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部署
“朕告诉你，他们现在恐怕在想着怎么造反呢！”
文华殿内，听到朱慈烺为东林党的辩驳，崇祯怒道。
“父皇，朝廷大事，怎能意气用事呢？陈演大人在朝这么多年，何时有过不恭的迹象，父皇切不可听信小人之言啊！”
朱慈烺梗着脖子，一副正义的模样，颇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思。
“你……”
崇祯气极，指着便宜儿子的鼻子，气的直哼气，许久说不出话来。
“朱慈烺，你别忘了，朕可不止你这一个儿子！你现在还不是皇帝！朝堂的事朕说了算！”
长时间的思虑早已使崇祯心力交瘁，震怒的声音传出，吓的殿门口的小太监都伏地发抖。
王承恩现在恰巧正在门口，崇祯只是脱口之言，他却内心一惊，十分清楚崇祯话语的严厉。
崇祯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朱慈烺也终于听出崇祯发怒的口气，和他话语的严厉，内心终于恐惧起来，也跪了下去，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就在这里跪着吧，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回你的新军营，别在朕的眼前说你的那番大道理！”
“哼！”
崇祯从宝座上站起，怒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王承恩一句话也不敢说，帝王的家事他不敢置喙，一路随着崇祯到了乾清宫东暖阁，刚到门口，一个茶盏就被崇祯摔了出来，好悬没被砸着。
“气死朕了！这小兔崽子，哪里有一点像朕了！”
王承恩小心翼翼地进去，恭声劝道：“万岁爷，小心龙体呀！”
崇祯一听又怒了，猛然抬头道：“朕小心个……”
话刚说了一半，忽然看见门口出现一道清丽的倩影，崇祯一愣，语气也随之弱了下去。
只见周皇后端庄地站在门口，看向怒火冲天的崇祯时，含星的目光中满是担忧的神色。
“皇后……你怎么来了？”崇祯看到周玉凤，心下也软了一些。
按理来说皇后驾到，太监是要先通传的，虽然也有特殊情况，但崇祯在发怒的状态下，一般的太监是不敢不报的。
王承恩狠狠地看向门口的小太监，眼神锐利阴沉。
那小太监被看的心神都为之一震，浑身抖如筛糠，膝盖一软扑倒在地，哀声道：
“万岁爷，刚刚您在文华殿的时候，皇后娘娘就已经到了，来给您送养心茶的。”
崇祯挥了挥手，也不想太多的追究，他现在的心神确实有些乱了，皱着眉问道：
“茶呢？”
那小太监显的更慌张了，颤颤巍巍地看向被崇祯砸出来的，已经碎成了五六半的茶盏，大气都不敢出。
很显然，周皇后送的养心茶已经被崇祯给生气扔出去了。
“这……”
崇祯也感受到了一丝尴尬。
“陛下，没什么的，臣妾再做一份就是了。”
却见周皇后只是微微一笑，竟俯下身去捡已经被摔碎的瓷器碎片，这一个动作可惊住了包括崇祯在内的所有人。
“皇后娘娘，这些事交给奴婢们来做就好了！”那小太监连忙膝行过去，慌张道。
周皇后微微一笑，尽显皇后的宽容大度，说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小太监一时愣住了，不知该做什么好，幸得王承恩有眼力见，知道接下来是皇帝的家事，忙拉着那太监告辞走了。
周皇后缓缓走向崇祯，把手中的茶盏瓷片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柔声问道：
“陛下，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呢？现在整个国家都靠陛下顶着，莫要动气伤了龙体呀！”
周皇后的声音如同夜莺般婉转动听，再配上清丽可人的容貌和微微蹙眉的担忧神情，崇祯的内心瞬间被治愈了一大半。
他发现，自己多多少少有点颜控了，要不是朱慈烺完美继承了周玉凤的优良基因，生的眉清目朗，还是自己根正苗红的嫡长子，他可能早就掀桌子骂娘了。
崇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坐在宝座上，以手抚额道：
“还不是你那大儿子，成天气朕，竟然还帮着朝堂上那帮文官顶撞朕，朕现在罚他在文华殿跪着呢！”
周皇后闻言内心一惊，没想到崇祯生气竟然是因为他们的儿子，许久后叹了口气，说道：
“陛下，烺儿的事其实都怪臣妾，是臣妾平时对他疏于管教，才酿成了他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执拗性子，臣妾这就回去自罚《女诫》三百遍。”
崇祯心头一软，说道：“朕又没有罚你，再说了，烺儿现在的性子根本就是东宫那些东林党人教的，只是这性格需要慢慢转变，你也不用太过自责。”
说着说着，崇祯忽然从被安慰的一方成了安慰别人的一方，甚至开始主动为朱慈烺的行为找借口，在周皇后的引导下，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周皇后通过揽下跟自己风马牛不相及的罪责，引得崇祯的怜惜，使崇祯能够从一个局外人的视角重新审视朱慈烺的行为。
