶紧劝阻说:“你干嘛呀,看把人家的脸都勒红了。”
苏文斌胳膊上的力道更大了,皮笑肉不笑地说:“哪是我勒的啊,明明是害羞了,哎哟,有什么好害羞的,男欢女爱很平常的事嘛,以我说正好周末也不要回家了,我拿我哥的身份证帮你们开房去。”
“你胡乱说些什么啊,什么开房。”何添花面露不快,扭头就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去。
苏文斌更加不开心,虽然表演了一场精彩的独角戏,心里却很失落,没有任何得逞的快感。
其他同学似乎也并没觉得轻松,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只有周永君慢悠悠地说:“今天晚上恐怕不行,咱们要给老班过生日呢。”
苏文斌微微一愣,低声骂了句沙雕,然后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但目光还是停留在远处的何添花身上。
何添花好像背后也长了眼睛,回眸的一刻让苏文斌大为惊喜,实在是又惊又喜,喜的是与何添花四目相交,大概也算得上是别样的亲密接触了,惊的则是被她发现自己正在实施偷窥,与此同时还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油然而生,情不自禁地冲何添花做了个亲吻的动作。
何添花也不客气,朝他竖起了中指。
苏文斌感觉自己满血复活了,刚才的所有失落全都被喜悦填满。
这时上课铃声响起,陈老师把椅子挪到一边,拍了拍黑板擦,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按照惯例,班长喊一声起立,大家同时说句老师好,这才算是一节课正式的开端。班长喊完,大家却并没有说老师好,而是整齐划一地大声喊了句:“老班生日快乐!”
陈老师先是一阵错愕,接着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谢谢同学们,这是我当老师后的第一个生日,谢谢你们,谢谢!”陈老师动情地说着,一面让大家坐下,同学们的表情说明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果然当陈老师翻开了教材,居然从里面弹出了一堆卡片,每张卡片上都写着同学们的温馨祝福,陈老师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倒让同学们有些着慌了,没想到他们的老班居然这么性情。
何添花因为距离讲台最近,所以第一个走上去给陈老师递了一张纸巾,台下同学纷纷起哄,欢呼声口哨声不绝于耳。
陈老师毕竟是个大学刚毕业的男青年,此情此景也和许文辉一样脸红了,同学们的欢呼声更加高昂。
如此持续了几秒钟,陈老师如大梦初醒般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毕竟是上课时间,若是被教导主任听了去,那还了得。
大家怀着兴奋的心情一起度过了四十分钟,下课铃一响,教室重新恢复了喧哗,班长作为代表向陈老师再度献上生日祝福并告诉他晚上聚餐的计划,预订的餐厅虽然不算高档,但有这份情谊已让陈老师受用不尽了。
“同学们请听我说一句。”陈老师语重心长地说。
于是几十张笑脸端坐在凳子上等候陈老师继续发言,比上课时还要活泼和谐。
“同学们,咱们都知道明年就要升学考试了,现在还是以学业为重,大家的好意,老师心领了,但是……”陈老师一边说一打量着学生们的表情,发觉大家由起初的兴奋慢慢变得气馁,就像一只圆润的苹果放置几天后起了一层皱皮,就像光滑的手机屏幕冒出几个气泡,就像细腻的皮肤长了几颗粉刺,又像被烧得通红的铁器跌进了冷水……
陈老师就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却经历了极复杂的心路历程,班长本想为同学们再争取一下,不料陈老师接着说:“但是,咱们一起吃饭,怎么能让我的学生付钱呢,当然由老师来买单啦!”
话音落地,大家甚至扔起试卷来表达心迹,但被陈老师温柔地盯了一秒钟后就立刻捡了起来。
“班长刚才想说什么?”陈老师问。
班长挠着头说:“我本来想说我们都已经跟店老板说好了,定金都交了,实在不好退的。”
陈老师问:“交了多少定金?”
回说:“三百。”
陈老师心想同学们的生活费总共也没多少,为了给自己过生日居然真的一起凑钱,真的是太暖心了。
“这三百我来报销,班长给大家退回去,也可以折算在班费里给大家买水买文具,吃饭的钱不管花多少,都交给老师啦!”
“老班万岁!老班太帅了!!”
“但是……”陈老师停顿了一会又说:“一定要和家里说清楚,不要让爸妈担心,没跟家里说好的,咱们可不带着。”
“没问题!老班放心吧!”
