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并不想娶我,你只是——
面对白瑶姬的质问,黎孤鹜不禁心头一震,原本他以为自己的言辞已经足够直接,却未料白瑶姬的问题更加直接、犀利。
片刻之后,黎孤鹜才轻笑着摇了摇头,回答道:“不会的,即便对方是神仙,我也不会仅因对方的一句话就将自己的人生押上去。”
白瑶姬微微蹙眉,疑惑地问道:“你并不想娶我,所以你说这么多,只是想表达出你是一个坦诚的人?”
黎孤鹜微笑着摇头,“并非如此。”
白瑶姬轻启玉唇,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她下巴微扬,俯视着黎孤鹜的眼中闪过一丝傲然之色,语气更是高傲无比,“我最不喜欢卖关子的人,至于你是否愿意娶我,更是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我此番跟你前来,不过是感知到绿衣小蛇仙现身,来到将军这里求证一番。
如今既然已经得到了答案,也算给了那绿衣小蛇仙一个交代。另外,实话实说,我本人并不会法术,完全帮不上忙。绿衣小蛇仙之所以向你推荐我,只是想促成一段姻缘。
可眼下,别说姻缘遇,就是做朋友,你我都不合拍,就此告辞了!”
白瑶姬言罢,便迈着矫健的步伐向前行去。
面对白瑶姬突来的怒气,黎孤鹜并未过多解释,他缓缓站起身来,注视着她的背影,忽然开口:“姑娘少安毋躁,黎某人的话尚未说完。”
白瑶姬已行至门前,听到这话,不禁停了脚步。她侧过脸庞,瞥望着他,眉眼如弯月,“不必了。”
黎孤鹜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他微微抬起下巴,唇角泛起一丝自信的微笑:“即便要离去,姑娘也不必急于此刻。”
这里毕竟是军营,不似寻常百姓家,进出都随心。没有黎某的军令,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如果姑娘听完黎某人的之后的话,仍然想走,黎某自会送姑娘出营。因着前面的恩情,黎某还会姑娘送上骏马一匹,财物若干。”
白瑶姬唇角莫名抽了抽,真的是有些无语。
粉色小猪仙安排的姻缘遇虽然过程有些套路,太狗血,但人家选的人,最起码是没问题的。
巫闲不仅长得帅,人品好,脾气好,武功高,还天赋异禀。即便做不成情侣,即便只做仅有一面之缘,就再也不见的朋友,也是一段很美好的经历。
而这次绿衣小蛇仙在挑选人才的过程中所展现出的眼光,实在是令人瞠目结舌地糟糕。
黎孤鹜这位少年将军,霸道强势不说,更令人费解地莫名自信。即便他相貌再英俊,也难以引起她的丝毫好感。
要知道,尽管平日里她性情温和,接人待物总是乐呵呵的,却绝不意味着她就是那种喜欢被人主宰、溺爱的娇弱菟丝花。
“不必,”她伸手掀起门帘,“我跟将军并无关系,更谈不上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前面所为,只是感谢那两名路人,借了衣服给我。至于能不能从这里走出去,也不劳将军担心。我白瑶姬既然有胆量跟将军进来,就有本事走出去。”
她话音刚落,便猛地掀起门帘,迈着矫健的步子径直离去。
黎孤鹜微微一笑,不急不忙地迈起步子,悠然跟在她身后。
因着肩上责任,他并不愿过早成家结婚。即便真的要成亲,为了家族的荣耀,他也只能选择那些家世显赫、门第高贵的千金。”
