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很早之前，就被咬了
人群四散而开，就像突然被放出笼的蚊虫。
隋沫警惕地往四周看。基地外面是一片荒地，杂草丛生，有许多丧尸在附近游荡。有丧尸闻到了活人的味道，摇摇晃晃往这边来。
丧尸们原来并没有变成三头六臂，而且行动还比正常人慢了许多。
如果有遮蔽，只要能忍住恶心，这些丧尸其实不算难打。
但涅槃基地外面竟然是一片旷野，无遮无挡，普通人对付一个丧尸还好，对付多一点，腹背受敌，就很危险了。
隋沫一路避着丧尸，找到一块石头后躲避着，准备先观察一下情况。
不远处，有一个人被两个丧尸围起来。那人才打掉了前面那个丧尸的头，下一秒，后面的丧尸就对着那人抓去。
那人来不及反应，只能用刀捅进身后丧尸的胸膛。但根本没用，丧尸动作都没有停顿，直接一口咬在了那人身上。
那人惨叫着跌倒，正好看见了隋沫藏身的方向。
“救我！救命！——”
那人挣扎着惨叫，充血的眼睛看向隋沫。
隋沫不敢出声，也不敢出去。有丧尸闻到新鲜的血味已经在往这边过来，她一出去，就是众矢之的。
丧尸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还在响着。这场面不可谓不血腥，隋沫心跳如鼓——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紧张。
那人在丧尸手下挣扎着，一边哭泣大喊：“为什么！不救我！……”
他的声音渐渐变低。
慢慢地，隋沫发现，他原本通红的眼珠，开始变得灰白。
而他挣扎的动作，也开始僵硬化了。
他嘴里舌头麻木地吐出为人的最后几个字：“为……什么……不……救我……”
那人歪歪扭扭地站起来，一把推开了身上的丧尸。
然后迈着僵硬的步伐，不知是被仇恨吸引，还是被血肉的味道吸引，朝着隋沫的方向而去。
那人的半边身子都被吃掉了，碎肉缀着，可怖至极。隋沫不敢呼吸，而其他丧尸，也受那些碎肉的牵引，往这边来。
隋沫才想要往后跑，却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也来了两个丧尸。
这么多丧尸，她根本不可能打过。
隋沫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塑料袋。
她打开塑料袋，里面是血肉的味道。
这是她昨天离开隋元千屋子时，在他屋子里拿走的一块还没烤的兽肉。
兽肉还在滴着血。
这也是血腥的味道。隋沫已经知道，丧尸，最喜欢新鲜的血肉。隋沫用力把这块兽肉往远处丢去——
啪嗒一声。
这幅羸弱的身体，只让她堪堪把兽肉丢出了十来米远。
丧尸们被这声音吸引，脖子僵硬地往那边动了动。
隋沫准备着在这间隙跑掉。
但下一刻，丧尸们便对兽肉毫无兴趣似的，重新往隋沫的方向去。
隋沫一瞬间，肾上腺素飙升！
和预想中的不同，兽肉没有用！她将要被围住了！
隋沫快速环顾四周，丧尸们离她越来越近，只在左后侧有两个丧尸之间有些距离，她或许能冲出去。
如果是原身，估计早已吓得晕倒。
但隋沫此刻心跳加速，微弓起身子，对着左后侧猛冲！
与此同时，她握紧匕首，眼疾手快，在经过一个女丧尸身前时用力对着丧尸的脑袋一刺！
她太矮了。
只刺到女丧尸脖子。
女丧尸的脖子被割断了一半，踉跄着倒在地上。隋沫心脏剧烈跳动，趁着这一点时间快速往外跑。下一刻，她的脚被抓住。
竟然是那只女丧尸，抓住了她的脚踝。
丧尸的指甲都很锋利。但隋沫也穿了全套的作战服，裤子很结实，没有被抓透。女丧尸的一只眼球已经没有了，另一只眼球带着浑浊的脓液挂在眼眶上。女丧尸力气很大，隋沫眼中闪过一丝狠意，要割断女丧尸的手臂。
就在这时。
一声呼啸的摩托车声响传来。
