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今日来应聘的人都是提前考察过了的，留下谁都行。张叔没有异议，立马走到苏绮梦身边，伸手邀请说：“苏小姐，那就麻烦您跟我来一趟，把合同签了吧。”
“张叔。”
李尽欢打断了他们接下来的动作，朝他招了招手：“我有话要跟你说。”
张叔走到她身边，弯下腰侧耳倾听。
李尽欢伸出双手做喇叭状，悄声道：“这位苏老师很合我的眼缘，你给她开最高的薪酬吧。”
张叔点了点头以示知晓。
签完了合同，苏绮梦正式成为李尽欢的补课老师。
毕竟是第一天见面，双方都不熟悉，因此苏绮梦并不急着讲课，而是坐在李尽欢对面，温柔和气地与她聊着天：“在学习上有什么困难吗？”
不是困难，是苦难。
李尽欢无奈地说：“学不进去，不知道为什么，一认真听课就困。”
“有没有擅长的科目呢？”
李尽欢回答得十分干脆：“没有。”
“有没有喜欢的科目呢？”
李尽欢想了想，然后说：“语文吧，其实也算不上喜欢，但我只有语文考试及格过，所以……会比较偏爱一点吧。”
签完合同，张叔便将李尽欢以往的考试成绩和试卷交到苏绮梦手中，在重新进入书房前，苏绮梦已经大概了解了李尽欢的情况，于是问道：“自愿请补课老师，肯定是想在成绩上有所提升，方便告诉我你的目标吗？”
“下次月考时能进年级前一百名。”
苏绮梦怔了怔，随即客观分析道：“据我所知，你上一次考试排名是文科898名，总排名为899名，紫藤高中人才济济，且距离下一次月考仅剩一个多周，这么短的时间……”
她顿了顿，也不怕李尽欢生气，微笑着便下了定论：“完全不可能。”
李尽欢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但她也没想到苏绮梦居然一点信心都不给，着实有些意外。
想到还没得到就要灰飞烟灭的特殊能力，她撇了撇嘴，独自生着闷气。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当然——”
苏绮梦又补充道：“请你放心，我回去后会针对你的情况，制定出一份适合你的补课计划，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你获得最大的提升。”
“谢谢啦。”
李尽欢知道自己的目标过于宏大，总不能为了这个难于登天的目标，去为难一个无辜的补课老师。但得不到特殊能力就会继续被原剧情左右，想到这个，她还是有些苦恼，于是对苏绮梦说：“苏老师，我身体不适，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辛苦您制定一下补课计划了。”
苏绮梦站起身来，颔首微笑：“不客气，这是我的职责。”
接下来的两天，苏绮梦会按时在晚上七点前到达李家，为李尽欢补课。
刚开始的时候，李尽欢雄赳赳气昂昂，大有不成功便成仁之势，可是听到后面，苏绮梦酥柔的声音落在她耳朵里，不可避免地成了美妙的催眠曲。
当李尽欢第三次在苏绮梦讲课时睡着后，苏绮梦忍了又忍，最终忍无可忍。
如果是1对n的大课堂，睡着还情有可原，像这样1对1的小课堂还能睡着的话，那八成是故意的。
她放下手中的教科书，轻轻敲了敲李尽欢的桌面，严肃地说道：“李小姐，请你醒一醒。如果你一直是这个态度的话，我觉得你所谓的目标，恐怕一辈子也无法实现。”
“啊？”
李尽欢懵懂费力地将眼皮扒拉开，迷迷糊糊地回应道：“你刚刚说什么？”
苏绮梦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挤出微笑：“李小姐，第一天的时候，你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你想考进年级前一百名。可是现在，我才刚开始讲课，你就睡着了。如果我有哪里教得不好，你可以直说，我会改。但是你一直这样抗拒我的授课，确实让我很难过。”
她说着说着眼眶便红了。
李尽欢霎时清醒，看到苏绮梦伤心欲泣的模样，不知为何，她总不忍心瞧见女孩子落泪的场景，连忙解释道：“苏老师你别哭，我一认真听课就困，谁的课都一样。这是惯性，真的不是针对你。”
可能这就是学渣的无奈之处吧，一听课立马就困了，比催眠还管用。
苏绮梦微微扬起下巴，努力不让眼泪掉出来，吸了吸鼻子，又挤出一个笑容：“抱歉，是我过于敏感了，我们继续上课。”
她背过身去，可李尽欢还是看到了她偷偷抹泪的动作。
李尽欢觉得她这么难过，应该不止是因为她在课堂上睡觉，犹豫再三，开口询问道：“苏老师，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苏绮梦回过头，看着李尽欢真诚的双眼，最终还是和盘托出：“奶奶生病住院，最近需要做手术，可是……可是我没有足够的……”
