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夜袭
白天的时候，飞机曾经分早午来过两次，都被埋伏在山上制高点的防空战斗班打退了。其中一架飞机受了伤，冒着黑烟逃窜，失去了控制的飞机没能跑多远，一头栽倒在附近的山沟上。就这会儿，那被飞行员尸体还被树杈子架在半空……
直到太阳下山为止，再也没有飞机来了。
蜂群飞过般的嗡鸣，在夜空中传得格外远，一个完整的飞行编队出现在月色中。五架飞机躲过了防空战斗班的地对空攻击，在空中绕行半圈，侧翼的两架飞机离队，对准了防空战斗班所在的山头展开一轮轮扫射……
硝烟弥漫了大半个山顶，营地迅速集结起来。
“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马上集合！”
“炮呢？！快给老子准备打炮！”
指战员们迅速集合，很快，营部深处，射出一长串火舌，对着飞机狂轰。朱家樑红了眼：“我叼你老木啊，出动了那门宝贝高射炮！！”
那高射炮可是老大哥支援的，下午才到的营部，全营唯一的一门宝贝疙瘩！！
被高射炮吓一大跳，已是机头向下，准备做轰炸的三架主战斗机迅速拉升高度，飞走了。
早在侧翼僚机扫射山头的时候，葫芦洞里的培训班就迅速疏散。僚机机枪对准了山头猛烈扫射，青烟中，朱家乔带着朱家樑朱家栋往撤离点撤退。和她们这个三人小队形成呼应地，还有另外两个三人小队，眼看大家撤退得尚算井然有序，朱家乔松了口气。
“狗日的鬼子，有种你给老子从天上下来啊！！”
遥遥地，吹来战士们不甘的叫骂。
“快……快点转移高射炮……”
尖锐的哨子吹动着，尽管挨了几次扫射，但没有伤筋动骨。营地里进入了作战状态。果然不出所料，飞机在空中绕了圈子之后，再度集结成五机编队，朝着营地飞扑过来。对准了高射炮的位置，就敞开了飞机肚子……就在那瞬间，营地另一角，冒出了一长串火舌……
预判了敌人的预判，高射炮被转移了位置，机枪手战斗小组掐准了时间点，把一长串子弹打在了要害敞开的主战斗机机身上，飞机在半空中爆成一个大火球，万里无云的墨蓝夜空中骤然飘起大团大团灰黑烟雾。
炽热烫人，零碎件下雨一般，落在西里瓦城内、城外，落在营部周边的山头上、林子中。离主战斗机最近的两架侧翼受到波及，机身颠簸不已，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很明显是报复一般，它们不约而同地在展开逃窜之前，落下了几枚炸弹……
营部被炸中了，冲天的气浪掀翻了还没来得及撤走的帐篷、房屋、汽车……但这也是它们的强弩之末，四架飞机四散着逃跑。原本整整齐齐的飞行编队被打散了。飞到了月影尽头，一架飞机再也支持不住，大头朝下屁股冒烟的，栽倒在碧空尽头。
但随着飞机高度提升，志愿军战士们手里的轻武器也不可能再打中它们，许多为了打落飞机而日夜苦练的神枪手们，看着天空中的黑点儿，恨得牙齿直痒痒。
山风风向一变，滚滚浓烟在林中生起，火苗自树顶窜树顶，逶迤蔓延。朱家乔脸色一变，道：“不好！快挖防火沟！！”
以她为核心，周围的战士们只要还能动的，迅速一字型排开，用最快速度挖出一条又深又长的长沟子。与此同时，另一队战士们掏出火种，逆风点火，烧出一片白地。飞机投下的燃烧弹本不成气候，但骤然改变的风向彻底改变了它的威力。风借火势，短短十几分钟，原本奄奄待灭的火苗吞噬了整片山头！！
这时候，及时挖出来的防火沟就成了一道无形长城，把火势严严实实地挡在了沟子以外。无师自通地，更多人行动起来，在第一道防火沟后面，又多挖了一道……双保险之下，火只能在山上烧，蔓延不到营地上来。
一棵大树满是大火，轰然倒塌，严严实实地压在葫芦洞口。工兵连全体出动，众志成城，共同跟大火斗争着……他们的身后，是整个西里瓦营地！！大火足足烧了一个多小时，才又在一场毫无征兆飘然而起的山间小雨飘洒下，慢慢熄灭。战士们分散到山头各处，小心谨慎地扑灭每一处火头。
满脸熏黑，齐耳短发发尾被烤焦得卷起，朱家乔高高举起手中的树杈子，狠命扑灭一处火苗。她一脚把已然烧得发白的、手腕大的树枝踹开，露出还冒着烟的焦黑根部，又是一顿乱打，直到不见半缕青烟，这处火苗才算了然。
身边的孙霖猛然扑倒在地上，衣服顿时被火星子燎着了。朱家乔赶紧帮他扑熄了身上火，拉着孙霖起来：“指导员！注意点！指导员……你的眼睛……！！”
孙霖睁着无神的眼，说：“谢谢家乔，就是刚才天突然黑了，我没注意看，就摔到火里了。”
“不是……指导员，是你的眼睛受伤了！”朱家乔一咬牙一跺脚，叫来朱家栋，“家栋，你赶紧背指导员去找卫生员！快！”
不顾孙霖的拒绝挣扎，朱家栋背着孙霖往山下狂奔。朱家乔抹了抹脑门上的汗珠，离她不到两米远，有人痛哭失声，凄厉惨叫：“连长！连长！！”
连长老魏半跪在地上，低着头，人已没了气息，还保持着生前的姿势——半跪在地上，扛着半棵烧得焦黑的大树。他1米96的身子哪怕半跪着，仍旧比常人高一大截。焦黑的肌肤寸寸溃烂，暗红的鲜血挂着，结成厚厚血痂。
哭声响成一片，指导员受伤了，连长牺牲了，悲恸欲绝的战士们猩红着眼睛狠命地用工兵铲剁着那棵已被烧得发白发脆的树干……朱家樑狠狠擦了一把眼睛，抬起头来，几乎是受伤小兽归巢一般，下意识地看向朱家乔：“姐。好歹找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来顶上啊！！爹呢？老师傅们呢？都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