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999年的最后一天
陈西不知该如何迈脚,视线向下:是很多具东倒西歪的肉体,好吧,是人类。
陈西看着距离自己明明只有几步距离的厕所中间却恍若隔了万水千山,她有些不快。然而膀胱刺激着她不得不向前走,再向前走。
她一会踮起脚一会斜挎步,一会皱着眉担心踩到别人的手,一会又提心吊胆自己的包刮着别人的脑袋。
这一趟实在是有够波折,在到达厕所的最后一步,她回头,叹了口气,看向她一步步走来面对的这一切,她想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会有比火车更快速的交通工具出现,到那一天或许就不会有这种没有座位的人铺着报纸瘫在上面:一部分身体部位叠加似得等待天亮。
是谁?!
是谁?!
究竟是谁?!
竟然不冲!!!
就在陈西有些悲情地看向这一切的下一秒,她看到了一坨“痛苦”,痛苦飘出来的味道更让苦上加苦。
可是她尿频尿急尿不尽,没有办法,捏着鼻子,踮起脚,尽快速度地解决完,按下冲掉,然后紧忙把门关上,无论是否能冲掉。
再一趟原路返回。
这么一趟来回把自己折腾地出汗了。
陈西靠在了车厢之间的位置上,拿出包里的红塔山,低头点上火,小嘬了一口。
她觉得自己是有病,“妈的”,吐了口烟圈,这是这两天中她不停重复地口头语。
她真的觉得自己有病。
刘少华那小子,她还真以为他给自己写了一年书信是想和自己和好,问题是她竟然相信了。自己坐四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来到了b市想着给他一个惊喜,一起跨年迎接千禧年的到来。
她一点点吐着烟圈,眼睛看着对面坐在小椅子上的男子,他眯着眼靠着扶板,脑袋也随着火车前行的声音一路晃荡,转了转头,再看着在自己旁边坐着把脑袋放在两腿间的人,再看看满车人,都在努力入睡。
可她怎么也睡不着。
她想源头在她自己,她对这段学生时代的恋爱,说到底还是心存惦念的,她一根一根地吸着烟,轻轻皱着眉头,表情有些严肃,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或是什么都没想。
脑海中又出现了她看到了刘少华和秦芳婷手牵手嘻嘻笑着看着金丝猴的场景。
“陈陈,你别误会!”刷地一下,松开的一双手,刘少华急忙喊道。
陈西皱了皱眉,“你们也在这?”
陈西想,刘梦华在宿舍里说的经典桥段上映了。
她本想上去抽刘少华一个耳光,不爽,就连抽,抽到自己爽,当然她也没有这个权利。但是她不喜欢秦芳婷,所以她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你们也在这?”那句话就是充满单纯疑问的五个字。
陈西一向在自己不喜欢的人面前不表现出任何情绪,或喜或悲都不,尽量保持平静。
秦芳婷甩了甩手,凑到陈西边上,嘴角讥笑,“呦,想不到你来啦?让我猜猜你来干什么,难不成是找刘少华和好啊?”她一脸深情妩媚地看着陈西。
“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还以为你死了”陈西浮起了嘴角笑了笑,她嗓音很沉,有一种空灵感,“你还是这么好看,就像我一样,我扔掉的垃圾也不会再捡,垃圾就只配呆在垃圾桶里。”然后,她转了头走了。
“陈西,你别走,你听我和你说”,1999年12月31日星期五多云,刘少华挨了陈西一记耳光,惹得身边的游客纷纷侧目观看。
“这位先生,请你放手。如果继续这样,我会选择报警。”陈西不回头地走了,她眼眶有些湿润。
故事的结局或许不应该是这样。
可是故事是什么。
人应该把自身经历的一切称为故事吗。
故事就是过去的事情,既然过去了,那自己这一趟过来是想个开始,这本身就是错误的,不合逻辑的对吧?
想给一个死局一个开始,这是老天爷应该做的,而不是她一个凡人能做到的。
刘少华果然没有追过来,他觉得丢脸。
陈西越走越急,边走边哭,她本想定个房间呆一宿,第二天立返回校。
可是她觉察到自己情绪不对劲,她不想一个人呆在宾馆那么狭小的房间内。
她向本地人打听了路线,打听好后,先去火车站买了明天的票,又去超市买了好些吃的,一个人就这样带去了天安门。
一路上,眼泪无声,掉在了她的脸上,围巾上,大衣上。
她觉得自己想的好简单,他以为他给自己写了一年的书信就是真的想和自己和好。
她以为自己可以用一年一封信没有回复去表达自己的情绪,也可以用买火车票坐了两天两夜来到b市想和他迎接千禧年的到来去表达自己的直接。
陈西吐着烟圈,头发懒洋洋地散着,她有些疲惫。
或许她本就是情绪上来头脑发热?
寝室们大家元旦都有安排,过得甜甜蜜蜜,或许是看在她人开开心心等待元旦的气氛烘托上于是她做了这个决定?
她累了。
刘少华没有追她本就是她预料之内的事,可是如果抽了他一耳光了解他的性格知道他不会追来,那为什么自以为能两个人喝着酒抽着烟在某个台阶上坐着静悄悄地等待跨年这件事就不在意料之内呢。
她晃了晃脑袋,把那些片段倒走。
脑中浮现出早上红旗冉冉升起的画面。
看升旗仪式让她很震撼。
很美丽。
尤其是在2000年1月1日这一天。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升上去的国旗一样,这一天红旗在新的纪元上冉冉升起,而她也会像红旗一样,向上走,向上走。
她灭了火,看向黑压压的窗外。
不是一无所有,是她看不到。
黑秋秋的。
月亮在天上照着,在给她们引路。
向前奔驰地火车,在2000年1月1日这一天载着每一名乘客去落到她们的去处。
车窗外是一望无际地满目皆黑。
车内是大家毫不掩饰的多样睡姿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陈西就这样,回到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