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女郎 我们又见面了
徐子衿的马车刚到徐府门口，子衿一下车，便看见府前站着两排潘氏房里的女侍和婆子，像是在等着她一般。
子衿见到这阵势便明白，定是自己那继母为装腔作势吓唬她的。
“二姑娘可回来了，我们夫人正在屋里等着你呢！”说话的是潘氏房里的孙妈妈，那婆子长的肥粗二胖，满脸横肉，手上有力气的很，上次的藤条便是她打的，一道一道的藤条下来，都是想把子衿往死里逼。
孙妈妈一个手势令下，那两排的女侍们皆过来押着徐子衿。
“你们这是做什么！快放开姑娘！”团圆护着徐子衿，跟那帮女侍撕扯起来。
“二姑娘做错了事，夫人受将军托付执掌中馈，自然是要罚的。二姑娘还敢忤逆不成？二姑娘，你这般欺负三姑娘，可是有一点家中嫡长女的模样？这些年，要不是我们夫人，你还不知道是怎么长大的，人呐，得知道感恩。”那孙妈妈一说话，晃着脖子，徐子衿一看到她就想赏她个巴掌，一直手痒，今日也不想忍了。
“啪！”众人只听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打在了那孙妈妈的脸上，她脸上的横肉被甩的直晃。她还一脸不可思议的瞪着徐子衿。待反应过来，气的不行，指着徐子衿破口大骂。
“你！你这个没教养的…”
“啪！”又是一巴掌。
“孙妈妈，你若是还胡说八道，我家姑娘还可以再赏你一巴掌。”团圆在旁边说道。
“可听清楚了？”徐子衿小奶音上前问道。
那孙妈妈虽气，却也不敢嚣张。
“夫人既然要罚我，自有她罚的道理，可我若是没错，便也无处可罚。再或者，就算我有错，那也轮不到你一介下人来跟我顶嘴。我是主子，你是奴才，我刚才赏你两巴掌，你可认？”团圆看着孙妈妈那副委屈样子，差点忍不住要笑出来。
“我…我认。”孙妈妈只好咬着牙，忍着气，瞪着眼回了徐子衿。
“认就好，还有你们，都记住，我家姑娘纵有千般的不是，也还有夫人来管教，怎么都轮不到你们！”
团圆立马转变成了奶凶的模样，警告那群女侍们。
“是”
此时谢峥正骑着马，带着黑风营的一队铁骑亲兵在街上，原本查案到徐府，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形，熟悉的场面。那是一个小姑娘正与婆子对峙。
那是十四岁的卿卿。
谢峥激动不已，眼里是光芒无限，心跳得飞快。如果谢峥没记错，她还有两个月便及笄。今日是他们第二次相见。
只见门口走出一位穿着打扮浮夸的四十余岁的女人，她头上簪着华胜以及钗环步摇，金光闪闪的满头都是，庸俗不堪。看起来仿佛像是刚发了家的暴发户一般。
“侯爷，这便是徐府。”谢峥的护卫郑允道。
“侯爷！您瞧！那是徐将军的二姑娘—徐子衿。”
谢峥记得，十六岁那年，他在林里见到过徐子衿，那时她还是个娇小的孩子，脸上带着点嫩白的婴儿肥，眼睛水汪汪的瞪着他，站起来也就比马腿高一点，犹记的她奶声奶气的介绍自己。
“徐家二姑娘，徐子衿。”
吴屈一双慧眼，瞧着谢峥看着徐子衿的模样，仿佛他眼神里有落寞和难过，却不知为何。
“那个女人又是谁？”吴屈道。
郑允上前一看。
“她是徐荣的继室，潘夫人。”
潘莲枝带着徐嫣趾高气昂的走出来，看见徐子衿，白眼都要翻上了天。见到孙妈妈捂着脸抽抽着哭，推了一把，打断了孙妈妈抽泣。
“哭什么？没用的东西，连个丫头片子都管不住，怎么，她打你了？”
“打…打了巴掌！两个！”
潘莲枝见到孙妈妈那个样子，只觉得丢人，站在徐子衿面前，狠狠的扇回了巴掌。
“看见了吗？下回这小蹄子再扇你，你就扇回去，我说的。”潘莲枝抬着头，瞪着徐子衿。徐嫣和孙妈妈也学着潘枝莲的样子，一同昂起头瞪着徐子衿。
谢峥看到徐子衿被扇了一个巴掌，顿时咬紧了牙关。他生前知道卿卿的继母给她吃了多少的苦头，此生他再归来，便不会放过她。
“我问你，嫣儿的脸，可是你泼的？”
“是我泼的！我泼她，是为了保全徐家的颜面。她如今胆子愈发大，竟然擅自将宁国公府送来的东西夺为己用，还搬弄是非，陷害于我！”
