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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新娘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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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神的新娘”肯定不是什么好身份,否则好处轮不到他这个外人。然而眼下只有这一途径能进入下元村,林执只得对元秀慈违心一笑:

    “可以啊,我的荣幸。”

    得到林执应允的元秀慈态度愈加亲切,带领试炼者们进村:

    “愿你不虚此行。各位请随我来。”

    夏乾宁声音压得很低:

    “他是装傻还是真没看出来,找个男的给神牵线,这不是糊弄神么,不怕遭雷劈?”

    黑夜行嗤了一声:

    “少见多怪,说不定有的神就好这口。”

    下元村的夜晚静谧得略显萧瑟,平整的村道两侧整齐排列着一栋栋传统老宅,门前檐下悬吊着大红灯笼,红光把宅门涂得鲜血淋漓,仿佛一起凶案现场。路上偶尔有经过的村民,都是些出门散步的老人,步履蹒跚,行动迟缓,孤魂野鬼似的在路上游荡,他们看林执一行人的神情和见鬼无异。

    路上元秀慈详细介绍了下元村的历史,下元村的前身叫上元村,上元村的族长有一奇珍异宝名为桃花镯,佩戴这只桃花镯便可跨越沧海桑田。千年来,每逢战乱、瘟疫、饥荒等天灾人祸,族长便携村民穿梭时空,寻觅一处桃源安宁度日。

    “听着像《桃花源记》,”夏乾宁不说骚话就浑身痒,“乡村旅游包装的经典话术。”

    直至百年前,上元村内出现一名陌生女子,她身穿异服,有倾国之色。时任族长元遇卿心地善良,收留这名来路不明的女子,二人情愫丛生,元遇卿甚至不惜一再违背上元村千年古训,誓要娶女子为妻,并将传家之宝桃花镯作为定情信物赠予女子。

    大婚之日,八抬大轿抬至族长家门,众人迟迟未见新娘下轿,拨开轿帘却见轿内空无一人,新娘竟携桃花镯不知所踪。元遇卿因遭挚爱背弃,悲愤交加,口吐鲜血,血珠化为粒粒红玉珠,状如相思红豆,当场殒命,实乃情深不寿。

    “恋爱脑遇上仙人跳,”夏乾宁再一琢磨哪里不太对劲,“这故事怎么又天外飞仙又穿越又吐珠的?”

    “民间传说都是这种奇情怪事的魔幻风格,听听就好。”杨凌空没当真。

    黑夜行则有不同见解:

    “或者确实有某任族长被外来女子骗财骗心这事,其余的就都是艺术加工了。”

    根据上元村的规矩,非寿终正寝者的牌位不得供入祠堂,元遇卿的尸身只能抛入阴阳河中顺水流走,上元村村民于心不忍,又将元遇卿供奉为水神。后遇时局动荡、流寇四起,上元村也遭到流寇劫掠屠杀,一日流寇过阴阳桥洗劫上元村,行至中央桥体忽然断裂,流寇尽数落入阴阳河中溺毙。

    幸存者认为这是水神显灵,便将村名改为下元村,寓为道教三官中的下元五炁解厄水官,农历十月十五水官解厄,祭祀神灵,祭拜先祖,驱邪禳灾,也以此纪念保护下元村的元遇卿。

    恰好此时众人路过祠堂,正门悬挂“元氏宗祠”的漆金牌匾,内部鳞次栉比的木制牌位陈列在供台上,祠堂前铁铸圆平口香炉被线香熏得焦黑,昭示着旺盛的香火和子孙的虔诚,而吸引林执注意的是一副悬挂在祠堂正中央的人物画。

    通常情况下,祠堂内所挂的人物画像都是历代族长或光宗耀祖之辈,但这幅画里却是一名站在桃花树下脸部被浓墨涂黑的女子。

    “元族长,冒昧问一下,这副画里的女子是什么人?”

    元秀慈目不斜视地走过祠堂:

    “她就是那名携桃花镯不知所踪的盗宝女子。”

    “这故事还真是真的啊?!”

    夏乾宁惊叫起来,杨凌空问:

    “这么神圣的场所,为什么会挂她的画像?”

    闻言元秀慈停下脚步:

    “虽然外姓人不能踏足祠堂,但那些都是老祖宗的陈规,你们要是真感兴趣,进去看看也无妨,”元秀慈“啪”地甩开折扇掩嘴轻笑道,“下元村的村民相信终有一日,那名女子会经历种种因果轮回后再次回到此处,偿还她前世所欠下的情债。”

    尽管元秀慈允许进入祠堂参观,受文化环境影响大家多少都有些忌讳,唯有奇美拉无所顾忌地走进祠堂,站在画像前端详几秒钟后又走出祠堂,对林执说:

    “项链。”

    林执捂住胸前的吊坠:

    “项链怎么了?”

    “她戴的项链和你一样。”

    夏乾宁捂嘴做惊讶状:

    “哇喔还是个古董,寻人启事你深藏不露嘛。”

    “怎么可能?”

    这条项链是林执在夜市地摊上花六十块钱买来装林著照片的,无论材质还是雕工都达不到古董的水平。

    杨凌空扬了扬下巴向林执示意:

    “我们一起进去看看?”