李尽欢心内明了，于是安慰道：“我马上给张叔打电话，让他给你预支半年的工资。”
末了，又补充道：“够了吗？”
苏绮梦感动得说不出话，只是拼命地点了点头。
星期四，李尽欢的脚伤基本痊愈，于是回到学校继续上课。
她背着书包经过许长风的位置时，下意识多看了两眼，虽然额头被刘海遮住，但还是能看到里头白色纱布的痕迹。
……也不知道张叔是怎么处理善后的，有没有给到她一个较好的补偿措施。
虽然直接问她是最好的方式，但李尽欢想到自己对她过分的举动，硬是开不了口。
李尽欢纠结着回到自己的位置，拿出英语书开始记单词。
虽然考进年级前一百名的希望十分渺茫，但总归是要努力一下的，至少不愧对自己的内心。
下午有体育课，李尽欢以脚伤为由没去上课，许长风也因为身体不适向体育老师请了假，此时此刻，教室里只剩下她们二人，安静得能听到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
李尽欢看着许长风的背影，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走上前去，坐在她旁边，涩涩地开口：“你好点了吗？”
许长风身子颤了颤，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得像是数学考试的附加题。
李尽欢看不懂她的眼神，只好又问了一遍：“身体好点了吗？”
许长风把头转了回去，迅速扯了张新的草稿纸，在上面写道：[我很好，不用担心]
“你是不能说话吗？”
许长风奋笔疾书：[抱歉，我有不能说话的理由，希望你不要生气]
“不能说话的理由？”
李尽欢试探着问：“我可以知道吗？”
许长风顿了顿，然后写道：[抱歉，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李尽欢“哦”了一声，那估计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她想了想，又支支吾吾地开口：“其实那天我不是故意要走的，也不是故意吼你，把你的手背摔在地上的。我……我也有难以启齿的理由，也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气。”
[我知道，我不会生你的气]
“你知道？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她有些意外，为什么许长风能信誓旦旦地写出[我知道]三个字？她心里有了一丝疑虑，难道说许长风同她一样，也觉醒了自主意识？
她胡思乱想中，却瞥见许长风写下：[你帮助了我，你不是坏人]
霎时疑虑消了大半，但李尽欢还是不能理解，她不过帮了她一个小忙而已，就值得她那么信任吗？
她咬了咬嘴唇，看到许长风桌上写满了计算过程的草稿纸，忍不住取了出来，放在眼底观摩，只是看着，眼睛就花了，更别说亲自计算了。
想到许长风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她不由得咋舌感叹：“也不知道你们的脑袋瓜是怎么长的，怎么那么厉害呀？”
[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李尽欢倒没藏着掖着，老实回答说：“月考不是快到了吗，我想着要是能考进前一百就好了。”
[这对你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
李尽欢无力地趴在桌上，故作夸张般唉声叹气：“关乎我的身家性命啊。”
许长风犹豫了一忽儿，然后写道：[只要考进年级前一百名，不管使用什么办法也可以吗？]
李尽欢愣神了片刻，开始回想着9967的叮嘱。的确，9967只说考进年级前一百名，至于使用什么办法……
她立马回答道：“对，不管使用什么办法，只要能考进年级前一百名。”
许长风下意识握了握拳头，在纸上写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
李尽欢来了精神，立马直起身子问道：“帮我？怎么帮我？”
许长风扯下一张新的草稿纸，放到李尽欢面前，把笔递给她，示意她写字。
李尽欢打量着她，余光正好瞥见墙上的标语，将信将疑地在草稿纸上写下：“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然后把草稿纸和笔还给许长风，好奇地问道：“写完了，然后呢？”
许长风接过纸笔，转而在李尽欢写的那行字下开始写字。
她才写了三个字，李尽欢就隐隐觉得不大对劲了。