陈老师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今晚注定成为他此生最难忘的生日之一。
当晚大家坐满了三张大圆桌,喝掉十几桶可乐橙汁,虽没喝酒却好像比喝酒更加陶醉,师生之间互相了解,同学之间加深感情,如此机会着实难得,大家全都开心极了,只有极个别人怀揣心事不肯与人分享,也自然不能尽情享受。
许文辉仍与大家不是很熟悉,自然算一个,苏文斌虽然在席间高谈阔论,引得同学们哈哈大笑,俨然一个明星的模样,但也心事重重。
只不过苏文斌与许文辉不同,他有心事会当场想办法排遣,所以饭吃了一半就跑去和何添花攀谈起来。
“苏哥哥教我数学叭。”何添花嗲声嗲气地说。
苏文斌深身起个激灵,搂着何添花的肩膀说:“别闹,我刚才那是吹牛十三呢,我的成绩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俩那是半斤对八两。”
何添花笑着说:“完了,那你明年铁定要进蓝翔了。”
苏文斌说:“蓝翔它不香吗,学个一技之长傍身,早早进入社会赚钱,这才是人间正道,你就说继续考高中考大学考研究生一直考,浪费十几年的时间,到最后只能拿个几千块的工资,还不管吃住,那不是纯傻叉吗,等他们毕业的时候,我都买房买车妻妾成群了。”
何添花说:“哟,苏哥哥这么自信呢,买房买车就算了,妻妾成群什么鬼?”
苏文斌说:“怎么了,吃醋了?”
何添花说:“你都妻妾成群了,哪轮得到我吃醋啊。”
“好家伙,你不只是吃醋了,还把醋坛子也掀了。”
“少臭美了你,我才不会为你吃醋呢?”
“那你想吃谁的醋,不会是我们班上的许大神吧?”
“没事提人家干嘛,话说人家的成绩确实不错呢,对于一个转校生来说很优秀了。”
“呵,你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
“怎么,这次换你吃醋了?”
“瞎说,我吃什么醋,我吃醋,我……好吧,我承认是吃醋了。”
苏文斌说到后来突然压低了声音,紧紧地贴着何添花,气氛变得暧昧起来了。
何添花撩了下头发,端起杯子来挡住了苏文斌的脸,也压低声音说:“你喝酒吗?”
苏文斌额头一皱,接着喜上眉梢。
苏文斌度过了愉快的周末,长久以来的心愿终于得偿,整个人都变得精神许多,一旦进入校园,逢人便打招呼,一路哼着小曲蹦蹦跳跳地来到教室。
但教室的气氛似乎有点不大对劲,同学们看到苏文斌进来之后,立刻窃窃私语,虽不知在说什么,但多半并不是什么好话,苏文斌有些摸不着头脑,还好有个善良的同桌。
“喂,周永君,大家在说什么呢?”
“你不知道啊,隔壁班有个男的向班花表白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几分钟前刚刚结束。”
苏文斌焦急地看向第一排,问道:“班花呢?她怎么不在?”
周永君说:“好像被校长叫去谈话了。”
“妈的。”
这一节课,苏文斌简直度日如年,一直在注视着教室门口,却迟迟没有等到何添花的归来,等到下课铃响起,他终于按捺不住向外奔去,却刚好在门口与何添花撞个满怀。
“你……”苏文斌才刚开口,发现何添花身后还有一个人,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的声音有点熟悉,正是周末晚上电话里那个人。
“小花,我们可以先做朋友啊,慢慢了解,我没关系的。”
苏文斌替何添花说:“兄弟,你怎么这么轴啊,她有男朋友了,而且她对你毫无兴趣,你赶紧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这人显然想起了周末的噩梦,瞬间暴跳如雷,尖叫道:“是你!是你!你个王八蛋!”说着抡起一拳直击苏文斌脑门。
但苏文斌反应很快,这一拳完全打空了,附近的老师快速上前把两人分开控制住,总算化解了这场风波。
老师们亲自出面当和事佬,虽然他们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男生还算配合,气呼呼地回去了。何添花吓得不轻,胸口快速起伏着,苏文斌看得直咽口水。
陈老师已得到消息,大步赶来询问有没有人受伤,苏文斌感慨陈老师还是个忠厚人呐。
这堂课就刺激了许多,苏文斌只觉心潮澎湃,一肚子的话想与人分享,可是附近的同学好像中邪一样都不肯搭理他,只有同桌对他不离不弃。
“班花真好看,尤其是刚才红着脸的时候,真是迷人。”
周永君说这话的表情好像有人正在挠他的脚心,又刺挠又酸爽。
苏文斌说:“怎么,你也喜欢班花?”
