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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江湖孤女揭皇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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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国安平四年,正月初十。柳砚清手握皇榜,安静地跟着领路太监走在宫中长巷的青石砖上。‘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被扔到路中央。领路太监被吓得一个哆嗦,直接跪了下去:“大……大人!”

    柳砚清侧首,看着躺在地上呼气多于进气的男人,眸底闪过一丝疑惑。还未等她细想,便被一个阴影笼罩。她下意识地抬头,眼神扫过来人衣袖上绣着的龙首鱼身,立刻猜测出了这拦路人的身份。锦衣亲军指挥使——齐珩昱。此人无父无母,十几岁起便周旋于王公贵胄之间,如今更是带着手底下的一帮太监把持朝政多年。遑论永宁城,哪怕是整个赵国,多半也是他说了算的。能无视宫规,将犯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丢在地上的,除了他也没有旁人了。他这会儿出现,莫不是特意来拦她的?眸底划过一道暗芒的柳砚清迅速跪下:“民女参见指挥使大人。”

    “倒是一个有眼色的!”

    低沉暗哑的嗓音还带着一点儿轻蔑。“抬起头来,让本座看看,敢揭皇榜入宫给圣上治病,觉得自己的医术比宫中太医还好的丫头,长的是什么样子!”

    柳砚清眉头一拧,掩去眼中的恼意,缓缓抬头,对上那双暗藏戾意的黑瞳,不闪不躲。齐珩昱瞧着那一双眸子,只觉着隐隐有些熟悉,目光落在她身侧的药箱子上时,更是神色一变:“说说,你打算怎么治陛下的病?和太医院的那些老头子的法子有什么不同?”

    “大人,陛下的病,还需要民女亲眼看过之后才能下定论。”

    柳砚清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顿了顿又接着道:“大人若是想要知晓,可在民女诊脉过后,去太医院看脉案。”

    “本座现在是要你回答,不是让你告诉本座该怎么去做!”

    冰冷的手掐住她的下颚,齐珩昱看到那张淡然的脸因为他的用力而微微蹙起了眉。但那双眼睛里有恼怒和隐忍,唯独没有惧怕。齐珩昱突然笑起来:“倒是有好些年没见过不怕本座的人了。”

    他说着松开了她,边拿帕子擦拭着手,边漫不经心地再次开口道:“给你一个机会,说服本座,让本座同意你进去,若是说服不了——”后面的话,他没说完,只是隐含的杀意让柳砚清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想起永宁城里的人背后给他的“活阎王”称号,柳砚清眸色微沉。不过……莫非是因为他今日审问犯人还没问出个结果,这犯人便要不行了,所以他心里存了气,出门正撞上她,才故意处处找她的麻烦?柳砚清想了想,从身侧的药箱里取出银针,看向方才被扔出来的人:“若是大人还有话要问那人,民女有法子可让他再清醒半日。”

    齐珩昱微微一愣,明白她的意思后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快要没了呼吸的人,似乎考虑了一刹,而后侧过身子,示意她过去。跪着的人深吸口气,站起身来缓步上前,迅速将银针刺入到对方的穴位中,几息之后,取出银针。“此人能清醒半日,无论大人对他再用什么刑罚,他都无法晕厥过去!”

    齐珩昱闻言走到两人的身边,垂首看着面色明显缓过来的人,眼底闪过一道暗色,旋即一抬手,便有人上前将那男人架走。“倒是有些本事!”

    他似笑非笑地瞄了一眼柳砚清。“永宁城中的人都说本座心狠手辣,现如今看来,你这小丫头的心也不比本座好到哪里去!”

    “大人的案犯,自是诏狱中罪大恶极者。”

    因为两人的距离拉近,柳砚清嗅到了他身上的血腥气,不禁再次后撤,低眉道:“既是有错之人,民女又何必心软?”

    齐珩昱饶有兴味地看了她一眼,半响才摆了摆手:“去吧!”

    柳砚清福了福身,回头去将早已经瘫软得无法站立的领路太监搀扶起来一起离开。齐珩昱身后的福安待两人走后,才上前低声道:“主子,这姑娘叫柳砚清,今年十八,是个自小无父无母、飘零长大的孤儿,似是前不久才来永宁城。太后刚贴了皇榜,寻人给陛下医治旧疾,她就揭了榜!”

    无父无母的孤儿?齐珩昱原本因为看到熟悉的药箱而兴起打探的心思顿消,没有接话。他要找的人,并非自小就是孤儿。“主子,那这个姑娘是不是要——”福安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齐珩昱转着手中的佛珠,冷嗤了一声:“不必了,她料理不好皇帝的身子,自然有她的麻烦,无须咱们动手。”

    他四岁开蒙便日日研习的药理毒方,又岂是一个江湖孤女三下两下能治好的?待他拂袖转身与福安离开后,角楼旁边才探出两个脑袋来。“柳姑娘,你胆子可真大!敢在指挥使大人面前那样说话!”

    柳砚清微微一笑:“富贵险中求,我好不容易才能进宫,怎能就这样被旁人吓退放弃?”

    况且若是放弃了,赵家欠她的血债,她怎么讨回来?不过……齐珩昱的模样,当真是如同披了羽衣的美玉一般耀眼。可这样一个眉眼温润、看似无争的人,却偏偏极能隐忍,有低到尘埃里的坚韧,亦有站立于云端的狠绝。永宁城里没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世,唯有几句传言入过她的耳。据说他是乱葬岗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孩子,少时便能低眉顺眼认太监做干爹,八岁至今,从谁都能踢上一脚的养马小倌做到太子伴读,再到如今万人之上把控朝堂、生杀予夺利落干脆的诏狱主人。就是如此游戏人间的一个残虐之人,那些太监跪在他足下的时候,都能忍不住尊他敬他。就譬如他身侧一直跟着的那个。她刚刚就发现,那个太监看着齐珩昱,虽有惧意,但更多是崇敬。那是不是就说明他虽暴戾,却仍不至于太过荒唐、且有可用之处?想到自己之后的计划,柳砚清收回飘离的思绪,看向一旁还在擦着冷汗的太监,浅笑着唤他:“快走吧公公,别耽误了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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