在遇见白瑶姬的那一刻,他之前所有的设想都被彻底颠覆了。他从未见过有如此卓越的箭术技艺的少女,更不曾见过如此勇敢、果断且富有主见的女子。
明明长着一张俏皮可爱的美丽脸蛋,明明身形比养在深闺中的贵小姐还娇弱,行起事来,却比他这个大男人还要潇洒帅气。
当他目光落在她身上,他仿佛瞥见了自己人生中另一种崭新的可能。
无论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不愿错过这位令他心驰神往的女子。
然而,他并不急功近利,因为他深信自己拥有足够的自信和实力去赢得她的芳心。
一旦他认定了某件事,便会毫不犹豫地付诸实践,不惜任何代价。
此刻他也不想将她逼得太急,若他太快或是太慢出去,只会叫一众兄弟以为她要逃,从而拦住她的去路。那样就未免太伤人家姑娘的面子了。
若他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他的兄弟虽然有疑惑,却也只会以为他在带她参观军营。
所以这速度他必须拿捏好,不能过快,也不能过慢。
当他最终踏上营帐门口,轻轻掀起门帘,缓步走出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不禁心头一震。
只见前方广场上,一排排士兵披坚执锐,严密巡逻,然而白瑶姬的身影却无影无踪。
他的手不自觉地紧握住腰间佩剑,迅速转身,用警惕的目光注视着周围的营帐。然而,除了巡逻的士兵和空无一人的营帐,他再次寻觅不到任何白瑶姬的踪迹。
这时,从营帐后面缓缓走出一队士兵。
为首的士兵看见黎孤鹜警惕的样子,顿时脚步轻快地跑步上前,关心地询问道:“将军,可是有何异常?”
黎孤鹜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紧盯着前方,仿佛在探寻着无形的敌人。
面对士兵的关切,他沉声道:“你们从后面绕过来,可曾见到任何可疑的人影?”
那名士兵略显疑惑地回过头来,审视着周围的环境,“属下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的情况,若有必要,属下可再去检查一番。”
黎孤鹜摆摆手,收敛了阴沉的情绪,无所谓般地笑了笑,“无妨,你们如此众多,若有变故,早已察觉。”
实际上,也的确不用再检查,军营里到处都是人,只要白瑶姬走出营帐,外面的人就会看到。此时也必定回来禀报。
而他目睹她从营帐中离去,答案不言而喻。那便是巫闲将她掳走了。
巫闲的速度,他早已有所领教,唯有巫闲能在众人反应之前,将白瑶姬带走。
那士兵越来越迷糊,又猜测道:“难道是混进山贼细作了?”
黎孤鹜轻轻地拍了拍那士兵坚实的肩膀,微笑着安抚道:“不必忧心,我心中自有定数,且去忙你们的吧。”
尽管士兵们满心疑虑,但在黎孤鹜的命令声中,他们毫不犹豫地回应道:“是!”
目送巡逻兵离去后,黎孤鹜转身朝着不远处的士兵喊道:“将乌骓牵来。”
很快,便有士兵为黎孤鹜牵来一匹通体乌黑的高大骏马。
这匹马浑身毛发如黑丝缎般顺滑,泛着微亮的光。
一双微微凸起的眼睛炯炯有神,它的四肢修长有力,蹄子刨在土地便是一个清晰的坑,一看便知是久经沙场的战马。
黎孤鹜走到乌骓马旁,轻轻地拍了拍马头,然后用双手轻抚着它的鬃毛,“要寻到白姑娘,全靠你了,老伙计。”
言罢,黎孤鹜矫健地扶稳马鞍,熟练地翻身跃上马背。马鞭倏然扬起,在空中甩出一声利响,乌骓马顿时高昂起马蹄,嘶鸣过后,犹如闪电般,迅速冲出了军营大门。
纵使巫闲与白瑶姬速度再快,他也自信一定能够将他们寻回来!