周永君说:“谁不喜欢呢。”
苏文斌说:“你小子难得说了句明白话,不过也许真有人不喜欢呢,估计对所有女人都没感觉吧,莫非是个同志,又或者竟是燕人不成?”说完瞄向不远处的许文辉。
许文辉正在认真地记笔记,根本没有注意到苏文斌说些什么。
周永君说:“哎你说班花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呢?”
苏文斌没好气地说:“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这堂课对于苏文斌来说可就过得太快了,老师刚刚离开,他就迫不及待地去找何添花。
何添花惊魂未定,劝他不要再招惹那个人,苏文斌满口答应,心里却有了打算。
“走,带你去吃冰激淋。”
“不要了吧,刚才的笔记还没做完呢。”
“难得一个大课间休息,做哪门子的笔记,快走吧。”
等他们走出教室,班里又开始七嘴八舌地交谈起来,男同学的怨气尤其大,周永君听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原来……原来班花让这小子给拱了。”
教室处在三楼,刚好可以看到下边小卖部的全景,不一会就有同学发现了苏文斌与何添花,然后几乎所有人都挤到窗边往下观望。
之所以说几乎所有人,是因为就算这种八卦新闻,也有个别人并不感兴趣,那就是许文辉。
许文辉一直淡定地复习着课堂笔记,真正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境界。
可是当有人说闹人命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忍住。
校园发生这种事件岂止骇人听闻,简直是社会的悲哀,尤其行凶者还是学生,那影响更恶劣了数倍。
许文辉从人群上方看去,只见小卖部旁边有三个人正扭打在一起,仔细分辨发现其中两个正是苏文斌与何添花,显然那个自认为受了委屈的男同学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情感到底占胜了理智,也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把水果刀,几乎招招奔着苏文斌的弱点而去,地上的血迹证明苏文斌虽然是嘴上豪杰,终于只是血肉之躯,如此缠斗怕是凶多吉少,何添花在旁边劝阻,多半也会被误伤到吧。
校园保安当然是有的,可是对于这种近身肉搏实在很难下手参与,因为稍有不慎可能造成过失杀人的惨剧。
局面已经非常清晰,至少有一个人危在旦夕,大家都在默默祈祷赶紧出现一个英雄把三个人都挽救下来,可是大家又都分外清楚这世界上哪来的英雄。所以当濒临绝望的同学们看到许文辉跃出窗外的时候,心情仿佛过山车正在向上冲刺一样,幸亏胸腔足够安全,否则心脏怕是要飞出来了。
许文辉跃出窗外却并不是跳楼,身体竟然疾速移动到了小卖部附近的人群外围。人群很识趣地为他打开一条方便之路,许文辉得以长驱直入肉搏现场,此时苏文斌的胳膊手腕已经布满鲜血,何添花则早就哭花了脸。许文辉冲着愤怒的男生说:“同学,请你务必冷静,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可是那个同学分明听不进去,依然固执地挥舞着水果刀,直到水果刀突然脱手,现场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因为水果刀在脱手后并没有遵循物理规律自由落地,而是平移到了不远处某人的手中。
某人自然正是许文辉。
校园里瞬间响起了无数个卧槽,近距离看到如此奇迹的同学更是激动万分,我的同学居然有超能力!