等她写完，李尽欢取出草稿纸一看，忍不住瞠目结舌。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压根分不清纸上的两排字哪句才是她自己写的。
许长风居然可以做到百分之百模仿她的笔迹，这就是学神的天赋技能吗？
惊讶之余，她也没忘了正事，于是把头凑到许长风耳边，悄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要帮我作弊？”
许长风点头。
在李尽欢看来，许长风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怎么会主动提出帮她作弊这件事？她还是有些不大相信，慌忙摇头：“不行不行，你肯定是逗我。”
许长风着急地摇了摇头，连忙在纸上继续写道：[我不是无条件帮你，我最近急需一笔钱，我们可以做个交易，你给我钱，我帮你考进年级前一百名，拜托了]
李尽欢看她的神情动作不像是说谎，想到苏绮梦的遭遇，她不禁有了同理心，如果许长风真的缺钱的话，那就能理解了。
既然是明码标价的金钱交易，那她就不必有心理负担了。
想毕，她开口问道：“你要多少钱？”
许长风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十万？”李尽欢问。
许长风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似乎在说“这太多了”。
李尽欢于是试探着降低：“五万？”
许长风还是摇了摇头。
“五千？”
许长风点了点头。
李尽欢有些不可置信：“就五千？”
许长风再次点了点头。
父母从没在物质上短过李尽欢分毫，因此她对金钱并没有什么概念，只觉得五千块什么都不是，而许长风居然为了五千块帮她作弊？
她不由得对自己过往的生活产生了疑问。
她向来挥金如土，不把钱当钱，没想到居然有人为了五千块钱铤而走险。
她半张着嘴巴，良久不曾说出一句话。
许长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然后在她眼皮子底下写道：[月考时，我在我的考卷上写你的名字和考号，你的考卷什么都不要写，交白卷]
李尽欢眉头晕出几分纠结，“可是这样的话，你就是零分了。”
[没关系，只是一次简单的月考，就算考得再好也没有奖金拿，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可是如果没有这五千块钱，我的生活会变得很糟糕]
李尽欢盯着许长风在草稿纸上写的字，表情严肃，若有所思。
似乎是为了让李尽欢放心，许长风后来写下的两句话用的都是李尽欢的笔迹，连她这个本尊都找不出纰漏，以假乱真不成问题。
罢了。
既然许长风需要钱，而她需要年级前一百名，各取所需也算是两全其美。
她摸出手机点开微信，“我加你微信转给你吧。”
许长风摇了摇头，然后摸出自己的手机，摊手摆在李尽欢眼前。
虽未明说，但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看到她手中那台破旧的老人键盘机，李尽欢会意，把手机揣进兜里，“行，我一会儿给你现金。”
许长风微微抿唇，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在纸上写下：[月考结束后，要立刻将考场监控和云存储记录销毁，免得被查出异样]
月考相对来说没有那么严格，高三年级一般是由高一的老师监考，没有熟人，倒是比较方便搞小动作，但批改试卷是按考场来分的，很明显，以李尽欢期末考试的成绩，她的试卷不可能出现在许长风的考场，一查监控必得露馅。
但是，只要没有监控，那就没有证据，哪怕有再多的不合理，校方也不能否认她的成绩，只能根据实际分数来排名。
许长风果然深谋远虑。
反正李尽欢经常去监控室玩，对于她来说，销毁几段监控视频不过是探囊取物。
她打了个响指，笑嘻嘻地说道：“好，那就这样说定了！”
9月29日，为期两日的月考正式拉开帷幕，李尽欢排名倒数第二，自然被分在了吊车尾的考场。
有的人优秀，有的人努力，有的人优秀又努力，有的人既不优秀也不努力。
紫藤高中虽然汇集了众多优秀学子，但也是有例外的，比如这个考场里的学生。
很显然，他们都是不学无术的关系户，可以这样说，把答题卡扔在地上，随便踩几脚的正确率都比他们自己做的要高。
李尽欢则是其中的“佼佼者”，始终稳居倒数第二的宝座。
为什么不是倒数第一呢？因为倒数第一一直缺考。
说起倒数第一，李尽欢连忙回过头看了看，却发现身后的位置空空如也，不由得嘟囔道：“又缺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