隋沫条件反射循声去看。就见周皓明骑着一辆越野摩托飞速驶来。他单手操控摩托，另一只手拿着一柄大砍刀，在和隋沫擦身而过的那一刻，砍刀收割了她身边十数个丧尸的性命。
只有倒在地上的那个女丧尸，大约是因为高度差的缘故，还没被杀死。
十多个丧尸脑袋骨碌碌滚下来，甚至有许多滚到隋沫身边。那只抓着隋沫的女丧尸此时颤巍巍把断了一半的脑袋凑过来，要咬隋沫的大腿——
隋沫反手一刀，砍向女丧尸的脑袋。
女丧尸脑袋歪歪扭扭歪着，颈椎已经被砍断了。
这样的丧尸，是活不了的了。
而与此同时，被周皓明木系异能控制的野草，也紧紧缠绕住了女丧尸的身体。
荒野中，再度一片寂静。
隋沫耳朵嗡鸣，大口大口喘着气。这具身体的身体素质太差，作战服后背已经全都汗湿了。周皓明目瞪口呆，对她道：“你……把她杀了？”
隋沫浑身有些脱力。她说：“什么？”
周皓明指着地上的女丧尸：“你，你把她杀了？”
隋沫以为他是因为自己能杀丧尸了而震惊。毕竟之前的原身，是个看隋元千身上的丧尸血都能晕倒的大小姐。
隋沫“嗯”了一声。
周皓明眼中却浮现出无措来。
有越野车的声音响起。旷野之上，浓浓灰土之下，一辆越野车疾驰而来。
“队长！”
周皓明看着车上下来的隋元千还有其他几人，仿佛终于找到主心骨。他指着地上的女丧尸：“队长！队长，这里……”
周皓明竟像是不敢说下去。
隋元千低头，看了一眼女丧尸，眼神也动了动。
下一刻，他抬头看向隋沫。太阳炙烈，隋元千微微眯着眼。他说：“你杀的？”
隋沫顿了片刻，点头。
众人的目光都看过来。
有不可思议，有探究。周皓明意识到什么似的，赶紧道：“虽然是隋沫动的手，但杨姨已经没有意识了！她已经变成丧尸了……”
杨姨？
隋沫只觉这名字有些耳熟。
片刻之后，她骤然想起，昨天自己刚穿越过来时，听周皓明提到过。
这个杨姨，似乎就是隋元千的继母，也是……
原主的，亲生母亲。
隋沫没有受伤。
经受了涅槃基地门口的检查后，就被放行进入。
隋沫的身体在经过了之前那一战后，已经很疲惫了，正常来说，她应该在铁皮屋睡觉，补充体力。
但她睡不着。
她刚刚亲手杀死了这具身体的母亲。
她在房间里点了火堆，烧热了些水。作战服已经很脏了。她脱下衣服擦了擦身体，去箱子里找了件干净的新衣服换上。
铁皮屋外响起敲门声。
是周皓明。
他搬过来一个备用电源：“……队长说，你可能会需要这个……”
周皓明明显不太清楚隋元千的用意。他笨拙地想要安慰隋沫：“那个，你别难受啊，我看到了的，杨姨她差点咬到你……你肯定也是没看清，当时你的脸都被血糊住了……隋沫……”
周皓明支支吾吾的。
隋沫：“怎么了？”
周皓明挠了挠脑袋：“没什么，就是……我总觉得，你好像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当然不一样了。
原主做不出来杀杨姨丧尸这样的事情。
隋沫安抚地对他笑了一下，送他出去。备用电源就静静地躺在角落里，隋沫顿了片刻，从原主的箱子里，拿出一个手机。
这个手机在昨天她就发现了。
很符合原主的喜好，手机壳上贴了很多钻，粉粉嫩嫩的，边上还有一圈软乎乎的植绒毛。这手机当时和钻石首饰们放在一起，隋沫当时就想打开，好多了解一些关于原主的信息，但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隋沫不知道隋元千送来这个备用电源是干什么。
但她知道，自己必须打开手机看。起码，能防止今天的情况再度发生。
隋沫给手机充上电。
火光盈盈照着她紧绷的脸。
过了会儿，手机开机了。隋沫点进手机里的社交软件。
末日这么些年，早就没有网络了。
但手机只要有电，末日之前缓存过的那些内容还是可以点开来看。
而且还有那些保存好的照片、短信等等。
所幸，原主和很多小女生一样，都是很喜欢记录生活的人。哪怕后来网络断了，原主也还是在备忘录里会记下很多事情。
