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第章听风语
十一月，寒流入境，南方大部分地区正式踏入初冬，天气愈发寒冷，微风不再和煦，平均气温在9度周围徘徊。突如其来的连降雨天气更是雪上加霜，天气阴冷而又潮湿。
刘宝是“地理文盲”，分不清经纬度，也搞不懂什么是“亚热带季风气候”，要不是经常关注天气预报，他甚至会对自己南方人身份产生怀疑。
“刘宝，记得加衣裳。”
“晓得了哦，莫总哇哇（方言，意思说不要总唠叨）。
刘宝虽然喜欢耍酷，但他绝不会为了风度舍弃温度。况且，外公的劝告并不是空穴来风，他打算多穿两件再出门。捣鼓了半个钟头，光是保暖就穿了两件，加上打底的背心，以及和棉袄差不多厚的冬季校服，他把裹成一个“粽子”，十分滑稽。
结果显而易见，冬季校服的保暖效果极佳，外面也没他想象的那么冷，背心+一件保暖+冬季校服绰绰有余，多穿的几件反倒成了累赘。
背心被汗浸湿，他深呼一口气，狼狈地走进教室，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捧腹大笑。
“这是今年新流行的款式吗？未免太夸张了吧。”
仔细看，宋焱只穿了两件衣裳，蔚蓝色的t恤打底，再加一件冬季校服，拉链还没拉。他的宗旨就是“能省即省”和“只穿两件”。
再看何廣，他也只是在宋焱的基础上加一件保暖内衣，龙翔则是换了件墨绿色的棉袄，目前正因为没穿校服，被李航扣在教室门口训话。
“你穿这么多，不热吗？”
“我身子弱，多穿几件。”
简直是弥天大谎，这个五大三粗的少年年满15，比他们大了将近两岁，身高178，体重60千克，5年的舞蹈经验，加上一身腱子肉，这么说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而已。
当然，众人显然没有相信刘宝的鬼话，纷纷向他投去怀疑的注视。
“不说这个了。”他迅速转移话题，小声问他们：“你们说，龙翔和林凤到哪一步了？”
“他俩来日方长，毕竟才初二，以后有的是时间，不过……”宋焱耸了耸肩，随后意味深长地说道：“比起他俩，我对你的事儿更感兴趣。”
哪壶不开提哪壶，刘宝这是挖了个坑给自己跳。再看其他人八卦的脸，看样子，今天不给个确切的说法，他们不会就此罢休。既然如此，还不如痛痛快快的说出来，反正也不是外人。
“不出意外的话，就这个礼拜六。”
“那不就是明天嘛！”何廣摊开手，无奈地说道：“我正好有事儿，应该去不了，真可惜。”
“我也没打算让你去。”刘宝瞪了他一眼，“不止何廣，你们也不许跟来。”
“我才不稀罕呢。”
何廣虽然喜欢看戏，但他不是那种分不清事理的人，这种特殊的场面一般人驾驭不了，去了只有添堵的份。
“我没时间，明天还要打工呢。”
宋焱不想淌这趟浑水，就他而言，课外时间比金子还宝贵。
既然如此，刘宝的计划算是完成一大半，没人给他施加压力的情况下，应该不至于紧张到说不出话。
“好累啊——”
第一节课上课，龙翔姗姗来迟，脸上满是倦怠——就因为没穿校服，被路过的李航逮了个正着。李航还算良心，提醒过他很多次，但他屡教不改，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幕。
“知道这么折腾，以后就乖乖穿校服上学。”
龙翔回到自己的位子，刘宝和何廣坐他后面一排。
“我试过了，短了一大截。”
龙翔欲哭无泪，去年定制校服的时候，他嫌码子太小，特意让工作人员加了一个码，这才造就了如今的担惊受怕。
“那时候我还很胖，穿着也不太合身。现在我瘦下来了，穿着像披了个大麻袋。”
“那没事，你还有的长，到时候就合身了。”
“但愿如此吧。”龙翔苦笑，露出醒目的牙套，“我连一米七都没有，还没人家一姑娘高。”
