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重回故里(5)
几日后。
租好的马车停在小院门口,羲江蕴和雪知坐入车内,晏宸光和张田坐在外面赶马,这一趟连车夫的钱都省了。
一路上紧赶慢赶,也要了七天才到都城外。
看着这熟悉的环境,晏宸光百感交集,他本想下车去看看扩建的护城河,却被张田给拉了回来。张田的意思是现在快些回家比什么都重要,家中还有等待着他们的亲人。
进城需要证明身份的文书,羲江蕴一伸手,手上就出现了四份文书。
晏宸光、羲江蕴和雪知拿着文书给官兵晃了一下就进城了,但是到了张田这却被拦住了,官兵们左查右查,文书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才给放进来,大概是看他五大三粗不像好人吧。
进了城他们就分开了,晏府在大道上,张家在市集附近。
分别前晏宸光提醒张田要把胡子刮一刮,别把他父母吓着了。雪知跟着张田往市集走,羲江蕴跟着晏宸光去了晏府。
此次返回都城,晏宸光并无十年前的顾虑,不必担心被当作临阵脱逃的逃兵,也不必担心被当作弃国投敌的奸细,毕竟已过十年,除了他爹,应该不会再有人记得都城曾有过晏宸光这个人了吧。
这十年过去,都城的街道好像没什么变化,晏府还是那个晏府,只是门房换了新人。
晏宸光敲开晏府大门,门房来开门,他们面面相觑,都是互不认识对方。
门房问:“请问公子有什么事吗?”
晏宸光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阿勇呢?”
“阿勇哥早就是管家了,怎么会在这看门啊?你是谁?有事快说,没事赶紧走,别在门口堵着。”门房见晏宸光直呼管家名字,以为是来闹事的,想要赶走他们。
“馒头!在门口吵什么呢?”管家正好路过大门,看见馒头把大门开了一条缝在和外面吵吵,他快步走到门口敲了一下馒头的脑袋,“真是没有规矩,大吵大闹的像什么样子,让其他府看见了笑话。”
晏宸光听见了熟悉的声音,透过门缝看见了管家服饰,再向上就是阿勇的脸。十年未见,如今一看他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只会追在晏平后面问东问西的小门房了。
“阿勇……”晏宸光轻轻叫了一声这个名字。
门内之人听见呼声,从门缝向外看去,看清外面的人后先是愣了一下,转而泪水止不住的流出眼眶,他顾不得什么规矩,将大门“哄”一下拉开,握住晏宸光的手颤巍巍的问:“少爷是你吗?你回来了?”
晏宸光微微颔首,轻声道:“我回来了。”
阿勇胡乱用袖子抹掉鼻涕眼泪,冲着馒头喊:“快去告诉老爷,少爷回来了!”
馒头怎么也没想到,被自己拒之门外的竟然就是那个素未谋面消失十年的晏府少爷,正在他不知该如何开口道歉之时,管家发了话,正好给了个台阶下,他赶紧跑去中庭通知老爷这个好消息去了。
阿勇把人请进门,看见晏宸光身后还跟了位姑娘,以前从未见过,问道:“这位是?”
羲江蕴听见他问起自己是谁,端起架子答道:“自然是你们少夫人咯。”
晏宸光看着羲江蕴突然摆起谱来,轻笑两声道:“婚礼没成不作数的。”说完这句,就看见羲江蕴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的瞪着自己,于是赶紧一转话锋,“但是未来还有好多时间,我们可以办一场更好的。”
羲江蕴看阿勇上下打量自己,赶紧端庄的点了点头。
阿勇知道在十年前少爷在仓庚任职时曾求娶了一位姑娘,如今大难不死回到都城还将当初的人带了回来,真是难得。
阿勇看羲江蕴的眼神多了敬佩之意,心道:这姑娘明知少爷可能回不来了,还在边城等上十年,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姑娘。
晏宸光和羲江蕴站在中庭的院子里等晏诚,他环顾四周还是熟悉的环境,晏府布置和十年前没什么不同,只是花圃多了几种以前没有的花草,草地更茂盛了些松树也多了几颗。
晏诚被馒头扶着踉踉跄跄的跑到中庭院子。他平时身体很好,连个头疼脑热都不常见,但是听见晏宸光回来了,两条腿怎么都不听使唤,手也跟着发起抖来。
晏宸光听见了长廊里传来急促的呼吸声,转头一看,与父亲的视线相交。
晏诚摆手让馒头松开他,慢悠悠的向着晏宸光走去,两条腿一步一颤,两人离得一尺时一个没站稳向前栽去,晏宸光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晏诚喜极而泣,抱着晏宸光来来回回就是那么两句:“我儿终于回来了!老天保佑啊!”