这一想，崇祯还真有些想通了。
崇祯十几年来整日忙于政务，确实没怎么关注过朱慈烺的教育，他这个性格也有自己……不，是以前的自己一份责任。
他记起刚刚王家彦说过的话，虽然朱慈烺也常常和王家彦辩论，但王家彦并不与其针锋相对，而是将事情做出来，用事实来打朱慈烺的脸。
朱慈烺的弱点，就是太过理想化和纸上谈兵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他好好看看，东林党那一帮人是如何祸国殃民的！”
崇祯下定了决心，心情也随之舒畅了起来，看着周皇后温声道：
“好了，朕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去文华殿把他叫起来吧。不用让他再来见朕，直接回新军营该干什么干什么。”
周皇后见崇祯虽然表面嘴硬，但一副想通了的样子，便也不再多说，福了一礼道：
“那臣妾先退下了。”
周皇后前脚刚走，王承恩就进了殿来。
崇祯微微蹙眉。
王承恩跟着崇祯几十年了，是很有眼力见的人，这么着急进来，崇祯判断他有什么急事禀报。
“怎么了？”
“万岁爷，这是王尚书刚刚呈上来的京师城防图，和京师守备事宜的奏折，请万岁爷过目。”
王承恩呈上来一幅图和王家彦写的奏折，崇祯不禁眉头一挑，心道：这么快就呈了上来，看来王卿早在朕吩咐之前，就已经思虑良久并形成方案了。
殿内只有崇祯和王承恩两人，崇祯先将城防图摊开细细看了起来，王承恩也识趣地别过头去，不敢窥探机密，虽然崇祯也没有防他的意思。
看完王家彦调配的防务，崇祯满意地点了点头，奏折上写着的是王家彦安排的防务的具体细节，以及这次北京保卫战的预期和战略目标。
明天在文华殿会见京师的将领，做最后的总动员，内容就以王家彦的这份奏疏为基础了。
见崇祯将奏折闭上，王承恩面色凝重了几分，又说道：
“万岁爷，曹化淳从陈演府上回来了。”
“哦？”崇祯内心一动，脱口道：“怎么说？”
“他现在就在暖阁外。”
“快让他进来。”崇祯道。
他现在关心的，除了城外的李自成外，就是城内的东林党了。
不多时，曹化淳躬着身子，状极恭谨地小步走了进来：
“万岁爷圣躬安！”
“东林党那边怎么说？”崇祯直切主题。
“万岁爷，和您料想的一样，东林党已经被逼到绝路了，他们集合了全党的力量，意欲谋反！”
崇祯深深吸了口气，心中仿佛一块大石落了地。
其实走到这个地步，崇祯完全有能力直接把陈演、魏藻德等东林党分子抓起来砍了。
但他担心的，是东林党盘根错节的关系，很难将他们一网打尽，等几十年过去，再春风吹又生了。
所以当崇祯听到陈演‘集合了全党的力量’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看来，确实是穷途末路了！”崇祯点了点头，又眯起眼睛看向曹化淳这个‘卧底’。
“曹化淳，你在宫中也几十年的时间了，知道宫里的规矩，这次是你将功补过的最后机会了！”
曹化淳忙伏地道：“万岁爷放心，老奴明白！做完这件事，老奴便隐姓埋名、解衣还乡，从此再也不问世事！”
他说的很是诚恳，在诏狱的一个月时间，他经历了漫长的恐惧和绝望的煎熬，思想已经大大转变。
能在残酷的内廷斗争中白捡一条命已是万幸，他早已没有了之前的那股锐利。
他现在已经完全被王承恩拿捏住了。
“好，等李自成的使者到来，朕会派人配合你的。”崇祯说道。
东林党在城内造反之时，就是他们全党的覆灭之日。
曹化淳退下了，看着这个白发苍苍、状极恭谨的老太监，崇祯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道：
“老王，你确定能控制他为我们做事吗？他不会了东林党一起密谋什么吧？”
虽然放出曹化淳卧底东林党是他自己的决策，可现在他却有些担心。
曹化淳以前毕竟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是内廷的头头，能爬到这个位置肯定不简单。
王承恩却一副胸有成竹的笑容，说道：“万岁爷放心，且不说在诏狱中此人已经被吓破胆，就是没进过诏狱，他现在也不敢造次。”
“曹化淳是一个极具眼光的人，不然也不会做到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他对于政局的嗅觉可灵敏的紧。”
“东林党如今穷途末路，只靠着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与万岁爷您抗衡，所以只能寻求与李自成取得联系！可是曹化淳知道，与李自成联络根本就是没有的事，是我们的计策罢了。”
“东林党的死局已经形成，谁进去谁死，依曹化淳的能力，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他远离东林党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主动与他们密谋呢？”
崇祯听后豁然开朗，曹化淳的老道与狡猾，反而正是他不会叛变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