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魔鬼
夕阳西下，残阳似血，余晖无力似地透过玻璃照射入一双充斥着茫然的像两颗闪耀的玻璃珠一样的眼睛中，为其染上一层血红色。
一脸迷离的维斯蒂亚的眼中倒映着这凄惨的夕阳，其实，维斯蒂亚一直都在思考着，自己究竟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虽然，自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犹如炼狱一般残酷的世界，但，自己曾化身巨人吞噬人类，也曾目睹巨人吞食人类。
维斯蒂亚无法和那个意志坚定的少年一样，歇斯底里地发出要将巨人赶尽杀绝的怒鸣声。
因为，维斯蒂亚见到过，那些在未被变成巨人之前的人类，正颤抖着、苦苦哀求着。
他们害怕着，恐惧着，他们仅仅也是被那所谓的命运无情地玩弄着罢了！
维斯蒂亚依稀能回忆起自己化身那丑陋、肮脏的巨人时，那份被无尽欲望吞噬的恐惧！
“如果，那些巨人和我以前的感觉是一样的话……”维斯蒂亚睁大着眼睛，瞳孔凝固住了，细思极恐，维斯蒂亚颤颤巍巍的说道：“这个世界……果然是地狱……一切生活在其中的生物……永无安宁之日！”
……
训练营地食堂的格调，是和别处不一样的：一个简陋的大木房子，里面却异常整齐的排列着木桌与长椅，收拾得也还蛮干净，每天在傍晚，便会从房顶的缝隙里钻出缕缕青烟，袅袅回旋上升。
而每天这个时段结束了训练，一脸疲惫不堪的新兵们，都会拖着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身体，来到这里，两两三三地结伴坐在一起，喝一碗和白开水没有什么两样的清汤，以及一块看起来就会让人没有食欲的面包，却都能美美地大口吃起来。
维斯蒂亚是这里的常客，身材矮小瘦弱，有着一头银白色却时常又脏又乱的头发——未老先衰的证明，身上穿的虽然是和别人一样的训练服，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洗过了，但是，听说还是刚洗过的！
维斯蒂亚对人说话，总是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碌碌无为之类的词语，教人半懂不懂的。
因为不知道维斯蒂亚姓什么，而又因为维斯蒂亚一直神经兮兮、神经叨叨，烦人的很，于是，大家索性给维斯蒂亚取了一个外号——小神经。
而每次到这里，维斯蒂亚都是和能坐着大快朵颐的人不同，维斯蒂亚只能灰头土脑地站在一旁一脸羡慕地看着别人吃着，听说是因为又发神经，便被教官惩罚不能吃东西。
这一天，维斯蒂亚刚一来到食堂，所有吃着面包的，喝着汤的人，都看向维斯蒂亚，有人便莫名其妙的大笑了起来，有的叫道：“小神经，你又被教官罚不能吃饭了吧！”
维斯蒂亚不回答，径直地走到让的面前，一脸期待的看着他，说道：“让小哥，你不是说过……”
“你又找让讨东西吃了，可别忘了教官的惩罚啊！”他们又故意高声嚷嚷着：“你肯定又要被教官教训的！”
“你们怎么能这样凭空污人清白！”维斯蒂亚转过身，睁大眼睛说道：“今天教官可是推心置腹的和我畅谈无阻。”
“什么清白，今天早上我可是亲眼看见教官走进医疗室里，把你吓得躲在墙角瑟瑟发抖。”他们又不依不饶的叫嚷着。
“瑟瑟发抖……”维斯蒂亚便涨红了脸，额头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身为弱小……敬畏！……那是对强者的敬畏之心！”
接着，便是一大堆很难懂的话，什么“弱者的无限种可能！”，什么“人类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了起来，顿时，食堂内外又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别人在背后谈论，维斯蒂亚其实很有天赋，并且长得还很娇小可爱，但就是时常喜欢发神经、抽风，令人不敢恭维，于是便越训越惨，如此下来，便成了有名的魔鬼教练夏迪斯的眼中钉，经常惩罚维斯蒂亚不准吃饭，时常在训练中刁难维斯蒂亚，前几天便因为夏迪斯看维斯蒂亚不顺眼，毫不犹豫地将用来攀爬的绳子割断，导致维斯蒂亚摔个半死不活，差点一命呜呼，昏迷了两天。
维斯蒂亚刚接过让递过来的一小块面包，涨红的脸渐渐复原了，旁人便又问道：“小神经，你知道虚伪两个字怎么写吗？”
维斯蒂亚看着发问的人，脸上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满口大道理，还不是到了要饭的地步。”
维斯蒂亚立刻显出颓唐不安的模样，脸上笼罩着一层灰色，嘴巴里说些话，这下便全是什么不甘平庸之人和庸俗之人，以及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之类令人彻底听不懂的话语。