晏府上下忙忙碌碌,都在为晏宸光与羲江蕴准备接风宴,整个府里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氛。
晏诚和晏宸光父子相见,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晏诚自从得知仓庚被林宿攻占,每日都是提心吊胆,派了很多人去打听,始终得不到确切消息,久而久之就放弃了。
他反复告诉自己,儿子是为国捐躯是忠义之士。但他却总在深夜梦见妻子和儿子在院子里打秋千,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景象,每次醒来都是泪水浸湿了枕头。就在他已经接受儿子已死这个事实之时,上天怜悯,竟然让儿子毫发无伤的回来了,还带回了个儿媳妇,真是老天保佑啊!
羲江蕴知道人家爷俩久别重逢有许多话要聊,就识趣的跟着阿勇去看新给她收拾出来的屋子,没在打扰他们。
晏宸光将两国大战和自己被抓去当火工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晏诚听完哭的稀里哗啦,他从没见过父亲如此失态的哭过,看着看着自己也忍不住哭起来,俩人在屋里抱头痛哭,听的门外的仆人都开始感动的落泪了。
夜晚,东宫书房。
楚兆远和楚楠对坐下棋,窗外传来石子击窗之声,二人同时向窗看去,楚兆远知道是有消息来了,他看了看还没完成的棋局,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楚楠,略思考了一下,道:“进来吧。”
黑衣人抬窗而入,这是楚楠第一次与他见面,楚楠看了一眼黑衣人,拿起棋子置于棋盘之上,不动声色的问:“父皇以前从没让儿臣见过您的隐卫,今日怎么不藏着掖着了?”
楚兆远没有回答,而是询问刚进来的黑衣人:“何事?”
黑衣人递上密信,一句话未说就离开了。
楚兆远打开信封,信上内容:晏宸光已达都城,一女子与其同行,身份不明。
楚兆远将信放在棋盘上,打乱了刚才的棋局,楚楠拿起信看了一遍,问道:“晏宸光是谁?父皇为何要监视他?”
楚兆远道:“他是个从战场上侥幸活下来的人,据说身在林宿营十年之久。”
楚楠放下信件:“一个通敌叛国之人竟还敢回来。”
楚兆远开始收回棋盘上的黑子:“只是听说,没有证据。”
楚楠也将白子收回棋盒:“父皇若是想除掉一个人隐卫部自会出手,哪还需要什么证据?如今他还活着,父皇又派人监视,那定然是他身上有什么您想得到的东西吧。”
楚兆远刚才说得话都是试探之言,他想看看这个儿子到底有多聪明,如今看来真是像极了当初的自己,什么话都要在脑子里转一转,寻思出点别的意思来。他边拍手边笑道:“好儿子,真是随了我,这么聪明。”
楚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夸人还不忘了带上自己。
楚兆远将棋盘上的棋子都收回棋盒,接着说:“当初你皇爷爷留了两样东西,分别给了我还有你皇叔楚兆康,但是自你皇叔出了意外,他手上的东西就不翼而飞了。”
楚楠明白他的意思,还是顺着他的话问下去:“所以,那东西在晏宸光手上?”
“从前以为是,但是如今看来……”楚兆远没有说完这句话,这么多年都没查到那东西的下落,他也不敢笃定那东西一定在晏宸光手里了,可是不在晏家又能在哪呢?
“既然如此,何不将他请进宫来问一问?若是有,让他交出来再杀也不迟,若是没有,那就……除了这通敌叛国的贼子。”谁能想到,这些话出自一个十岁小儿之口。
楚兆远没有再开口,相当于是默许了楚楠的这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