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到底有什么仇恨
柳砚清蹙眉,在他话音刚落时就急急接了一句,生怕他现在就强行罢了她的官、让她回府来做什么矜贵的指挥使夫人。义父还在山上以一躯老病之身等着她报仇,她此时如果要贪图这温柔乡,如何对得起他这些年的教养?但话说出口不过几秒,瞧着齐珩昱像是会错了意,她忙又解释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大人应该知道。我倾慕大人,要的是与你比翼齐肩,若要我做笼中的金丝雀,倒不如砍去我的手脚来得痛快些!”
齐珩昱的眸色沉了又沉,但看向她清澈的双眼时,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搜肠刮肚地想着要么说些什么话来让她知难而退,要么与她约法三章。免得她不管不顾将自己置身危险。可他还没开口,就忽听福安急着在外头喊他,似乎在说什么“圣旨”。他顿了顿,正要出门,却转头牵起柳砚清的手,这才开门阔步走出去,有种特意向那传旨太监展示二人关系的意思。赵陵澈身边几乎都是他的人,余下的即便不是,也没那个胆子在赵陵澈面前编排是非。他这样做无非就是暗中告知宫里的人,关于他和柳砚清的关系,那传言的确是真。免得有不开眼的再把柳砚清往“娘娘”的身份上想、或为了讨好赵陵澈乱说一气。果不其然,传旨的小太监认出了柳砚清,再一眼瞥见两人交缠的双手,吓得立马低下头没敢抬起来,就连手里的那一卷圣旨也不知道该不该展开。齐珩昱接旨向来不跪,就那么笔挺地站着,却见他一直不宣读,便很是不满地看过去:“本座忙得很,没工夫瞧你在这儿演哑剧。”
小太监支支吾吾,心道自己这一卷圣旨宣也不是,不宣也不是。不宣旨回去没法交差,可看这场面,若是宣了,恐怕要撞到齐珩昱的枪口上去了。到底是福安有眼色些,看出了他的踌躇,见人不过是御前最末等的打扮,便发了善心想救他一命,立刻上前去伸出手,一言不发地指了指他手里的东西。小太监明白了他的意思,险些感激涕零,忙跪地双手呈上。福安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得了应允之后展开那明黄的绢帛,目光扫过上头的两行字,先前泰然的神色猛地顿住。“不开眼的奴才!回去告诉陛下,指挥使大人不会接这旨的。”
柳砚清从没见过福安这样沉不住气的模样,狐疑地抬头与齐珩昱对视,却见他的脸色更是不悦。不过那不悦并不是因福安对圣旨的擅自处置,而是在瞧见福安的反应之后,心下明了赵陵澈写的东西怕是连他身边的奴才都知道不可行的,偏偏还找人传旨来膈应他。他清了清嗓子,捏着柳砚清的那只手没有放开,只叫福安把东西拿给他来看看。福安叹了口气,知道这事儿已经没法子瞒过他了,拿过去时带了几分小心。“锦衣亲军指挥使齐珩昱,性温有礼,恰逢斯年;华亭公主少而婉顺,长而贤明。今朕赐恩,安平四年三月初八,令成眷属。各路州郡、宗亲旧臣,令备资礼。另赏黄金万两、云锦五十匹、饰物若干载于礼册,作长公主陪嫁之用。”
齐珩昱捏着那卷绢帛看完,拧眉顿首,朝着地下跪着的太监就扔了过去。圣旨的卷轴砸在那人的眉脚,霎时渗出血色来,他却将头埋得越发低,哼都不敢哼一声。柳砚清一直没瞧见圣旨的内容,见齐珩昱发了这么大的火,以为是朝堂上的事儿,便噤声没问,谁知他将手一举,盯着那小太监道:“你回去告诉皇帝,本座谁也不娶,就瞧上了他宫中的掌药。可惜掌药看不上本座,那本座便等着,她一日不吐口,本座就一日不成亲。他若是忍心让他的妹妹进齐府来做个没名没分的女使,本座倒也欣然。”
柳砚清震惊诧异的目光还没从散落在地上的那卷圣旨上移开,就被他带着火气的动作拽回了屋内。缓了好半晌,她才慢慢理清楚,那圣旨竟是赵陵澈给齐珩昱和赵蕊涵赐婚的。琢磨片刻后,柳砚清突然抬头望向已经坐在椅子上好久没说过话的齐珩昱:“大人刚才是拿我拒绝了长公主,却还给我留了后路?”
齐珩昱瞥她,眉心微微一动,却并未舒展开来,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无奈。对面的人眸色却很快清明起来,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唇角也渐渐扬起。她自那日见过赵蕊涵之后就患得患失,生怕齐珩昱“回心转意”与公主双宿双飞。可他刚才说那话时句句都不离她,却还没忘记替她遮掩一番,只说是她瞧不上他,想必也是怕她在赵陵澈面前不好做。那这意思岂不就是……齐珩昱不仅为她拒绝了赵蕊涵,甚至还默认了她继续待在赵陵澈身边的事儿?瞧着她几乎要笑出声儿来的样子,坐在椅子上的人轻咳一声,泼了她一盆冷水:“继续在宫里待着也可以,不过你得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既然你的心思的确不在皇帝身上,那赵氏与你到底是什么滔天的仇恨,让你一个姑娘家这般死死咬着不放?”
柳砚清怔了怔,想起自己当时想尽办法给他留下药渣时敷衍他的那些话,什么替天行道,什么手刃昏君。彼时是他不在乎她,她既能为他所用,那这些理由便也由着她说,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两人的关系与从前大不一样了,齐珩昱方才甚至说出非她不娶的话,无论真假,总之在这世上的女子里,她是头一个这样被他放在心上挂在嘴边的。再用那样的理由搪塞,不光是面儿上说不过去,就连柳砚清自己的心里也觉着不妥了。可实话终究是不能全说。静默了许久后,她在心里算了算日子,上前微微躬身,握住了他的手:“后天是二月十六,大人若想听我的理由,那天不妨随我去一趟北雁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