在这时候，既然听不懂，众人便纷纷哄笑了起来，食堂里外又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维斯蒂亚便是这么一个让人快活的人。
不过，有一天，有人突然提起自己好几天都没有看见过维斯蒂亚了。
“那家伙，呵呵。”一个正嚼着面包的人，说道：“她怎么会来？……没听说，她嫌命太长，找到教官嚣张跋扈地说有种训死她，现在估计尸体都不知道埋哪里去了。”
“哦，这样啊。”刚刚发问的人，这才解除了迷惑，像是没事发生一样，继续喝着清汤。
“详细过程呢？”忽然，有人饶有兴趣的问道。
“详细过程……就是有一天在训练的时候，她不要命一样地跳起来拍了魔鬼教官夏迪斯的光头，然后，嚣张跋扈的说‘咱们先签了生死状，有种就训死我……’，大概就这样。”
随后，便没有人问起维斯蒂亚。
几天过去了，这天特别的冷，所有在食堂吃饭的人都不免感到一丝凉意，身体一个劲地打着哆嗦。
“让……我活着来找你了……”忽然，大家都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却非常的熟悉。
大家赶忙停下吃东西，探出头一看，灰头土脸、半死不活、脏乱无比、已经不成人样的维斯亚蒂肚子压在门槛上，半只身体进了食堂，沾满泥泞的双手不断用力向前爬着。
似乎，维斯蒂亚是一路爬来的。
“让……我今天又没吃东西……”维斯蒂亚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回来的一样，抬起那张憔悴不堪的脸，用着那双黯淡无光，绽放着无数条血丝的眼睛满是憧憬地看着让。
似乎，维斯蒂亚是为了这生前的唯一愿望而从地狱中爬了回来。
让非常难堪地看着维斯蒂亚，顿时食欲全无，随即强忍住维斯蒂亚身上散发出的令人难以忍受的臭味，将维斯蒂亚抱起，放在自己的座位上，然后将自己一口都没动过的晚饭全部让给了维斯蒂亚。
“让……小哥……你最好了……”维斯蒂亚瞪大着那双惊悚渗人的眼睛对着让有气无力的道谢着。
“不用谢……”汗颜的让并不会说是因为维斯蒂亚的存在而导致自己吃不下饭了，他一脸尴尬地摆了摆手，便撒腿就跑。
或许，如果他能回到一开始，他会毫不犹豫地打死那个对着这么一个玩意毫不客气的说出“如果没有吃的就来找我！”的自己。
“小神经，你是不是又被教官惩罚了，饿成现在这个样子！”有人忽然笑着对维斯蒂亚问了一声。
“不要取笑我了……”维斯蒂亚没有狡辩，只是有气无力的单说了这一句。
“不要取笑？要不是你发神经找死，你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没有发神经……我这个样子……只是因为我……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维斯蒂亚低声下气的说道：“是摔……不是找死……”
维斯蒂亚那双满是凄惨的眼睛，似乎在向他们苦苦哀求着。
随后，等维斯蒂亚吃完东西，整个食堂已经人走茶凉，空荡荡的一片，维斯蒂亚闭上疲惫不堪的眼睛，便在这异常冰冷的食堂中熟睡了过去。
自此之后，维斯蒂亚便长久没有出现在食堂里了，起初，有人还念叨着维斯蒂亚这个令人快活的小丑，但久而久之，新兵的日子依旧这么过着，维斯蒂亚渐渐遗忘在了人们的记忆之中，或许真像他们以前说的那样。
他们到现在还没有看见过的维斯蒂亚————大约确实死了！
……
夕阳西下，余晖洒落在维斯蒂亚的身上，气喘吁吁的维斯蒂亚躺在一处偏僻的草坪上，身下压着绿油油的草甸，苍白无力的脸蛋朝向被余晖渲染成一片血红色的天空。
在这几天里，夏迪斯就像是要弄死维斯蒂亚一样，不分昼夜的训练着维斯蒂亚，就差把维斯蒂亚像那个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男人一样，丟到根本无法生存下去的恶劣环境当中。
不过，魔鬼夏迪斯的训练比这也没差多少，你能想象得到吗？
他毫无人性地把维斯蒂亚丢到了深山老林里，让维斯蒂亚自生自灭，然后一有时间就高强度的训练维斯蒂亚……概括一下就是，人活着就继续训练，人死了的话……就只能曝尸荒野了。
幸好，维斯蒂亚有几次能够偷偷爬着回来，只因为在维斯蒂亚的心里，一直惦记着让的承诺。
“告诉我，以后你没饭吃就来找我！”
或许，这便是维斯蒂亚活着的证明，至少，那无所不能的神明，让维斯蒂亚保留着饥饿感。
“活着，仅仅就是这样，不过是为了生存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蓦然，维斯蒂亚嘴角勾勒出狰狞的邪笑来。
这略带稚嫩的笑声中掺杂着不属于其的癫狂，这诡异的笑容是那般的渗人。
或许，和别人说的一样，维斯蒂亚大约确实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