说着说着就无言了，这是刻在骨子里的自我否定。
“林凤是个好姑娘，对每个人都很好，从不区别对待。你不要自卑，要对自己有信心。”
刘宝拍了拍他的肩，也算是安慰他了。何廣在一旁补充：“对啊对啊，林凤是个热心肠，记得有次，我把讲台上的颜料桶打翻了，全班人都嚷嚷着告老师，只有她替我说话。讲真的，我要没自知之明的话，铁定也会喜欢上她。”
“听你这么说，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
龙翔微微颔首，刚才那番话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这就是随风逐流嘛……”
刘宝小声嘀咕，左手撑着下巴，人在教室，思绪却飞至窗外，和太阳肩并肩。
“你站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给你买个橘子。”
自从学了朱自清的《背影》，何廣像是发现了新天地，回家路上总要叨叨几句，还喜欢边摸他的头边说，这让刘宝很是火大。
“你再拿这篇文章说事，我就抬你挡雨板了。”
挡雨板可是何廣的软肋，某次放学回家，他在何廣不知情的情况下，恶作剧般抬起他的挡雨板，害他溅了一身泥。自那以后，刘宝一不高兴，就会拿“小心我抬你挡雨板”来威胁他，这招百试百灵。
“算我怕你了。”
“哈哈，谁让你这么爱面子。”
到了分岔路口，程豪和何廣左转回家，刘宝向他们挥手道别。
“下个礼拜见！”
“下礼拜见！还有，祝你明天表白成功，加油啊！”
何廣的“公鸭嗓”成功引来大量看戏的目光，刘宝脑子一抽，两边脸颊一块红一块白。
“就你会贫！”
“我们也该走了。”
龙翔拍了拍他的背，提醒他直行的绿灯亮了。他们背对着乌云并肩骑行，几滴雨点划过发丝，又或是打在脸上，凉嗖嗖的，洗去他们一天的浮躁。
又是一个红绿灯，二人相继刹车，龙翔转过头问他：“你加了小学的班级群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具刘宝所知，龙翔小学过得并不愉快，甚至有些黑暗。既然如此，他怎么会突然问起小学的事？
“没有。”刘宝实话实说，“我是转学生，和当时的同班同学混得不熟。倒是有人想拉我进群来着，但我没答应。”
“这样啊。”龙翔颔首微点，“你比我有骨气，我加了小学的群，后面又退掉了。”
“为啥？”
龙翔组织好语言，笑着对他说道：“小学的班级群聊是班主任建的，她把群聊id写在黑板上，让我们能进就进。当天放学一回家，我就问我老妈要手机，刚进去就被踢出去了。后来才知道，班主任把群主转给了张权。”
“张权？是不是开学典礼那天，到我们班闹事的那个？”
“对啊，就是他。”
“你可真倒霉。”
刘宝迎合似的笑了，试图用假笑掩饰心中的落寞，仔细一想，自己的童年貌似没好到哪去。
“但是——初中的班级群，我加进去了。”
龙翔仰头朝天，笑容愈发灿烂，像在歌颂一件了不得的事儿。刘宝会心一笑，对他说：
“嗯，我也进群了，就在前不久。”
绿灯亮了，他们在机动车前面左拐，拐入人行道。
“我本来没打算进群，是林凤把我拉进去的，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只不过，我进群并不完全是因为她。”
路上有说有笑，二人之间的距离愈发靠近，逐渐趋向于无。
“明天要加油，下礼拜等你好消息。”
“不用下个礼拜，明天我就在群里说这件事儿。”
“这不是欺负我没手机么……”
到了分岔路口，他们在此分手。
“再见。”
“拜拜。”
忙碌而又充实的一天，在这儿打下一个省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