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听话的东西 注定被杀
崔令仪一来,只见周围的女侍个个都秉声调整姿态,就连崔明浚和崔令姝也收了笑,面色严肃起来。徐子衿见到这场面,也不自觉的低头秉声。
“大姑娘万福。”女侍们纷纷蹲身做礼。
“大姐姐,你怎么来了?”崔明浚道。
崔令仪缓缓走向主位,优雅的坐下。视线锁在了徐子衿身上。崔令仪看着徐子衿,上下打量了一番。少女身弱如柳,一张脸圆,下巴尖小脸莹白如玉,细的犹如刚剥了的鸡蛋,有粉红的婴儿肥,眉毛细长如柳,长着一双桃花眼,鼻头小而细腻,唇不描却粉。乌黑的秀发梳了如意髻,发上簪了云纹素银和水蓝色的宝石步摇,身上穿着水蓝色杭绸褙子,湘妃色月华裙,耳边缀着小小的珍珠,真是我见犹怜。
“怎么?如今三弟的院子我竟来不得了?这位,就是徐将军家的二姑娘吧?”崔令仪笑不露齿,看向徐子衿。
“大姐姐,这话是怎么说的,我的院子,大姐姐想来就来,只是想着你平日府里诸事繁多,就没…”
“原本我还奇怪,怎么三弟随父亲公务一回来就没了踪影,原来是徐家二姑娘来了,早闻二姑娘声名,如今看来,小小年纪,确实有几分姿色。”
“崔大姐姐安好。”徐子衿恭敬的做了个礼。
“起吧,不必多礼,既然是我三弟叫你来的,那自然是我崔家的客人,坐吧。明浚,方才说,要带徐二姑娘去哪啊?”
“大姐姐,我是想带子衿…”
崔明浚一开口,崔令仪看了崔明浚一眼,崔明浚这才发觉自己是这样叫徐子衿的名字不合规矩。
“我是想带二妹妹,去校场。”
“明浚阿,校场可不是女儿家去的地方,万一这二姑娘伤了碰了的,可没法和徐将军交代,你说呢?”崔令仪吹了吹热茶,抿上一口。
徐子衿倒是听的明白崔令仪说的话,恐怕她是不悦自己和明浚有往来,至于为何,想来也是因为元京城里的风言风语。
“大姐姐,二妹妹向来喜欢兵书,又出自将门之后,自然对这些颇有兴趣,所以我就想着带她去校场看看。”
崔令仪听崔明浚说完,见到了崔明浚眼里的光亮,便明白自家弟弟对徐子衿格外的上心,恐有私意。不过倒是对于徐子衿这样瞧起来身形柔软的小女郎喜欢兵书,意外了些。
“既如此,你便去吧,只是明浚,往日里父亲对你的教诲,你可要记得,读书要勤,政务要专,少些做虚无缥缈的事,我后院诸事繁多,就不多坐了。”
崔令仪离开了,但几句话,令众人原本愉快的心情都打破。
崔明浚怕徐子衿多心,便安抚她一番。
“子衿妹妹,我大姐姐向来严苛,她这是冲着我来,你千万别多心。”
徐子衿哪里不知道“虚无缥缈”的含义,想来崔令仪定是觉得自己与崔明浚往来,会误了他的学业,再或者,她怕自己在外面的声名连累到明浚罢了。
“明浚,不然,今日就算了。你公务缠身,我还是…”
崔明浚知道自己大姐姐的一番话恐怕还是让徐子衿不快了。
“子衿妹妹,我…”
崔令姝怕崔明浚情急之下说错了话,便抢着帮崔明浚开解。
“好妹妹,你千万别多心,想来是因为前些日子子诚粗心误了公事,被父亲责罚,大姐姐才提醒他一番。今日子诚也是好不容易脱开身,想着与你一起去校场,松快松快。现在时间正好,外面已经套好了车马,你们快去吧,这里有我呢。若是大姐姐再问起来,我去同她说。”
崔令姝温柔的挽着徐子衿细小的胳膊,安抚于她。徐子衿见着崔令姝,脸上也有两个梨涡,五官端庄大气,当真国色,让人过目不忘。
“好,多谢令姝姐姐,那我就随子诚哥哥一同去校场。”
崔明浚这才眉毛舒展,脸上有了笑意。
崔令姝向来知道自己亲弟弟的性格,明浚性格儒雅随和,文质彬彬,为人意志坚定,颇有风骨。但也有不好之处,就是太认死理,他认准的人,认准的事,必要做到。自崔令姝听见崔明浚与她说徐子衿这个人的那一刻,崔令姝就明白,这个女孩,在弟弟的心里扎了根,开了花。崔令姝宠爱弟弟,自然也希望能助他与心爱之人结成连理。
崔明浚带着徐子衿来到校场。远远的便听到校场外面有阵阵将士们操练的声音传来,声音洪亮,裂石流云,铿锵有力。
黑风营在元京城东的位置修建了校场坪,因此唤作城东校场,徐子衿和崔明浚想进去,被兵士拦在门口。
“什么人!”
