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子苒
丁熵独坐在松软的椅子上，望着落地窗窗外的风景不禁出神。
“先生，您的少糖热拿铁，请您慢用。”
服务生的话语声将他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世界。
丁熵看着冒着热气的咖啡，看着液面上浮动的奶沫，自然地回应道：“谢谢。”
服务生是个年轻俊俏的男生，他微笑着说：“不客气。您在等人？”
丁熵点了点头。
服务生继续问道：“先生，恕我冒昧地问一句，对方是男士还是女士呢？”
丁熵想了想，说：“女孩儿。”
服务生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平和阳光的微笑，他伸出手介绍道：“女孩儿的话，建议您点一份小慕斯蛋糕，女孩子一般不建议空腹喝咖啡；对于咖啡种类的话，卡布奇诺和摩卡都很适合，但取决于这位女士对咖啡醇苦度的喜好，卡布奇诺的wet和dry小店都有，而摩卡的天然酸醇风味我们也能提供，您不妨再了解一下。”
丁熵礼貌地摆了摆手，说：“谢谢，那就再来一份慕斯吧。如果一会儿我们有需要，我会再找您的。”
服务生微微一鞠躬，微笑着转身走开。
丁熵再次看向了窗外的街道，行人来来往往，可是那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依然没有出现。
在丁熵所坐位置的对角处，有一个男人正掩饰着自己的焦躁不安，他抬头看了一眼丁熵，摆出一副问号脸。
丁熵翻了个白眼，摇摇头又把手一摊，表示我也不知道。
男人于是只好转过身去，继续小口嘬着吸管里的柠檬水。
他就是丁熵所说的“老皮”，何俊东，丁熵的高中同学兼大学校友。由于高中时生性顽劣、喜好犯贱，经常拿丁熵开涮，故得此名。
很快，丁熵的频道里响起了老皮不耐烦的声音：“你约的几点啊？人家是不是不愿意来了？”
丁熵清了清嗓，只是说：
“再等等。”
“等二十多分钟啦大哥，你确定人家会来吗？”
“以我对她的认知，七八成吧。”
“七八成？还是没底呗。当年本来就是你伤人在先现在你却赌人家能把破碎的心拼好、拿来还给你，成吗？啧啧啧”
话音落下，丁熵的发言频道反而沉默了。
“嗯？怎么不说话了？”
片刻，频道那边的声音有些焦急了：“我去，老丁我错了，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言者无心嘛，言者无心你没事吧？”
老皮赶忙探出头，看见座位上的丁熵满不在乎地瞅了自己一眼，这才放下心来。
好巧不巧，这一探头，老皮瞥见了那个正迈进店门的身影。
他愣了一下，旋即赶紧把身子侧过去，拉低了鸭舌帽的帽檐，压低了声音向频道里喊：“丁熵，好像来了！”
丁熵轻轻叹一口气，深呼吸，眼神有些迷离。
一位年轻的女性慢慢地走到了他身边，仿佛也深呼吸一口，又才慢慢地走到桌的对面，放下了提包，优雅地坐下。
两人都没有第一时间看向对方，仿佛在刻意避开一束炽热的阳光。女生侧着头，好像在看着穿梭于座位之间的服务生，柔黄的灯光朦胧在她脸上。
丁熵悄悄看了她几眼，女生还是以前那样，六年的时间似乎并没有为她留下太多的印记。那张圆圆的脸、柔和却不羁的五官，那熟悉的身形猛然间和记忆中的那个影子重合到了一起，丁熵终于选择打破沉寂，问道：
“想喝点什么？”
女生回过头，神色柔和了些，她沉吟片刻，说：“都可以的。”
“嗯我记得你喜欢吃水果那来杯摩卡怎么样？”
女生的眼神望着桌面，接着腼腆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服务生为女生端上了茶饮。
女生望着杯中的咖啡，微不可察地叹出一阵鼻息，开口道：
“今天突然找我，有什么事吗？”
丁熵压抑住心中的慌乱，笑了笑说：
“没什么，老同学见个面而已嘛。”
女生轻轻撩起鬓角的一缕头发，抬起头，看着丁熵的眼睛，那样的眼神仿佛一口温润的深井，又带着一丝丝凉意。她有些怅然、有些忿忿地问道：
“你倒是还记得我这个老同学咯？六年了，你怎么就没想过要见个面呢？”
丁熵似乎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他平静地说：
“大家都有各自的专业和工作嘛，而且你不是不知道，现在的形势很复杂，见一面并不容易的。”
“是不容易嘛，像有些人都偷偷摸摸跑到西联帝资那边去了，能见面才有鬼嘞”
丁熵哽了一下，回应道：
“我没有偷偷摸摸我真的很抱歉没有能告诉你，因为形势很特殊。”
女生哼了一声，说：“你被人绑架去研究了？还是被抓过去当间谍了？”