没了水果刀搅局,几个保安大叔奋勇上前把两个当事人打开,救护车也及时赶来进行紧急包扎。
担架上的苏文斌一脸震惊地看着许文辉,许文辉的脸又红了。
这时警车也赶到了,几个民警接管了现场,经过询问得知了许文辉的事迹,带头的队长虽然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没道理整个人群都在胡言乱语,而确认事实的唯一办法就是找当事人求证。
许文辉还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现过自己的超能力,所以此刻仍很迷茫,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也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可是当几名民警接近他的时候,他立刻做出了选择,身子一飘,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腾空而起,不顾下面的劝阻和欢呼,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飞行途中,许文辉满脑子想到的都是几年前的经历。
那时他的年龄更小,家里突然来了一群所谓的执法人员,还与他的父母发生了激烈冲突,父亲在冲突中身受重伤,母亲也是头破血流,他在危急时刻发出一声怒吼,本想逼退那群不速之客,但是他低估了自己的能力,在场所有人除了他全都倒在血泊,五脏俱毁,七窍崩坏。
母亲在奄奄一息的时刻奋力挤出一丝微笑,对他说:“没事的孩子,不怪你,你要好好活下去。”
许文辉仿佛又看到母亲临死时的模样,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一条沾了水的毛巾正被人拼命拧着,只是滴下的并不是水,而是血,拧到变形的也不是毛巾,而是自己的灵魂。
他终于再难支撑,脚下一沉,一头扎在了溪水里。
噩梦之所以可怕是因为难以停止,无数人想要控制梦境,但最后除了把自己送进精神病院,根本毫无建树,这就是虚幻与现实的差别,现实可以躲避,虚幻却如影随形,就算是昏迷了睡着了逃到天涯海角了,那些痛苦仍然不会打半点折扣。
许文辉此时正置身一场黑暗的梦境,周遭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沼泽,而他正不断往下陷落,想要挣扎出去,却发现根本用不上力气,想要呼救甚至不能发出声音,头顶上方出现了几个人的影子,有父亲有母亲还有几个虽然陌生却记忆犹新的人,他们好像并没有看到许文辉,还在自顾自地讨论着。
“你们的儿子很危险。”其中一个人说。
母亲反驳说:“他只是个孩子,上次的事是意外,而且也没有伤到人。”
回说:“应该说幸好没有伤到人,否则你觉得我们还会这么客气吗?”
父亲说:“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是哪个单位的,但是我们可以保证他绝不会再失控了。”
回说:“凭什么保证?你也看到他上次的威力了,半条街的设施都毁了,也就是因为里面没有住户,不然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母亲说:“那还不是因为被你们逼得,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变成那样。”
回说:“我们这叫防患未然,正是发现了你儿子的问题,所以才要提前做好预案,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母亲说:“我们的儿子就是我们的儿子,他从来不是问题,反倒是你们却总是喜欢把别人逼上绝境,等到局面失控还把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可是平心而论,罪魁祸首到底是谁呢?”
回说:“可笑,请你搞清楚你们的处境,你们的所谓宝贝儿子现在是威胁国家安全的一大隐患,必要的时候我们是可以进行紧急处置的,现在之所以如此耐心地与你们沟通,是想更文明地处理这件事,奉劝你们不要不识好歹,不要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父亲说:“大家都冷静一点,我们的儿子,我们很了解,他是个好孩子,就请领导放心好了,他可能不会成为大英雄,但也绝对不会伤害任何人。”
回说:“原来你们在打这主意,想成为英雄的父母名垂青史是吗,我告诉你大英雄什么的,劝你不要指望了,现实不是电影,什么这侠那侠的,在现实中是完全不存在的,你们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陪他一起和我们走一趟,二是我们直接把他带走,聪明一点就该知道怎么选。”
母亲说:“你们到底想把他怎么样,监禁吗,解剖吗,或者直接杀了他,你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国家安全,可是却不知道国家安全最重要的就是国民的安危,但你们现在却是在残害同胞,还标榜自己伟大,简直厚颜无耻。”
回说:“不可理喻,该说的我们都说了,你最好想清楚,后果不是你们可以承担的。”
谈话并不愉快,双方很快有了肢体接触,然后出现了电击枪,许文辉大吼起来:“不要!不要!我跟你们走了,我跟你们走了!”