“吾乃崔明浚,今日来寻谢将军。”崔明浚道。
“原来是崔长史,将军在点兵台等两位。”
“长史?子诚哥哥近日高升了?”
崔明浚原在半月前,便被皇帝特封为长史,在崔丞相身边任职,辅助丞相政事。官职的工作可视为幕僚,崔明浚得了这差事,实在是上佳的去处,直属上级是自家父亲,又能在丞相父亲左右历练,不会出大差错,此职位可葆荣华平安。
“半月前封的,以后怕是没什么时间出来了,子衿妹妹,我们进去吧。”
两人走进校场里面,见到校场里偌大无比,只见中州旌旗招展,袍甲鲜明,御林军及黑风营正在操练,校场里还兼修了跑马场,场里有各类的好马,精壮无比。校场坪内设“比武厅”和“点将台”,以及“箭楼”。这可让徐子衿开了眼界,眼睛都亮了起来,整个人都有了兴致,活泼了起来。
“这校场真气派!”
“子衿妹妹,我从未见你这样开心过,看来这校场是来对了。”
“子诚哥哥,我虽出身于武将之家,但从前从未来过校场。今日一见,果然大气宏伟。”
此时只听一声刺耳的鹰叫。徐子衿抬头一看,是一只苍鹰在九天之上盘桓。
徐子衿回头一看,迎面走来一个人,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一袭墨色锦袍上用金线绣流云金鹰花样,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剑眉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轮廓分明,鼻挺如峰。
是谢峥。
“子诚今日倒是不忙,怎的前几日寻你喝酒,你都没空?”
“阿峥!”
徐子衿见到谢峥,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小小的身影躲在崔明浚后面,假装看不到谢峥。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小女郎,又见面了。”谢峥看着躲在崔明浚身后的小女郎,躲躲藏藏,像只被惊到的小兔子,甚是有趣。
“呵,谢将军,还真是巧。在哪都能见到你。”徐子衿一脸的不情愿。
“阿峥,这就是子衿妹妹,对了,你们上次应该在大理寺打过照面了。”崔明浚道。
“见过了,子衿妹妹,近来可好?”
“没见你的几天,都挺好的。”
此时,一匹快马行至校场内,是崔府的人,是来寻崔明浚。
“什么事?”
“三公子,宫里急诏,丞相要你快快回府!”
崔明浚深知公务紧急,又有些愧疚,犹豫不决,被谢峥看出了心思。
“子诚,公务重要,你尚且去吧,子衿交给我。”
“那太好了!我还怕我公务缠身,子衿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能尽兴,既如此,那就多谢阿峥了。子衿,你跟着阿峥,我也放心些。”
崔明浚同徐子衿交代完,骑上快马就速速离去了。
“子诚哥哥…我…我也想跟你走…”
怎奈何,马已经远去,只剩灰尘扑面。
“小女郎,现在才想走,晚了。他已经走远了。”谢峥站到徐子衿面前,徐子衿顿时感到一个高大的身体挡在自己面前,他真的好高,那样的压迫感,让人看了心生畏惧。
“我…我自己也能走。”徐子衿迈着细碎的脚步想离开,却被谢峥一只大手拦住了去路。
“你不是想在校场里转转吗?今日子诚不得空,托我带你,若我今日没有让你尽兴,如何与子诚交代?”
“你如何与他交代,那是你的事,我…我家里有事,我先走了。”
此时跑马场的小士,正在驯一匹烈马,那马却不知为何,一时脱了僵,在跑马场里乱跑,一时间跑到了跑马场外,徐子衿眼睁睁的见着那马向她奔跑而来,徐子衿见到此危机时刻,立刻闪躲,向门外脱逃,那马见到徐子衿,更加兴奋,追着徐子衿而去,谢峥见此,心急如焚。余光里见着一女子,藏在马场后,鬼鬼祟祟。
“郑允!”
郑允见状,将谢峥的战马惊帆白龙驹牵了过来。谢峥即刻上马,郑允又将勾玉长枪飞递了过来。谢峥秉直接下。谢峥即刻骑马至徐子衿处,只见那马疯了似的追着徐子衿,谢峥一只大手将徐子衿捞了上来,抱至自己身前,谢峥将那勾玉长枪勾在缰绳上,并驾齐驱。
“子衿!牵住缰绳!”