不知不觉间,天色便黑了。
一直藏在黎孤鹜帐篷里的白瑶姬掀开门帘一角,小心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白天作势要离开军营的时候,当然不是巫闲来救她了。
虽然与巫闲相处不久,但白瑶姬已经摸清了他行事的基本逻辑。
他说了不会叫她困扰,就绝对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
白天之所以能在黎孤鹜眼皮子底下忽然消失,全赖于她前世精湛的魔术技巧。
魔术嘛,讲究的就是一个快。
掀开营帐帘子时,她根本就没有出去,就躲在营帐门帘旁。只要有一点空隙,她就能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
等到黎孤鹜追出去后,她又闪身躲回营帐之内。
当然,这样做风险也很大,但是她笃定黎孤鹜对巫闲的忌惮。再加上她之前故意让黎孤鹜觉得巫闲也跟了来,引起了他的疑心。
他那么自大,又那么强势,一定忍不了有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
不过,白瑶姬也知道,即便她不整这番隐身魔术,黎孤鹜也会放她走。只是看他扬言她一个人绝对走不出军营,那臭屁的样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总是想狠狠打他的脸,让他狠狠吃瘪。
尽管黎孤鹜已经离去,但军营内仍不乏巡逻的士兵。
然而,对于白瑶姬来说,她并不畏惧。她深信只要熬到夜幕降临,凭借自己的魔术技巧,她就能够巧妙地避开每一个人的目光,顺利逃离此地。
事情正如她预想的一般顺利。
从军营安然逃出来后,白瑶姬便一路奔逃。
直到逃得足够远了,她这才打量起周遭环境,开始考虑这一夜,她该如何度过。
漆黑的树林里,不时闪过幽幽的荧光。
白瑶姬知道,那些都是潜伏的野兽。
如果继续走下去,一定会遇到危险,当务之急,是寻到一棵足够高的大树。
好在这片林子里,最不缺的就是大树。
白瑶姬走了几圈,最终选了一棵树下长满了名叫“蛇娘舅”杂草的古树。
那是蛇类最惧怕的植物之一。
有了大树,就能防住野兽,有了“蛇娘舅”,就能防住各种蛇类。如此她休息起来,才能安心。
想到就要做到,白瑶姬撸起袖子,动作麻利地爬上了树。
选了一根又粗又高的树枝,她便坐了上去。
白瑶姬双手垫在脑后,倚着树枝,仰头望着深邃的夜空,看着璀璨的星星此起彼伏地闪烁着,听着树林里若隐若现的虫鸣声,她的心却似莫名空了一块。
明明已经独自度过了数千个夜晚,怎么才跟巫闲共处了一晚,就不习惯孤独了呢?
她狠狠皱起眉头,这样可不行,早知道如此,从黑旗洞府里跑出来时,就该跟巫闲分道扬镳的。
别人终会离去,漫长的夜,从来都只是她自己的。
想到这里,她不觉又笑了。一个人的夜,才是最自在的呢。人生宝贵,她何必在无所谓的事情上,浪费太多心力?
她身上已经有了钱,明日进了城。可要好好地享受一番才行。
在北极观待了这么多年,她一直食素。出了北极观,只跟着巫闲吃过两顿饱饭,明天,她可要好好犒劳自己。
之后再租个大院子,多买一些材料,就又能制作各种魔术道具了。
这样想着,她的眼皮越发地沉了。
就在她即将睡着之时,从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年轻女子嘤嘤的哭泣声。
白瑶姬猛地睁开眼睛,警惕地挺直身子。
只见对面半空中,忽然浮现出一团翠绿色的光晕,在昏暗的树林中显得尤为刺眼。
紧接着,一名腰肢纤细柔软的绿衣小女子,便从光晕中显现出来。她与粉色小猪仙相似,都只有巴掌般大小,还更加娇小玲珑。
她身形如同柳枝般柔美。顾盼间眼中波光流转,犹如春水般清澈,眼尾处的绿色眼影更显妩媚诡异,令人根本移不开视线。
“你就是巳蛇小神仙?”
那绿衣小人掏出一块绿色手帕,半遮着脸,微微颔首。她委屈十足地望着白瑶姬,泫然欲泣,“恩公,小仙只求您一件事。”
白瑶姬又躺了回去,态度极其敷衍地说道:“你是想求我再给那黎孤鹜一次机会?”