但是头顶上方却已空无一人,不一会浮现了一张沧桑的脸,是他的爷爷。
“爷爷……”许文辉哭了起来,因为爷爷前不久刚刚去世了。
“孩子,记着你妈妈的话,一定要好好活着,这世界可能很残酷,但你要保持初心,做一个正直的人,你要努力地融入这个社会,我本来希望看着你结婚生子,看着你幸福,可是爷爷老了,不中用了,已经不能陪你走下去,家里还有些存款,你还小,还是要多读书,能将来学个一技之长,找个体面的工作,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下去,这就是爷爷的心愿,我相信也是你爸妈对你的期待,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呐。”
爷爷临终的话如同午夜钟声般响亮震撼,许文辉忍不住哭诉:“可是太难了,我怕我坚持不下去了。”
“孩子快醒醒。”另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许文辉顿感惊诧,接着感觉一双大手袭来,身子下意识地一缩,意识也跟着清醒了,睁开两眼,一个陌生的面孔映入眼帘。
“你终于醒了,可把我们急坏了。”这人笑着说。
许文辉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说话的人是一个老者,在老者旁边还有一个清纯可爱的小姑娘。
小姑娘俏皮地说:“小哥哥你终于醒来了,你饿不饿,我做了葱花饼哦。”
老者说:“这是我的孙女,叫米青,我们家的姓可能比较少见,是复姓欧阳,我瞧你岁数也不大,就和米青一样叫我爷爷吧。”
听到爷爷二字,许文辉第一时间想起了自己的爷爷,可是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了,伤感之下又落下了两行热泪。
欧阳爷爷说:“孩子,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勇敢起来,因为生活就是个王八蛋,它可没有半点怜悯之心。”
欧阳米青捂着嘴笑了起来,然后转身拿了一张葱花饼递给许文辉,奶声奶气地说:“小哥哥快吃,吃饱了就不伤心了。”
许文辉头一次感受到了来自陌生人的关爱,心里一股暖流涌起,直抵脑门,整个人都被治愈了。
“谢谢妹妹,这饼真的很好吃。”许文辉说。
欧阳米青对爷爷说:“你看我没说错吧,我就知道哥哥一定喜欢的。”
欧阳爷爷一脸慈祥地笑了出来。
经过了解,许文辉才知道自己居然跑到了几百公里外的地方来了,这是一处荒僻的村落,村子里多是一些老人和孩子,年轻人都出去打工赚钱了,当然也包括欧阳米青的父母。
“孩子你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品尝过美食自然就是聊聊家常,欧阳爷爷的问题并不过分,但许文辉联想到自己的遭遇,却又感觉莫名地伤心,所幸看到欧阳米青的笑脸,终于把泪水重新收了回去。
简短的介绍让欧阳爷爷十分感慨,问及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许文辉说:“我想先回老家看看,然后大概也不能上学了,可能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勉强活下去吧。”
欧阳米青说:“哥哥要走了吗?”
许文辉点点头,欧阳爷爷说:“如果实在没有什么更好的去处,不如先在老汉这里住着,等到想好了再出去也不迟。”
许文辉感动极了,但又怎么好意思打扰别人的生活。
这时门外有人喊话:“欧阳,警察来了,那个小伙子怎么样了?”
许文辉大惊失色,欧阳爷爷却已经走了出去,大门打开,警车闪烁的灯光十分耀眼,欧阳米青兴奋地拉着许文辉去看警车。
原来是村子里其他老人担心出什么事,所以报了警,许文辉自然不能怪人家,但心情也很难形容了。
民警看到许文辉,笑着说:“小伙子从哪来啊,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家?”
欧阳爷爷既然了解了许文辉的事,替许文辉说:“小辉和我们很有缘分,所以老汉我斗胆邀请他多住些天,本来想劝他们不要报警了,这点小事麻烦警察同志多不好意思。”
民警说:“叔啊,这可不是小事,你这也算是见义勇为了,可是救了一条人命啊,不然谁也不敢想一个少年在河里一直漂下去会发生什么,而且他的家人肯定很担心的,先把他送回家比较好。”
许文辉说:“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民警说:“离这里不远是吗,但是我们既然出警了,恐怕至少还是要登记一下你的个人信息,身份证号码还记得吗,还有家庭住址和家庭成员的情况。”
欧阳爷爷说:“警察同志,小辉刚醒了没多大会,可能还需要休息,你们放心,老汉一定亲自把他交到他的父母手里。”
民警说:“叔啊,你是好人,我们也都理解,可是我们的工作嘛,还是要做滴。”
许文辉说:“其实我家里就剩我自己了,所以我才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想要跳河自杀,但是你们放心,死过一次就不会再想不开了,我决定先替爷爷家干点农活,然后出去找个工作赚钱,赚的钱当然也都给爷爷,报答爷爷的救命之恩。”
现场的人全都错愕不已,欧阳爷爷说:“小辉这孩子懂事,就是太可怜了,我不舍不得让他自己回去,家里也没什么人了,反而徒增伤心。”