“没有，没有，我没有去西联国家六年前，新联大组织了一个“北极学者十年计划”工程，向刚刚脱离西联的dm派驻留学生，参加北极课题专业学习，并且共享dm的教育资源。所以我就报名了啊真的很抱歉，因为东西电缆被切断，卫星通讯管控也很严格，我没有办法给你说这件事。”
“可是你走之前明明可以告诉我一声啊！你不声不响地走，我真的以为你被人家绑走了，我跑去问你父母，他们说你出国了，但又不知道具体去的哪里你说你够意思吗丁熵？”
女生明显开始有些上情绪了，嘴巴撅了起来，靠在了椅背上。
丁熵有些沮丧，他靠住了座椅，两手交叉着放在小腹上。
女生偷偷瞄了丁熵一眼，气似乎消退了些，但她还是没好气地说：“你真的被秘密抓去搞人体实验了？我看过好几条西联的报道呢我们组长胆子那么大的人都会害怕。”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我真的是去留学。”丁熵悻悻地说。
“对了，你回来那天给我留名片，什么意思？还给完就跑了？”女生的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
丁熵的脸肉眼可见地泛红了，他低下头，欲言又止。
女生说：“算了，那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呢？”
“将就吧。反正住在那里，感觉打仗的是那边，不是这边。”
女生笑了笑，虽然这笑是在心里，但她心中的疑虑和困顿已经消解了大半。
“你当了空姐？”丁熵问。
“什么空姐，我倒是想哦，但是空姐要求可高了，要考一堆证不说，还要自身仪态好，还要学礼仪、学航空规则、学外语，像我们国际航班，对外语的要求更高。我，毕业才两年左右，家里也没什么关系，只进了地勤。”女生有些失落。她继续回问道：
“那你去留学学的什么？工作了没呢？”
“我学的考古学，目前主要还是搞学术研究。和你一样，两年前毕业的。”
“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要学考古？战争时期，现在这些行业都不景气啊。”女生有些惋惜。
丁熵听罢，笑了笑，说：“当然得学，战争可不只是正面战场上的打打杀杀，还有商界的厮杀、有学界的争霸、有技术界的拼抢。考古学的核心是历史，只有在这样的时候继续防守和丰富我们的历史，才能体现出我们c国人的领域重要性，才能守住文化之根，才能更进一步地尝试从中汲取营养、充实国民精神。”
女生酌下一口咖啡，说：“是喽是喽，你一天天道理最多了，像个老干部一样。这回回来要待多久？还要回去吗？”
“说不好，也许就不回去了，但近期可能得在国内出出差。”
“出差？”女生想起来什么，原本想说，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建议你哈，别往敌占区跑，还有巴北、荆北、湘东地带，我爸前段时间休假回家说，那些地方现在很动荡，两军打得不可开交，而且我们不占优势，随时可能丢掉。你你你注意点哈，反正什么遗迹发掘什么的别往那去。”女生说。
丁熵微笑了一下，说：“知道了，谢谢你提醒。”
女生喝完了咖啡，轻轻拭净嘴角，起身说：“那有时间再会，不过，你下次要出远门记得给朋友们说一声哈。”
女生一挥衣袖，提上包包，轻松道：“走了！”
丁熵说：“你也注意安全，下次再会！”
一个挥手，女生的身影消失在了墙后。
丁熵笑了笑，又有点怅然若失地坐回座位上。
另一个身影出现在他身旁，那是一脸黑线的老皮。
丁熵抬头，被他那毫无表情的凝视吓了一跳。
“你干嘛？诶呦。吓死我了。”
老皮皮笑肉不笑地说：“这就是你说的紧急情况？”
“不然呢？你要庆幸她没有甩包走人，要不然你也控制不住的。”丁熵没有底气地说。
老皮哼出一口气，说：“可是呢？你们聊得那么开心，让我一个人陪你当了一个小时花瓶？还啥也没干？”
丁熵尴尬地笑了笑，连忙道：“来来来，我们的大功臣，护花不对，护叶使者，让卑微的小丁为您敬上茶点一份！”
见老皮的脸色缓和了些，丁熵连声呼唤道：“服务员，服务员！来一杯柠檬水啊！别打诶呦！不要柠檬水，要一杯卡布奇诺！”
“人物关系，基本信息？”
“目标人物的疑似前女友，孟子苒，今年26岁，航空航天专业硕士，未婚，现在在渝江北国际机场当地勤工作人员。”
“追踪了吗？”
“追踪了，系统已锁定定位和轨迹。对方正前往家中。”
“看好目标，注意无线电管控，注意侦测强度，不要暴露。”
男人关掉了传呼机，他看着屏幕上的年轻人，心中竟无端地生出一股敬畏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