绿衣小蛇仙赶紧点头,“恩公英明,小仙要求的,就是这个。恩公有所不知,亥猪那个老匹夫因为得罪了恩公,已经被其他小仙打回原形。
作为惩罚,要一直等到恩公气消了,他才能恢复人形仙体来。小仙之前还跟他们夸下海口,此番一定能叫恩公顺心,绝不叫他们看了小仙的笑话。
可是不承想,小仙家的美郎君刚出场,就惹了恩公不高兴。如果第二段姻缘遇还没开始,就被恩公打了回去,小仙就比那亥猪老匹夫还丢人了……”
说着她再也忍不住地嘤嘤哭了起来。
白瑶姬却没有半分心软,她闭上眼睛,翘起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即便是挑选朋友,不入我眼的,我也不会理会。还有,别以为你是个女身,我就会怜香惜玉。婚姻是关乎我终身幸福的大事,可不是用来去同情别人的。”
绿衣小蛇仙听了这话,眼泪顿时如决了堤的洪水,奔腾而下。
她委屈地想上前去拉白瑶姬的裙子,不想却又被树下的“蛇娘舅”熏了回去。
“恩公,您就看在小仙没有亥猪那般下作,您就再给小仙一个机会吧~”
白瑶姬索性放下腿,直接睡觉。
大约是哭累了,绿衣小蛇仙终于消失了。
白瑶姬这才睁开眼睛,得意地笑了笑。
想用眼泪绑架她,可真是看错人了。
可就在这时,远处忽然闪起一片亮光。白瑶姬立时转头,屏住了呼吸,眯细了眼睛,警惕查看。
直到那光来到了近前,白瑶姬才看出,那是一盏灯笼。
提着灯笼的,则是一名白胡子白头发、身穿白袍的瘦干老道。
走到白瑶姬所在古树下后,那老道便停下了,从袖子里摸出了什么东西,往地上一点点撒着。
他一边撒一边走,似乎用那些细碎的东西,在地上画着线。
白瑶姬顿时皱起眉头。
她虽然不会法术,在道观里那么多年,可没少看别人修炼法术。
人类的法术和妖怪的妖术并不相同,只一眼,她就认出对方是人,且正在施展障眼法。
再联系之前黎孤鹜说剿灭山贼和叛军的事,她顿时明白了,这一定是贼方请的高人。
为的,就是隐藏踪迹,好叫朝廷军队找不到他们。
她虽然与黎孤鹜有一面之缘,又有十二小仙做中间人,可她实在不喜欢他,也没必要去帮什么忙。
只要属下的道士看不到她,不来招惹她,她也就不会多事。
毕竟比起得罪妖怪,得罪会法术的人类,更可怕。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就在白瑶姬屏住呼吸,想等到那道士施完法赶紧离开时,一片落叶忽然自她手边飘然而下,不偏不倚地正落在道士头上。
道士倏然抬头,阴狠的目光正对上白瑶姬无辜的脸。
“谁?!”他厉声喝道!
白瑶姬举手示意,嫣然一笑:“道友勿忧,晚辈仅是途经此地,寻觅不到合适的居所,只得在树梢栖身一宿。”
下面的白胡子老头看清树上是个女子后,笑眼弯弯,拱手行礼道:“既是同道,便是缘分。只是不知小友在哪座山上修炼?”
白瑶姬也抱拳遥遥地回了一礼,“晚辈是北极观俗家弟子,此番下山游历,经过贵宝地,如有打扰,还望前辈见谅。”
白胡子老道眼底浮现出一抹寒光,面上仍然十分慈祥,他捋着长长的胡须,笑着说道:“小友真会说笑,来自北极观?那长生真人,性子可是出了名的冷,早就扬言,绝不收任何俗家弟子。”
白瑶姬眉梢微动。
这老头如此探她的底,分明就是对她起了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