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水汽朦胧的澡堂，斯图卡打了一盆热水浇在头上，惬意的呼出的一口长气。没听到旁边的动静，偏头一看，小豆丁一手拿着拿着澡巾一手拿着肥皂，眼神直勾勾的往左前方看。
前方应该是一对父子，父亲在给儿子搓背。中也收回视线，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斯图卡，就像在问‘可以学吗’。
斯图卡觉得这小豆丁有点意思，如果不是主动告知的话，他都看不穿这小子是失忆的。
失忆患者该有的毛病在他身上没什么体现，就跟正常的小孩子对外界有着纯然的好奇心和模仿心理一般，不会整天想些有的没的。
斯图卡撇嘴，说道：“行吧。”
刚要接过中也手里的澡巾给他搓背，却不想中也搬着小凳子坐在自己身后，把澡巾放在肥皂上蹭了蹭，双手抓着澡巾放在斯图卡的背上，嘿咻嘿咻的上下搓。
斯图卡：“……”
他单手捂着脸，中也毫无察觉甚至问着：“这个力度可以吗？要不要更重一些？”他听到那个男人就是这么问小男孩的。
斯图卡难耐的道：“你轻一点，我皮要被你搓下来了。”
中也一看，果然发现对方的后背红了一大片，好在没破皮出血。他吐了吐舌头，放轻了力度。
小豆丁不太懂得控制力度，现在就太轻了，就跟羽毛挠痒痒似的，被斯图卡纠正了几次，才掌握要领。
搓出一堆灰色的物质，中也眨了眨眼，打了一盆水浇在上面，冲完了后才说：“哇，斯图卡哥哥好干净哦，闻起来也香香的。”
斯图卡扭过身对他说：“这种安慰太拙劣了。而且，别以为自己比我好到哪里去。”
他单手抓过小豆丁，用澡巾给他搓身，搓下了厚厚一层污垢，用水一冲，道：“皮肤太白了，你该多晒点太阳。”
反正澡给搓了，斯图卡顺便给中也洗了个头，洗完澡的小豆丁看起来总算是顺眼许多。
斯图卡上下瞅了几眼，手指在他额头轻弹了一下：“难得啊，还是个小漂亮。”五官还挺精致的。
中也就当他是在夸自己，傻笑出声。斯图卡拎着他去泡澡。两人泡在热水池里，舒服得发出叹息声，感觉身上都轻了几分。
中也这个学人精将毛巾拧干折叠放在自己的发顶上，小脸和身体被热水熏得红彤彤的，感叹的说：“要是天天这样就好了。”
就算不是一起洗澡，就单是天天和斯图卡在一起就很满足了。中也是这么想的。
还是那种形容不出来的原因，他觉得待在斯图卡身边很有安全感，这种安全感是从内心深处迸发的。
斯图卡有一件事猜错了，中也对自己失忆这件事是缺乏安全感的，不然绫辻带他找斯图卡的路上，他不会重复跟对方确认并询问当时未见面的‘哥哥’的事情。
但在见到斯图卡之后，他的那种犹如悬浮在半空中的虚浮感，就像是被引力吸引着落在实处。
斯图卡以为他说的是洗澡这件事：“你最好说到做到，不天天洗澡的男人是不会受欢迎的。”在条件允许的前提下，他还是很爱干净的。
中也不知道什么受不受欢迎，只听懂了他以后每天都可以和斯图卡一起洗澡，用力的点头高兴的说：“恩，斯图卡哥哥真好！”
至于具体好在哪里，估计本人也组织不出什么有效表达的语言。
斯图卡懒得回应他，他真的不想无痛当爹妈，哥哥也不行，干脆闭上眼睛假寐。中也没打扰他，而是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盯着斯图卡看。
之前他就发现了，斯图卡的身体很漂亮。不管是胸腹还是手臂，和自己软绵绵的肉不一样，斯图卡的肉硬邦邦的，还有很漂亮的弧度曲线。
中也很想变成这样，自以为对方没察觉的悄悄比对着两人的手。
“这是肌肉。”斯图卡突然发声。“等你长大就有了。”
中也似懂非懂的点头：“那几岁才算是长大？等长到斯图卡这么高的时候吗？那怎么才能快点长大？”他对肌肉真的很馋耶，比饿肚子想吃饭的时候还馋。
斯图卡没觉得自己有多高，虽然这个国家的人都挺矮的，但他母国的成年男人基本都在一米八以上，就连上次见到的，十七岁的阿拉菲特都长成了一米九的傻大个。
他道：“多喝牛奶多吃肉，还有多运动。”好像是这样吧。人种虽然不一样，但补充营养总是对的。
中也觉得这可太简单了：“行人哥哥有买牛奶给我喝，很好喝，我能喝十瓶！”
斯图卡瞅他：“那你可真是厉害啊。”你不知道买牛奶很费钱的吗？一天十瓶，哪个家庭供得起？
他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加重了。他去哪找个有钱人家供得起这小子一天十瓶牛奶？
