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的名字叫华月媚
“师傅，您在偷看我吗？”
坏事！
被她察觉到了！
我赶紧将吐露不轨的眼神从后视镜移开，同时以正人君子的口吻解释道：“看是看了，但不是偷看。我是观察后方车况，没想看你。”
“真的？”她抿嘴偷笑，但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她的一笑，将尴尬打破。我也跟着傻笑几声，内心的不安和忐忑竟一瞬间全都消散。不得不说，绝佳的容颜具备超级魔力，可化解一切不适。
“我好看吗？”
她这句话问得有些唐突，我诚实地点了下头，“嗯”了一声。我倘若直接说她好看，反倒是我也唐突了。
“像电影明星？对吧？”
她能这样问，便足以说明有人曾不止一次对她说过她具备一张明星的脸。
“嗯。”我再次诚实地点了下头。
“他跟你一样，从来不直接回答人家的问题，每回都是嗯嗯嗯，难道说句话就这么难吗？”她语出嗔怪，夹带委屈。
我斜眼偷瞄后视镜，方知她在擦拭眼角。
见美人垂泪，怎不叫人心伤。
好想将臂膀借给她，周济她一丝安慰。却仅是想入非非，而不可施以援手。这是行业大忌，搞不好是要丢饭碗的，保不齐还要尝尝牢饭的味道。
我不要坐牢，不要捡肥皂，听说在里面玩躲猫猫，是很容易没命的。
我不能允许我的清白之躯有污点。另外，我已经死过一回，还不想这么快再死第二回。于是，我选择继续开车，看也不看她。
虽然不看她，却也能感觉到她在凄凄苦笑。
“师傅，你知道吗，今天是他的生日。”她说。
真好笑，别人的生日，我哪能知道。我哪天出生，你知道吗？哼，女人就爱瞎问问题。
“可是，”她又说，“是他的生日，也是他的祭日。”
生死选在同一天，是个人才。她选择今天去北郊陵园，一定是去探望这位人才老兄。那么，她就不是鬼。总不能一个鬼打车去祭扫另一个鬼，这不合规矩。
“你知道他是怎么‘走’的么？”
她有心问我，我却无心回答。他怎么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杀了他。
“对，你不知道。嗐……”她轻声叹。
总算当了一回明白人，我由衷替她感到高兴。
“师傅，您姓孟对吧。”她看着手机，问我。
“对。我姓孟，叫孟享。”我坦荡地告诉她我的真名实姓，我想瞒也瞒不住，很明显她已在叫车系统中获悉了我的姓名。
“孟享，梦想，不错的名字。”她夸赞我。
“挺俗的，我老早就想改个名，要不是嫌麻烦，我早就改了。”
我所说可是大实话，我真心对自己的名字感到不满意。
“别。”她赶快劝，“千万别改，这名字很好。真的！真的很好。”
听她语带焦急，我心中觉着好笑：“我的名字我愿意改就改，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嘁！管得着吗。”
“小姐贵姓？”
脱口问出这句之后，立马心生悔意。我这是怎么了，干嘛打听起人家来了。
“我姓华。”她倒很乐意回答似的。
“哦哦，姓华呀。这个姓少见呀，我知道有个‘华英雄’，他的绝招是‘中华傲决’。”
我话没等说完，她就笑了，说：“你说的是‘天煞孤星’呀，我也看过那部电影，郑伊健主演的。没错，我跟他一个姓。我叫华——月——媚。”
“华月媚！”我猛踩一脚刹车。
她因冲力发出“啊呀”一声尖叫。马上带着火气质问我怎么回事。她在抱怨我急刹车。
我的确不该如此，但我刚刚真的慌了神。
华月媚这个名字，是个不吉利的名字，港产经典恐怖片《山村老尸》第二部《色之恶鬼》当中那个足能活活把人吓死的女鬼，不正是名叫华月媚吗？
她怎么会是这么一个名字呢？
我不禁又怀疑起她的身份来。是人？是鬼？
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露着整齐的牙齿，笑着对我说：“是我的名字吓到你了吧。的确，这个名字乍一听挺吓人的，跟一部恐怖片中一个女鬼的名字一字不差。”
突然，她收住笑，似是自言自语：“好多回，他都劝我改个名字，说我这个名字不吉利，可我却一味固执，不肯听他的话，他这么快就离我而去，或许真的是我这个不吉利的名字害了他。”
她又开始回忆她与那个躺在陵园里的死男人生前那些美好与不太美好的时光了。
我不好劝什么，毕竟我与她仅是司机与乘客的关系。载她到目的地，放下她，从此我俩是路人，我不认识她，她不认识我，我连她生命中的过客都算不上。
我向她道歉，缓缓踩下油门，继续奔着前方行进。
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
这条路好清静，除了我的车孤独地走在湿漉漉的路上，看不到第二辆车驶过。
这——
这不太对劲。
我感到吊诡至极，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一路向西。
我不再跟坐在后面的华月媚有任何交际，也不敢再透过后视镜偷看她。我害怕后视镜中会出现一张只有白眼球，没有黑眼珠，脸如白纸，嘴唇黑紫的女鬼面孔。
同时，我担心一双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枯干鬼爪从后面突然一下掐住我的脖子。好多鬼片中，都是这样演的。
我强忍着不安，缓缓加速。
我想，只要快些到达目的地，我就可以快些解脱。
快开，快开，快开，快开！
我自己给自己打气，油门几乎踩到底。
突然之间，一只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从后面按住我的肩头！
她真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