“那又如何，宁家六公子既然将东西送与你，那便是徐家的东西，徐家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嫣儿用了，我看谁敢用意见！”
“果然刁仆背后自有恶主，徐家二姑娘的日子真是不好过。”吴屈慨叹道。
“夫人，宁国公府家非同一般世家，国公本是皇亲国戚，不是我徐家攀附的起的，另外宁家六公子送来的东西，我看也是出自外域，收了他的东西，恐染祸事，令家宅不安。”徐子衿原本不想与这妇人争辩，但为了守住父亲打下的基业，也不得不与她讲讲道理。
“染祸事？染什么祸事。你别在这危言耸听，你自己没见过好东西，就说自己没世面罢了，还东扯西扯的说人家东西不好，我呸！什么东西！你不要，改天我去拜府，告诉宁家六公子，你不愿意嫁，我嫣儿愿意！”
只见徐嫣扯了扯潘莲枝的袖口。
“阿母！我也不愿意，那宁晋安，看着就虚，哪里有一点好儿郎的样子。”
此时谢峥的兵马上前，例行查问官员勾结婆罗多国一案。
这是此生他们第二次相见。
卿卿一转头，谢峥心里咯噔一下，这时的卿卿，还是这样小，热烈而活泼，俨然如田里新长起来的生机盎然的嫩苗。
与第一次不同，第一次谢峥没有给徐子衿留下一个好印象。
这一次，谢峥心中想，最好不要吓到了他的小女郎。
徐子衿看到谢峥领着人马，黑压压的一片立在徐府门前，心跳快的都要跳出来了。
潘莲枝和徐嫣看到这一刻更是胆子都要吓破。
“这这这…你们怎的来我家？”
“徐夫人，例行公事。我这有一桩案子，恐与你家女郎有关，烦请带门，入府搜查。”
几句话直接把潘莲枝吓得晕了过去，倒在了徐嫣的怀里。
“阿母！阿母你醒醒！”
徐子衿心中无奈，像潘莲枝这样畏怕强权，欺软怕硬之人，怎的当年被父亲看上还娶回家中，真是家门不幸。想着自己作为家中长女，定要拿出官家女儿的样子来，绝不能让办案的郎君看了笑话。
谢峥下了马，徐子衿抬头故作镇定仔细端详于他，却发现他竟然就是当年吓唬她的那个人。想他说山里有狼，就腿脚发软，只靠团圆撑着她。
“你…你就是…那个？山里有狼？”
徐子衿这一句话说的把谢峥身边的另一个亲兵吴屈逗的捧腹大笑。
“山里有狼是什么称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将军，他说你是狼，这小女郎怎的这样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见谢峥回头蹬了他一眼，吴屈才知道收敛。
“你笑点真低。”郑允说。
“谁像你啊，整日里像块木头，无趣。”
“你吴屈！你最无趣！”
两人拌嘴是常有的事，不是为着性格不合，就是为着谁更受谢峥的偏爱。
“正是，徐家小女郎，我们又见面了。”
谢峥温柔的看着她那双如星般灿烂的双眸。
“你还记得我？”徐子衿问道。
“徐家二姑娘，徐子衿，谢某过目不忘。小女郎虽长大了些，但我仍旧记得。”
“将军，这里不便，请随我去厅堂说话吧。”
徐子衿怕一群黑风营的人站在徐家门口，免不得让人非议，便将一群人请进了厅堂内，又让团圆恭恭敬敬的奉了茶。谢峥心中荡漾，生前他心心念念的人，如今就在眼前。
“谢将军，不知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徐子衿问着。
此时那潘莲枝已经苏醒了八九分，又被徐嫣扶至厅堂前落座。
“吾今日前来，是为官员勾结外域一案。”
“什么！勾结？我们通家都是老实人，怎会勾结？”潘莲枝不可思议的叫喊惊叹着。
“先前，宁国公府家六公子，送来徐府一些礼物，可有此事？”
潘莲枝这才明白，原来真是那一堆礼物惹得祸，就连她这身上戴的珠宝首饰，也都是那礼物里的。潘莲枝灵机一动，指向徐子衿。
“都是她！是宁家六公子送给她的！抓她！”
“可我怎么查到的，是二姑娘并未使用这些，反而徐府的三姑娘用了，证人证词都有，三姑娘，你可认此事？”谢峥对于此事的原委，知道的一清二楚，也知道是徐嫣和她的母亲陷害徐子衿。
他对此事记得清楚，生前对于此事，还错怪了徐子衿，把她关在牢里吓了两天，吓的她发起烧来，咳嗽了两月，他为此愧疚了很久。此次再发生此事，定要护着她。
徐嫣被问到，一股脑身子也软了下来，手吓得发抖。
“阿母…”徐嫣抱紧潘莲枝的大腿，怕极了。