另一个民警把同事叫到一旁,低声说:“我看这个少年特别像是视频里那一个呢。”
许文辉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自己再待下去恐怕会连累了欧阳一家,赶紧推门上了警车,对欧阳爷爷说:“爷爷,小青,谢谢你们,等我安顿好了一定回来看你们。”
欧阳爷爷眉头一皱,不知道许文辉是怎么个想法,但只能表达尊重了,可是民警却改变了主意,笑着说:“那个……小伙子啊,是这样,考虑到你的情况,我们刚才联系了一下所里,他们的意思是让妇联的同志接手,后续安顿工作也好做,我们一群糙老爷们也确实很难照顾好你,你呢就还是先在爷爷家里住着,今天之内就会有人来接你了。”
欧阳米青拍手笑了起来:“太好咯,哥哥不走咯。”
欧阳爷爷一直密切关注着许文辉的反应,发现他的神色一直很紧张,却不知道背后的缘故,可是民警这么说了,也就只能先这么安排。
警车离开后,许文辉终于向欧阳爷爷吐露了实情,欧阳爷爷说:“原来是这样,可是咱们毕竟是要相信国家的,也只有国家层面才能处理好这样的事,小辉你也不要太紧张了。”
欧阳米青拿来一张葱花饼说:“哥哥再吃一个就不烦恼啦。”
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笑脸,许文辉的心都要化了,可是眼前的一切都好虚幻,分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不见了。
大约两三个小时之后,村子里果然来了两辆妇联的车子,但他们只是停在村口,并没有往里开。
许文辉正在教欧阳米青识字,几个老人带着两个年轻的女人走了过来。
“这位就是许文辉小兄弟吧,来吧,跟我们走吧。”一个女人笑容可掬地说着,另一个女人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欧阳米青还有些恋恋不舍,欧阳爷爷不断安抚她,然后冲许文辉点了点头,许文辉明白他的意思,是让自己不要太敏感,不要对生活丧失希望。
“谢谢爷爷,谢谢米青,咱们有机会再见。”
最浪漫的莫过重逢,最伤人的莫过分别,尤其是明知分开后可能不会再见却还是不得不转身。
许文辉终于决定接受生活的安排,不管会遇到什么,都准备好迎接了,可是在上车的瞬间突然听到另一辆车的对话,让他非常恼火。
一人说:“就这样了吗?”
另一个说:“你还想怎样?”
“可是他们都是老人和孩子。”
“那又怎么样,上面是这么安排的,我们只要遵守就好。”
“你不觉得我们可以变通处理吗?几十条人命啊!”
“怎么又圣母附体了,你要知道如果不这么做,消息一旦传开,后果有多严重?那时候可就不只是几十条人命的事了。”
“那视频都在网上传疯了,你觉得舆论能控制住吗?”
“你真是低估了咱们国家的能量,你要怪就怪这小子乱跑,如果他老实接受命运的安排,也不会殃及无辜了。”
“可是你不觉得他就很无辜吗,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孩子怎么了,如果一个孩子威胁到了国家安全,如果杀一个人可以救数亿人,你干不干?”
“救数亿人只是理论上的,但起码现在就有几十人命危在旦夕了。”
“就问你干不干?”“我还是觉得……”
“我不要你觉得,你觉得或者我觉得都不重要,想想你的家人吧,你就不会这么纠结了,况且木已成舟,这小村子马上就会陷入火海,然后你会在新闻里看到杀人凶手虽然拥有超能力,但还是被我们捉住,然后就地正法,game over”
“你觉得他们会杀了他吗?”
“不,至少把他的基因研究明白之前是不会的。”
许文辉听得一脸生无可恋,想做点什么,可是却又提不起力气,起初以为自己的心变冷了,可是渐渐发现深身变得僵硬,意识也开始模糊,直至彻底陷入昏迷。
“哥哥你干嘛呢,快来陪我玩。”欧阳米青的声音把许文辉叫醒,许文辉睁眼却并没有看到米青,然后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却发现周围黑乎乎的什么都没有,空气变得越来越冷,许文辉再度陷入昏迷。
“孩子,快醒醒。”这次是爷爷的声音,许文辉还是看不到任何人的影子,只感觉空气越来越冷,可是寒冷却让他越发清醒起来,伴随一声大叫,黑暗被撕裂开,眼前完全换了另一副场景,自己正处在一个密闭器皿里面,周围有许多导管和金属设施,还有十几个身穿白衣的人到处走动。
有人喊话:“快启动二级响应,他醒了!”紧接着几十盏报警灯闪烁起来。
许文辉感觉身体更冷了,但很奇怪越冷越清醒,听力和视力都得到空前的提高,可以听到外边昆虫的嘈杂声小溪的流水声树枝的摇摆声还有更远处人群的私语,也可以看到昆虫扇动翅膀的情景和人来人往的闹市街角。
许文辉超初有点恐惧,但很快就适应了这些能力,然后凭借隔空取物的能力把身体的束缚全都解开,然后丢下十几个白大褂破门而去。
冲出楼顶的瞬间,许文辉才发现自己竟身处一片汪洋之上,凭借出色的视力找到方向,然后迅速飞了过去。
拜托米青和爷爷一定不要有事。许文辉心里不住祈祷。
可是当他凭着记忆来到了那个小村庄,眼前哪里还有半点生气,果真如同之前车里的人所说,变成了一片火海,此刻呈现在眼前的则一大片焦黑的废墟。
许文辉大吼一声,几乎震裂了半边天,原来在他上空盘旋的几架直升机不约而同地掉转方向。
然而许文辉并没打算放过他们,纵身一跃便到了直升机上,一手撕开门窗,冲着驾驶员喊道:“是谁?是谁杀了他们!”