隋沫看着手机里的内容，一点点消化。原主的母亲，是在原主八岁时离婚的，十二岁时，原主的母亲带着她又嫁了人。而原主的继父，也带了个孩子，就是隋元千。
原主对白得的爸爸和哥哥很不满，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母亲。
母亲嫁过去没多久，就不顾原主的哭闹，强行给原主也改姓了“隋”，而且母亲对隋元千的态度，比对她的态度，要好得多。
家里的花瓶不小心摔碎了，哪怕还不知道原因，母亲骂的也一定是隋沫，而不是还比隋沫大三岁的隋元千。家里炖了鸡，两只鸡腿，一定一只是继父的，一只是隋元千的，母亲吃鸡头，而隋沫只能分到翅膀。就连零花钱也是一样，母亲会主动给隋元千很多，生怕他不够花，而隋沫花完了问她要，她都要骂骂咧咧，不肯给她。
原主一直认为，母亲有了新家庭后，就开始重男轻女，只要自己的小家了，哪怕这个“男”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也只爱他，而把原主当个拖油瓶。
原主一直恨着家里的其他三个人。
直到五年后，末世来临的那一天，她的观念发生了改变。
原主不记得末世是怎么发生的。
只记得那天，他们全家人都高烧，陷入了昏迷。
原主迷迷糊糊被一阵嘶吼声吵醒。醒来的那一刻，她惊恐地发现，自己那个平常看起来慈爱有加的继父，眼球灰白，指甲黑长，如同一个怪物一样，发出嗜血的，可怕的声音。
继父当时被关在客厅里。而她，母亲，还有隋元千，都在房间。
母亲搬了衣柜堵住门。丧尸继父力气巨大，衣柜都被拍的几乎要散架。隋沫吓得身子都僵了，而母亲当时已经想办法用床单做好了绳子。
绳子挂在窗框上，可以逃出去。
但这条临时做好的绳子太脆弱，根本扛不住三个人。
当三个人都挂在绳子上的那一刻，绳子摇摇欲坠。母亲看着女儿和继子，原主那一刻几乎以为，自己要被母亲放弃了。
毕竟，母亲一直更喜欢的，就不是自己，而是隋元千。
但下一刻，母亲眼里闪过痛楚。
她对隋元千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咬着牙，用尽全力，把隋元千推回房间。
她带着隋沫，从绳子上疯狂往下爬。而在最后那一瞬间，隋沫看到的，是丧尸继父终于冲进房间，凶狠抓上隋元千的情形。
……
后来，母亲带着隋沫一路逃跑。
她们听说有云霞市有了末日幸存者基地，想去投奔。
但基地在郊区，离她们很远。她们一路过去，路上，在离基地一步之遥的地方，母亲为了保护隋沫，被丧尸抓到。
母亲湮灭在那波小小的丧尸潮之中。
她身上的血和丧尸血沾染在一起，从此，原主一看到丧尸血就会害怕。
原主也是在这时才知道，原来，母亲以前和她说的那些“我得对你隋叔叔和你哥哥好些，他们才会负担你大学的学费”，“我们毕竟是寄人篱下”，“妈妈心里一直最爱的都是你”，原来，都是真的。
原主挣扎着来到了涅槃基地。
基地里，她却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那就是，隋元千。
她没想到，隋元千竟然觉醒了骨系异能，还成为了异能小队的队长。基地里普通人的生活太苦了，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能选择投奔隋元千。
隋元千接受了。
把她真的养了起来。
别人看来，她都该满足了。隋元千对她不算不好，食物成箱地往她房间里放，但只要原主知道，她一直在害怕。
害怕隋元千。
因为她清楚记得，在最后那刻，原主和母亲顺着绳子爬下来的那一刻，她看到了。
丧尸继父，已经一口咬在了隋元千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