是第n次后悔当初将这小子从爆炸现场带出来……好吧，就算不带走，他也不会任由一个光溜溜的小鬼躺在那种没人烟的地方，至少会放在有人经过的闹区。
在澡堂泡澡完喝牛奶似乎是一种程序，两人也入乡随俗，他没让中也喝到十瓶，只让喝了一瓶就制止：“分开喝，晚上再给你买。不然晚餐就吃不下了。”
进澡堂脱衣服的时候，斯图卡才发现中也还穿着之前的小吊带裙，斯图卡可没有什么让小男孩穿裙子的恶趣味，等换衣服的时候干脆就在澡堂里买了两身衣服。
是个奇怪的城市，澡堂竟然还卖衣服，但也不算太奇怪，被随意丢进垃圾桶的衣服，不是破破烂烂就是沾着血迹。
这个时间点还早，估计是黑手党们下班了来这里洗澡。
澡堂卖的衣服虽然基本是简单的衣物，也比他们原来那身好太多，缺点是款式太少。他俩穿上一模一样的黑色运动服，斯图卡将自己原来那身还有中也的小吊带裙丢进垃圾桶里，只保留绫辻那件没带走的外套。
小少爷的外套料子很好，是真皮，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买得起的，才不舍得这样丢掉，斯图卡想着得找家干洗店去洗，手洗的话会坏掉。
出了澡堂，去银行开了支票，大部分存起来，只领了一些近期够用的现金，又跑去买了个手机，斯图卡就带中也去吃饭。
他特地找了一家当地最贵的西餐厅，手把手的教中也西式用餐礼仪，又把他肚子填得滚圆，不出预料的，刚吃完这个小豆丁就困得睡了过去。
小孩子就是这样，吃饱就睡，睡饱就吃。
斯图卡无所谓的单手抱着一个小豆丁，一边操作手机给阿拉菲特这个免费工具人发信息，一边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个小豆丁，只能争取从阿拉菲特那里多挖点免费情报出来。
好在阿拉菲特跟斯图卡不一样，是个不小气的，没跟他计较之前被嘲讽智商的事情。
他得到了一条宝贵的情报。
——兰波失忆了。
——不仅是异能力忘记了，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晓。
斯图卡获得了情报，并再次感叹这小子能被钟塔侍从收留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真的是欧皇了。
——就跟漏斗一样，这张嘴巴压根藏不住什么秘密。
斯图卡不禁怀疑之所以阿拉菲特能在钟塔里混，是不是钟塔故意纵容着用来迷惑敌人的。比如——告诉敌人钟塔侍从是这个画风，人傻钱多快点来送菜？
不过，阿拉菲特透露出来的这些消息，可能也真的没那么重要吧。这一点在斯图卡买了份最新的报纸后，如此确信着。
横滨是座奇怪的城市，报纸上根本没有提及军事基地爆炸的消息，仔细想想，在爆炸之后也没有官方插手处理，就好像是约定好了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这个城市混乱的秩序，显然官方的公信力也不足，路上巡逻的警察在看到有人当街抢劫都不会主动去抓。
一个无序的城市。
斯图卡给怀里的中也挪了个位置，翻开报纸的第二面，上面的一则新闻印入眼帘。
——国外有座城市，在一夜之间突然蒸发。
新闻上没有附带图片，版图也很小，就好像是这件事不值得关注一般。
这座繁华的城市，按照报纸上的描述，建筑物乃至里面所有的生物，就像是融化的冰激凌一样，死气沉沉。
斯图卡呼出一口长气。
世道不太平。
很明显这是异能武器的效果。虽然他没见过多少异能武器，但在异能武器这个概念提出来之后，斯图卡就知道它会改变这个世界。
这个国家在打仗，国外也在打仗，似乎就找不到一个不打仗的国家。
在这一瞬间，斯图卡觉得有些无去无从。他开始后悔回来这个世界了。
没有挚友，没有母国，一个战火纷飞朝不保夕的世界，如果他要回来，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为什么不晚点回来，为什么……要回来？
他抱着中也站在街头，看着来去匆匆为生活奔波的平民，看着大摇大摆向店家收保护费的黑手党，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起来，沿着他头上的屋檐刷拉拉的落下，形成一道朦胧的水墙。
吸进来的空气是冷的，吐出去的空气也是冷的。
唯有……怀里这个小豆丁是温热的。对方那稳健跳动着的心脏，就像是深山野林里，寂寥的山谷传来的歌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