    进入祠堂前,几人先在门口双手合十拜三拜以示尊重,才安心踏进祠堂围着那幅人像画观察:画像上的女人身形苗条,脑后挽着一支莲花簪,颈间佩有一枚圆形古铜色吊坠,穿一袭淡蓝襦裙,手腕戴着一只粉玉镯。

    元秀慈站在祠堂外朗声问:

    “诸位可有什么收获?”

    “孩子看错了,”林执尴尬地笑了笑,“只是形状相似而已。”

    元秀慈的家是座白墙黑瓦的老宅,千百年的荣辱兴衰不过是历史的一瞬转身。不过这栋老宅门前没点灯笼,而是用白炽灯作为照明,黑压压的飞虫扑向灯泡,撞在灯罩上发出啪擦的声响。

    双扇木门打开一条缝隙,一名和元秀慈有七八分相似的清丽少女探出脑袋,细声细语地问:

    “哥,他们是谁?”

    “他们是村外来的客人,不是坏人。”

    元秀慈开门迎客,少女缩在门后直直盯着林执,元秀慈主动介绍:

    “这是家妹元秀棠,她性格内向腼腆,还请大家莫怪。”

    进门天井放有一口巨大的雕花石缸,里面盛满青绿的雨水。

    穿过天井是一进前厅,家具老旧,倒也整洁干净,墙上老式石英钟摆幅度匀称地左右摆荡,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四五分。

    “我和棠棠父母双亡,这房子只有我们兄妹俩住,除了东厢和西厢,剩下的房间几位自行安排入住。”

    兴许是偌大的宅院仅有兄妹二人生活,缺少人气而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压抑阴森之感。

    除正房是双人床以外,其他厢房都是单人床,众人分配房间,迅速达成共识让林执和奇美拉住正房,其余的人单独住一间。元秀慈先让他们在前厅稍作休息,自己和元秀棠去收拾房间。

    待元秀慈离开,所有人心照不宣地注视着林执。

    “你和画上的女人是什么关系?”杨凌空开门见山,“为什么你们有同款吊坠?”

    林执摇头:

    “我不认识她。”

    黑夜行提出离谱中又透出几分合理的猜测:

    “或许是你的祖辈?你不认识也正常,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爷爷的爷爷叫什么。”

    “真不是,”林执无奈地坦白,“这项链我路边买的,一条六十。”

    夏乾宁难得态度认真地分析:

    “这幅画年代久远,花纹细节什么的都看不清了,是奇美拉说了项链一样,才导致我们先入为主,或许……真的就只是巧合呢?”

    林执实在对画像中女子的信息一无所知,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杨凌空提起“水神牵红”一事:

    “元秀慈要寻人启事参加的‘水神牵红’,会不会和新娘有关?”

    夏乾宁耿耿于怀:

    “不是,你们真认为这合理?我们不是在阴阳桥里看到过鬼新郎吗?让寻人启事去参加这个‘水神牵红’,谁知道水神还是水鬼啊。”

    林执想的则是画中女子:

    “第一个任务里提到的新娘,会不会就是画上的女人?”

    黑夜行同意:

    “试炼应该不会让我们硬猜,一定有什么线索可以确认她的身份,。”

    “但是第二个任务也太抽象了,我看了一路也没看出这村子哪里需要我们解救啊,”夏乾宁无奈地搭着林执的肩,“明明是寻人启事有危险吧?”

    “有人来了。”奇美拉提醒道。

    全场心照不宣地沉默,只剩时钟的指针在滴滴答答的走动,随后元秀棠来到众人面前怯怯地开口:

    “各位,房间收拾好了,请入住吧。”

    大家只能停止讨论,各自回房间休息。

    后院矗着棵枯死的老树,延展的乱枝将一方天空切得七零八落。

    穿过回廊,林执感知到背后有一道怨毒的目光,如凌锐的飞镖要将他狠狠扎穿,转头却只看到无言垂首的元秀棠。

    进房间后,奇美拉又重复了一遍:

    “她戴的项链和你一样。”

    林执轻声问: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困了。”

    奇美拉背对着林执往床里一倒,林执没有把奇美拉从被子里抖出来质问的本事,只能悻悻地躺下休息。

    林执不自己知道睡了多久,只是睁眼依稀瞥见有个穿古装的身影背对着他坐在桌边……有鬼!林执从床上惊起,那只鬼听到动静,起身走到林执身边——原来是成人形态的奇美拉,黑蓬蓬的长发高挽在脑后,一身灰黑圆领袍,俊美的面容像是一副由艺术家倾注毕生心血描摹出的绝世珍品。

    林执虚惊一场,拉住奇美拉的手,颇为新奇地上下打量他:

    “你怎么头发变黑了?这身衣服又是哪里来的?你醒了为什么不叫我——”

    奇美拉抽回手,脸颊像涂了胭脂泛了层玫色的薄红:

    “还请姑娘自重。”

    “你是唐僧吗?你这样说话也太别扭了。”

    林执再度去牵奇美拉的手,却被钳住手腕,痛得他眉头一蹙,脸红透了的奇美拉赶忙松开林执:

    “是元某失礼!元某并非有意伤害姑娘,只是——”

    林执揉搓手腕的动作一滞:

    “……你说你是谁?”

    奇美拉黑得发沉的眼睛定定地望着林执,眼眶红得像刚哭过,右眼角缀着的泪痣衬得他的目光如一池粼粼春水:

    “我叫元遇卿,是上元村族长,冒昧问姑娘是何许人也?”

    元遇卿……这个名字竟成了烫喉的沸酒、割喉的利刃、令林执吞吐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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