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那一场血雨
时风醒了。
能让他在意的东西很少，因为那些东西基本都是不会随时间变化的。
比如，过往的回忆。
同等时间下，越是弱小的时候，可回忆的数量就越多。也许是因为时间在有限的生命当中占比会远远超过现在近乎的无限吧？
时风想起了不比虫子强壮多少的时候，那会儿的他，每一分每一秒都能清晰地认知到，每一件事都刻在脑子里，真实得就像身体上的疤痕。
现在呢？
外界又过去了多久？不过是发了一会儿呆。这漫长的岁月里，没有值得记忆的东西。
时风并不知道自己在哀悼什么，他不愿知道。
“羽沫……你还在啊……这个世界也还在啊……”
“在的，大人。我一直都在的。”
泪水自时风眼里留下，可他恍若未觉。锦衣留不住眼泪。它滚落到地上，一滴又一滴，源源不绝。
“果然是虫子的身体。”时风笑着对羽沫这般说，“知道吗？以前我在的世界有一个种族，它们的泪可以化作结晶聚集灵气。”
“我曾结识了一个那种族的逃亡者，它向我抱怨其它生物猎杀它们只为了珍贵的泪。”
“唉，羽沫，你知道吗？我很羡慕它。当它悲伤的时候会落泪，虽然可能会很难受，但毕竟有生物看得见它的眼泪。就算有所图，至少也会顺带明白它的情绪。”
时风指着门外的天空。
“可是有多少生灵，它们如果有泪，却也无人在意。那些卑贱的情绪只能混合着泥土埋下，只能归于自然参与天地的循环。除了它们自己，谁也不知道。”
“后来我回到那个地方。那个泪的种族消失了，消失于时间长河，甚至都没有多少生物记得它们的存在。”
“我羡慕的它，消失了。若它仍然活着，是否会羡慕我的长久？”
“仙域的生灵起点比小世界的生灵高出不少，理应被羡慕。可那朵花，却是胜过大部分仙域的生灵。那些小世界的生灵啊，却也胜过这个世界的微弱虫子。”
“茫茫大世界，找得到比自己好或者坏的生物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也因此……才会忽略某些重要的东西……”
时风指着自己：“我啊……永远记得过去的事情……”
一切发生得很突然，地上汇聚的泪水消失了，时风的话像是被谁吞掉了一半，脸上的表情也变为了平静。
这种转变很是诡异，就像一段顺着时间线播放的视频被剪掉了中间的部分一样。
很突兀地跳到了未知的一段。
……
这个世界下了雨。
许久没有下雨了，那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吧？稍微有些灵智的花知道以前下过雨。
雨落在花海里，被血色的花染成了红色。
所有的花都在欣喜这一场雨，它们像是能吸收似的在雨中摇曳，每一朵花都仿佛成了一个个微小的漩涡吞噬着周围的血水。
下方的花海被一个个漩涡充斥，它们彼此之间毫不干涉，自顾自地旋转。每一个漩涡中心都仿佛有一只眼睛在盯着天空，那是黑色的雾里一个浓郁到极限的红点构成的眼睛。
空中有着虚幻的花影，它们在雨中的轮廓是一个透明的球体，全由飘落的雨构成它们的形体。雨的轨迹被数不清的空中球体影响。
它们像是地底的钟乳石般层层过滤着这一场雨。
一朵黑色的花随着诸多花影吞吐这一场突然的雨，但它却没有像其他的血色花朵那般越加妖异，反而看起来像是在渐渐枯萎。
一声叹息替那朵黑色的花遮蔽了雨：“看来他不喜欢你，不要勉强了。”
少女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一滴滴血在灰色中凝聚，而后坠落，等它们落出灰色地界后便成了普通的无色雨水。
吸收了雨水本来颜色的天空多了一丝诡异，好像一颗心脏在跳动，轰隆隆的声音从天空之上传来。
天空仿佛在滴血，只不过那些只是血丝，附着在天空上面。从下面仰望天空，就仿佛看见了一个巨大的毛茸茸的动物。
少女对这一切外在现象视若无睹，她看见的，是那最先出现的血滴。那血滴的颜色与少女的红瞳隔着遥远的距离相倒映。
雨水落在她的身上，打湿了长发。黑色的头发透过无色雨水呈现出来的是红色，那是怎样的一种红？是让人抑制不住心中恐惧的红。
是可以唤醒一个生物内心最恐惧事物的红，是可以吓得人不敢动弹的红。
那种红色渐渐的也开始在黑色长裙上若隐若现。
雨，慢慢的下。
……
“纤……牛纤妹去哪了？怎么没看到其他人？”
吴再吃完馒头后终于清醒了。
“妹妹和王龙去那边了，毕竟怕金虹帮狗急跳墙。”
“那边？”
“之前你们去的那里，说是找那些人谈谈。甘老大决定对金虹帮下手了。”
“那青帮那边怎么办？”
“这……如果和我们没关系的话，青帮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没关系？唔，吴再想不明白哪里没关系了。如果只是嘴上说说的话，人人都可以说不是吗？
牛穆似乎不想继续这种话题，主动问起吴再：“七星门那边，吴老弟怎么考虑的？”
“那个……还有一些事情，我这边是无所谓的。昨天师弟和我说了一番话，我感觉挺不错的。我就待在这里呗，没有意外的话。”
“哈哈哈，吴老弟这话说的，你不想走谁还赶你走不成？”牛穆大笑着锤了一下吴再的肩，“老弟要是想去七星门也没关系啊，在哪不是一样的？大帮派还挺不错的，比这里的粗茶淡饭好多了。”
吴再很惊讶，牛穆这是在劝他离开吗？
“穆哥不想我留在这里吗？”
“想啊，可那又怎样？帮你绑起来吗？大家都是兄弟，你有更好的选择我干嘛不支持呢？再说了，你要是在七星门混出个名堂，咱也能沾光不是？”
“欸，哥啊，我又没说要走！”
“走不走都行啊，不走就当我没说嘛！”
牛穆看四周无人，于是压低声音和吴再说了一句悄悄话：“要不要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有趣的地方，保管你流连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