驾驶员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说:“李……李部长,是李部长,我们只是听令行事,你不要杀我,我家里还有个一岁的孩子,他可不能没有父亲啊。”
“哪里能找到他?”
“好……好像……好像今天要在s城的国际会展中心b层召开发……发布会,你可去那里找他,饶了我吧,我真的没干坏事,只是奉命监视你。”
许文辉看着下方的废墟,面无表情地说:“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几架直升机在空中爆炸,许文辉则已在去s城的路上了。
李部长早已得到消息,整个会展中心正在进行紧急疏散,只是他们疏散的速度到底跟不上许文辉的飞行速度。
许文辉感觉自己飞行得更快了数倍,上衣被烧得破破烂烂,奇怪的是头发却完好无损。
会展中心处在cbd旁边,人流量很大,可是李部长还是调来了大型武器在周围布置,全都瞄向了半空中的许文辉。
面对地面上无数个镜头,许文辉大声喊道:“姓李的部长,你为了研究我的基因,不惜杀害全村的人,这种行为简直猪狗不如,而且还把这种罪行栽赃给我,如果我今天不幸死去,真相将永远不能公开,好在天可怜我,让我活了过来,我和你们一样都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努力的普通人,唯一区别只是多了一些你们不曾掌握的手段,但我并没有因此欺负弱小,并没有因此谋取不正当的权益,一直以来都本本分分做人,可是你们却不断逼迫我,把我包装成十恶不赦的魔头,目的却只是为了获取我的能力,很难想象当你们这样的人掌握了这些能力会做出什么!”
他的话比高音喇叭更加响亮,在全城上头回荡,任何一个角落的人都能听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李部长在地面上不停地大声疾呼:“开火!快把他打下来!”可是士兵们根本毫无反应,群众的态度也发生了极大转变,镜头更是直接瞄向了李部长,而不再去理会半空中的“恶魔”。
许文辉接着说:“我本想杀了你,可是那样的话,我就和你没有区别了,我在此宣告,从此远离所有人,不再和人类社会有半点瓜葛,也请你们不要再打扰我。”
就在这时几乎所有大楼的显示屏上同时出现了元首的画面,只听他冲着全体国民说道:“女士们,先生们,朋友们,我们的价值观一向是包容与文明,可是今天却在国土上发生这样的事,我很痛心,也很自责,许文辉同学是我们的同胞,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因为他和我们有一些区别,就对他充满敌意,这有违包容与文明的价值观念,为了消除我们自己内心的恐惧而去伤害他,甚至伤害他周围的人,更是有违人伦,我要向全体国民致歉,更要向许文辉同学表达深深的歉意,因为我用人不察,导致了今天的惨剧,可是我还是希望许文辉同学可以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会向你证明,当今还是包容文明的社会,我们可以一起和谐共处,我们甚至对于不同物种的生物都可以包容理解和支持,为什么反而要对同胞刀剑相向,那不但是许文辉同学不忍看到的,也是所有人类文明社会之殇,最后我想说,许文辉同学,你不必隐藏,你也不该隐藏,我们的社会永远欢迎你尊重你,也请你对我们进行监督,发现问题务请第一时间进行纠正,让我们一起努力让我们国家更加美好,让人类社会更加和谐。”
许文辉大感动容,地面上的群众也相当激动,几乎同时冲着半空喊道:“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