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好人
张柳如看着铜镜中,自己憔悴又不失婉约的脸,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
“戴这个吧!”她拈起一朵素雅绢花,递给身后的丫鬟。
丫鬟双手接过,边帮她戴在发髻上,边夸赞道:
“小姐生得这般花容月貌,气质高雅,若是愿意打扮的华贵些,怕是要把那些世家贵女都比下去了。”
张柳如笑了笑,意有所指道:“急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
在丫鬟不明所以时,院门突然被拍得震天响。
“小姐小姐,不好了!夫人在狱中自杀了!报丧的官爷正在前院,您快去看看吧!”
闻言,张柳如像是受惊一般,猛地站起身。
由于动作太大,铜镜前的首饰被扫落一片,噼里啪啦,宛如什么不祥的预兆。
丫鬟惊呼一声:“小姐。”
然后,紧追着张柳如的脚步,跑了出去。
——
一刻钟后,府衙大牢。
张陈氏蒙着白布的尸体,被抬到张柳如面前。
她抖着手掀开白布单,待看清那人的脸庞后,发出一声悲痛至极地呐喊:“娘——”
下一刻,便扑到尸体身上,嚎啕大哭。
追来的丫鬟见状,忙上前劝慰道:
“小姐莫要哭了,还是先布置灵堂,让夫人好生安葬吧!”
“对,你说的对!来人,快去找哥哥,让哥哥回来送母亲最后一程。”
“你,去布庄买些白布,越多越好,我要让母亲走得体面。”
“还有你,你去棺材铺……”
“你去……”
张柳如抹干净眼泪,强忍悲痛,有条不紊地将命令一条一条吩咐下去。
原本还只是来看热闹的百姓,被她这悲痛中透着坚韧的模样打动,纷纷唏嘘不已。
“多好的姑娘啊!怎么就遇到了这种事!”
“谁说不是呢,我瞧着那哥哥也是个不靠谱的!以后啊,这姑娘的日子怕是难喽!”
“不可能,这姑娘可是镇国公府的表小姐,孤儿寡母三人就住在城西的柳巷胡同里,十几年来要不是镇国公时时关照,他们一家可过不了这么好的日子呢!”
“镇国公可当真仁义,对待一门穷亲戚竟也这般好!”
“可不是,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好亲戚,羡慕,当真羡慕!”
“那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里面可是有不小的渊源呢!”
“什么渊源?你快说说。”
“据说镇国公从小被父母抛弃,是这寡妇的父母……”
张柳如带着张陈氏的尸体,一路往家里走。
耳边时不时听见一两句,夸赞镇国公仁善重义、知恩图报的话。
她表面伤心欲绝,心里则得意的要命。
舅舅舅母啊,听听!听听!这样的好名声,可是我带给你们的,接我进府,一点儿不亏!
你们可千万不要令我失望才是。
快到张府门口时,一名小厮气喘吁吁跑来,“小姐,不好了,大公子不见了。”
“什么?”张柳如惊呼一声,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更是煞白一片。
丫鬟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担忧地叫了声,“小姐。”
“我们把大公子常去的几个地方都找遍了,一点儿人影都没有,所有人都说昨夜没见到大公子。”小厮解释。
“这、这该如何是好?”
张柳如像是慌了神一般,整个人都显现出几分孱弱和迷茫。
这时,有人看不下去,大声喊道:
“张小姐你到底只是个弱女子,不如去镇国公府求助,都是亲戚,他们不会不管你的。”
“是啊!是啊!那可是护佑大楚的战神!”
“去什么国公府!国公府过去怎么也得一个时辰,人家这老子娘还等着办丧事呢!
听说镇国公府家的三位公子此时正在咱们城西施粥,现在过去一刻钟就到了。”
张柳如闻言,立刻向说话人的方向轻施一礼。
“多谢这位公子告知,小女子这就去找大表哥。”
她转头,一面吩咐小厮将张陈氏抬回府中,一面上了马车朝着粥棚而去。
马车在闹市中走不快,所以看热闹的人倒是跟得一点儿也不吃力,还有闲心跟周围人八卦几句。
于是,等到了粥棚时,看热闹的百姓更多了。
本就喧哗的粥棚外,一下子嘈杂了好几倍,池慕修三兄弟不由走出粥棚,查看情况。
甫一站定,就听到一声,“大表哥。”
池慕修闻声望去,就见张柳如正快步向他走来,边走边落泪。
走到他身前时,已经成了一个泪娃娃,引得众人心疼不已。
池慕修目光扫过这群被耍得团团转的百姓,不由眉梢微扬。
不愧是被二皇子训练过的人,耍得一手好心机。
张柳如似是没看到他有些兴味的表情,哽咽道:
“大表哥,我母亲死了,哥哥也不见了,你能帮我找找哥哥吗?”
“我已经失去了母亲,不能再失去哥哥了,我只剩下他一个血脉亲人了啊!大表哥你帮帮我好不好?”
见池慕修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有人出声喊道:
“池大公子,失踪之人怎么说也是你的表亲,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作为镇国公的儿子,更不能堕了他的威名。”
“是啊!池大公子,你表妹都这么可怜了,你帮帮她吧!找个人对镇国公府来说,小事一桩而已。”
“你们怎么说话的!池家可是最重情重义有恩必报的,如今死得更是池大公子的姑姑,池家怎么可能对他们弃之不顾!”
一句斥责说完,那人又讨好地看向池慕修,“是吧,池大公子?小人说得没错吧!”
池慕修听到这里,不由笑了。
这亲戚、恩情、爹爹的名声都被说尽了,再对比母亲死亡,哥哥失踪的小可怜张柳如。
但凡他今日开口说个“不”字,他爹都能被唾沫星子淹死。
果然这世道只会对坏人宽容,好人难做呀!
“自然。”池慕修点头,“刚才只是太过震惊,没想到短短两日不见,姑姑与表弟竟然一死一失踪,可真令人心中难受。”
一群人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地说着张陈氏自杀、张柳如多可怜云云。
正在池慕修准备开口询问,张陈氏为何会自杀时,张柳如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哭求道:
“大表哥,我们快去找哥哥吧,好不好?我现在真的好慌,我总感觉哥哥正在遭遇危险,求求你,求求你快些帮我找找哥哥!”
池慕修垂眸看了她一眼,张柳如顶着压力回视过去,两人视线交锋。
世家贵族最是要脸面,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张柳如笃定池慕修不会将那些丑事曝光出去。
但与池慕修那双看似温和,实则冷漠无情的眸子对视时,她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压力摄住了咽喉,双腿发软,额头冷汗直冒。
半晌后,池慕修终于应了一声,“好。”
张柳如猛地吐出一口气,她不知道再多等一会儿,她还能不能坚持的住。
明明只是一个臣子而已,怎么比二皇子给人的压迫力还要强烈?
张柳如哪里知道,现在镇国公一家已经从炮灰黑化成反派了。
现在的二皇子还未完全崛起,会令人敬畏惧怕,只是身份地位带来的优越感,却不会令人产生几近灭顶的死亡恐惧。
但反派们可不同,那是将命放在裤腰带上的狂徒,随时都准备为守护之人拼死一搏。
池慕修转身,拍了拍池怀瑾的头顶,嘱咐道:
“大哥出去一会儿,你跟你二哥在这里看着。”
“嗯,我知道了大哥,你去忙吧!这里交给我。”
池怀瑾拍拍自己的小胸膛,保证道。
池慕修跟着张柳如离去,看热闹的人也散了。
池怀瑾却站在那里没动,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总觉得大哥拍他的几下有些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