谢峥握住徐子衿的手,让她将缰绳紧紧握住。
徐子衿惊慌失措,只觉顷刻之间,自己被一只大手揽住腰肢,抱在马上,自己在谢峥身前随着马动而不停的倒在他怀里,徐子衿回头看他,那双剑目眉星的眼睛和如峰的鼻梁,真是惊为天人。
“郑允!”
谢峥跳至那烈马上,郑允来牵住了惊帆,稳住了徐子衿。
而谢峥则拿出匕首,刺向那马的颈部血管,马血喷了谢峥一脸,徐子衿看到这一幕,又惊又怖。
“铁面阎王,果不虚传。”
那马倒至地上,只留下一摊血迹。
谢峥接过吴屈递来的帕子,擦干了脸上和喉结上的血迹。谢峥看到徐子衿在一旁,吓得面色苍白。
“可是吓到你了?”
“这马虽烈,可你也不必杀它!烈马还需调教,无能之人,才以杀马来解决。”徐子衿实在认为,谢峥太没人性了。
谢峥这才知道,小女郎面色不好,原来不是因为吓到了,而是因为他杀了那匹马。
“它企图伤害你,一匹冥顽不灵的马,难道不该杀?”谢峥道。
“也是,谢将军战场上杀敌无数,又怎会将一匹马放在眼里,可子衿,尚且不能如此心硬,这马虽烈,却是一匹好马,我瞧它身形硕健,毛色乌黑发亮,四只蹄子跑起来,像不沾地似的,若是能够得以驯养,为群马之首也当得,可惜被你杀了,你这个人,当真冷血。”子衿有些可惜,同样觉得谢峥这个人当真冷血无情。
郑允和吴屈都要被吓傻了,这小女郎竟然说谢将军冷血!
“你可知,这马来自科罗勒草原?这马,是我征战之时,俘获敌军将首的战马,我瞧它野性十足,便将它带了回来。只可惜…它既不受驯,又差点伤了你,不听话的东西,就必然要死在我的匕首之下,况且,我怕有人不怀好意,故意害你。”
“将军言重了,校场之上,怎会有人如此大胆。”
谢峥抚着匕首,匕首的光反压在他的侧脸上,徐子衿看着他,越来越觉得百万人屠和铁面阎王的名声与谢峥甚是贴切,看着他,不禁心中胆怯。
他是将军,是中州的英雄,可他身上的戾气却让徐子衿隐隐不安。这种感觉真是奇怪,又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见面,谢峥便以流矢吓唬她,又告诉她山里有狼。
比起谢峥,徐子衿还是觉得崔明浚在身旁,更有安全感,或许也不是安全感,是安稳。
“今日可被这马吓到了?”
“没有。”
“我想也是,小女郎出自将门之后,又怎会被此等野马吓到。”
“我是被你吓到了。谢将军,我今日身体不适,烦请允我一辆马车,送我回府吧。”
徐子衿转身便走,谢峥还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为何她面色如此之差,又对自己的态度这样不好。想来自己一介武夫,或许太过粗鲁,吓到了闺中女郎。
“郑允,套车,送二姑娘回家。”
“是!侯爷!”
“还有,车里加两个软垫,方才她…恐怕是硌疼了。”谢峥道。
“是!”
吴屈听见,暗暗与郑允道。
“咱们侯爷,何时这样对一个小女郎上心了?真是奇怪。”
“别胡说,侯爷也是为着照顾崔长史的朋友,才如此。这是咱们侯爷和崔长史的交情,你懂什么,再说了,圣上欲以陵安郡主与侯爷结亲,侯爷又怎会对其他小女郎上心,你再胡说,恐怕要挨军棍。”
“我可没胡说,我看的真切,上次那陵安郡主来候府拜府时,咱们侯爷理都没理,被郡主纠缠,侯爷不是托辞军中有事,就是言道男女授受不亲,不宜相见。可我今日见咱们将军,对这徐二姑娘,可没什么授受不亲的圣人道理,你不懂!”
吴屈小声道。
“人家小女郎是崔长史带来的!别胡乱点鸳鸯谱!”
“我没乱点!我就是觉得,咱们侯爷和二姑娘在一起,才是郎才女貌,甚是合适!不开窍的石头蛋子!你啥也不懂!”吴屈白眼道。
谢峥叫来冯麟,那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
“冯麟,今日可带了谁来校场?”
“这…将军…”
“自己去领二十军棍,下次不准再带她来。”
“是!”
谢峥望着徐子衿的背影,暗暗想到,那马不能不杀,谢峥深知害她的人是她身边的人,前一世因那马摔得徐子衿差点断了腿,今日又如何能放过它。可尽管如此,他还会因为徐子衿的害怕而自责。
“我是不是吓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