“不行，你不能带她走！谁送的你去找谁！”
“夫人，办案可不是谈笑打闹，三姑娘既牵连到，就要跟我去大理寺走上一遭。”
“那…那也是徐子衿的东西，与我嫣儿无关，你要带，就带她！”
徐子衿一看到潘莲枝这副模样，就觉得她愚蠢至极，无论家内如何争斗都不要紧，可一旦一人有错事，满门都要跟着遭殃，这道理她是一点都不懂。
“夫人，你如今这样咬死我，可知道后果？”
潘莲枝抱紧徐嫣，生怕受了牵连。
“什么后果不后果的，你做错了事，你父亲也保不了你，你自己认罪吧，我是不管了！将军，你带她走，都是她的错。”
“夫人，你可知道，若我一人出事，全家株连？”
潘莲枝不懂中州律法，还以为一人做事，一人受罚。
“你别唬我…”
“徐夫人，她的确没唬你，中州律法，若一人犯重罪，株连九族。”
潘莲枝吓得手软了起来。
“那…那怎么办阿？这些东西都在，我都还给你。”潘莲枝胡乱的将自己头上的，手上的珠宝首饰摘下来，推给谢峥。
“夫人莫怕，子衿这就跟将军走一遭，你放心，我若有事，你和嫣儿妹妹自然是要和我一起的，到时候，我们全家在下面，也是能团圆的。”徐子衿对潘莲枝冷笑，而后便跟着谢峥离开了。
谢峥倒是没想到，这一次，她仍旧愿意跟他走。但尽管如此，他也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了徐嫣。
徐子衿被谢峥带至大理寺内，谢峥这一路上都面无表情，不做言语，徐子衿想着这铁面阎王的称号果然合适，一点也没亏了他。
徐子衿被带进小黑屋内，谢峥坐在她的对面，一直盯着她看。徐子衿被盯得发毛，只好向他示弱。
“将军，你有什么要问的，你尽管问，但请别这样盯着我，我害怕。”
谢峥这才意识到，自己盯着她，又把她盯慌了。
站在旁边的郑允和徐屈在身后小声嘀咕。
“看吧，咱们侯爷果然还是吓到小女郎了。”
“禁声，小女郎也是你叫的？”
谢峥这才努力的舒展了眉头，让自己看起来尽量不那么的戾气重。
“既然徐二姑娘让我问，那我可问了。”
“问吧。”
“敢问女郎，年芳几何？”
“芳龄十四，余两月及笄。”
“可曾婚配？”
“不曾。”
“读过什么书？喜文还是喜武？”
“兵书史书，喜武。”
谢峥十分满意。
吴屈道：不像是审讯，倒像是相亲。
“可认得我是谁？”
“山上有狼，铁面阎王。”
徐子衿没想到这一松懈，竟然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不自觉的捂住自己的嘴。
吴屈又一个没忍住，在后面笑了起来。
“徐家二姑娘果然有文采，起个绰号居然还押韵！哈哈哈哈哈哈哈。”
“禁声！”谢峥一喊，吴屈即刻变了脸色。
“原来，小女郎对我的初印象，竟是如此。”
“将军是忠勇无二的大英雄，受人敬仰尊敬，刚才是我说错了。将军莫要怪罪。”徐子衿还是比较惜命的，只好说点好听的找补找补。
“敬仰？尊敬？小女郎，我可看不出你对我，有半分的敬仰和尊敬。”谢峥不吃徐子衿这一套，直接当面拆穿她。
“将军，你不是要问宁家六公子送我礼物一事，怎的又突然问起小女自身，这是何道理？”徐子衿只好转移话题。
“方才我所问，也是很重要的一环，那你便说说，宁家六公子，为何要送你礼物？”
“他的东西，他想送便送，你怎不去问他？反而来问我？岂不是本末倒置？”徐子衿三言两语怼了回去，惹得谢峥无话可说。
“这…宁六公子我已经问过了，他说，他倾慕于你，才送出了这些礼物。那你呢？”
“我才不喜欢他，所以这才把礼物收拾出来。欲给国公府送回去，但家妹不懂礼数，擅自拆开，才惹出了祸事。将军，若这些东西是为赃物，待我归家会把登记宝册以及礼物一并交于大理寺，任凭查看。”
谢峥听到，原来徐子衿并不喜欢宁六郎，不知为何，心中松了一口气。
“好，想不到徐二姑娘竟然如此条理清晰，既然如此，一会我派人随你同去徐府，一会你在口供上按个手印。便可以走了。”
徐子衿这才松口气，其实她已经手心冒汗了。
出去时，团圆在门口来接她。
“姑娘，没事吧！”
“没事…团圆，山里没有狼，我看谢峥才是那个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