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第章转折
我们通常将班级群体划分为三个等级。
第一级，群体成员里面学习成绩优异的占大多数，有男生也有女生，他们掌握共同话题，人才储备占全班百分之三十以上。
第二级，他们之中不乏不学无术、调皮捣蛋、但是懂得营造氛围的人，是班级的气氛推动者、学生的开心果。当然，对老师而言，他们的存在可有可无。
最后一个等级，群体成员都是班里没什么存在感的学生。他们成绩平庸，家庭背景平庸，起不到带动气氛的作用，通常称他们为“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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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晚会事件”以后，龙翔整个人愈加颓废。下课打瞌睡，上课坐飞机，作业不交，考试作弊，是全班公认的反面教材。
李佳艺请了两天假，听说是病假，不过两天后她照常上课，言行举止与先前无异，朋友安慰她，或是当着她的面谈及龙翔，说些关于他的闲言碎语，她也只是一笑而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事也逐渐淡出他们的视野，只有少部分人依旧耿耿于怀。
众所周知，流言蜚语大多是添油加醋的产物，龙翔早就习以为常，他已达到“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境界，不论别人怎么提及自己，辱骂也好歪曲事实也好，他始终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没能抓住腊月的尾巴，期末考试如期而至，龙翔也是佛性，他将老子的“无为而治”思想贯彻到底。结果就是不出所料，考了个三百出头的成绩回家过年。
第一学期结束，初一新生迎来了初中生涯第一次长假——寒假。在茶饭余思后，他们或许会萌生“为什么还不开学”这般愚蠢的想法。当然，大部分人还是想多放几天假，毕竟比起繁重的学业，还是在家躺着比较舒服。
元宵节过后便是开学日，气温逐渐回升，大人们褪去厚重的棉袄，新阳中学的学生重新换上秋季校服。
“又没穿校服……”
林凤捧着一摞资料，还没进教室，大老远就注意到了龙翔，在衣着方面，全班就属他最醒目。好在除了周一升旗，平时几乎不会追究校服问题。
林凤放下手上的资料，打算过去提醒一下龙翔，让他把校服穿好。一旁几个女生见状，赶紧拉住她的衣角。
“小凤，别接近龙翔，他就是个烂人。”
“是……发生什么事吗？”
林凤显然不太了解其中的黑幕。
几个女生把她们知道的，也就是道听途说的那个版本原封不动的陈述给林凤，林凤听得云里雾里，但她并不关心这件事的缘由，向前的脚步一刻没有放缓。
“龙翔。”
她拍了拍龙翔的肩，尽量放平心态，用轻柔的语气对他说：
“记得穿校服哦，这都第几次了？”
龙翔无视了她，眼睛死死盯着前面的桌子。
“你就听她的吧。”宋焱和林凤统一战线，“屡教不改的话，会在你的学生成长手册上面留下名字，到时候一起放进档案袋里，对你中考不利。”
“你很烦诶。”龙翔有些不耐烦，试图逃避这个话题。
林凤补充一句：“还会被老师骂的哦。”
“反正天天被骂，多两句少两句无所谓。”
龙翔的态度依旧这般顽劣，周围的同学再次对他发起语言攻击。
“你劝劝他吧。”
多次劝说无果，林凤只能拜托宋焱，毕竟他也是班长，还和龙翔做了半年的同桌。
这一幕恰巧被刘宝撞见，他带着程豪过来搭话。
“嘿！你们谁知道数学学练优哪里有卖？”
“不知道，我们家那边是没有。”
宋焱掏了掏耳朵，林凤也表示：“我家那边也没有。”
“那你呢，龙翔？”
话锋一转，刘宝熟练的向龙翔抛出话匣子。
“你家附近有没有书店之类的？”
龙翔低着头，想利用沉默将这场没必要的对话一笔带过，四张脸齐刷刷地往他这边靠，令他感到少许压抑。
“有没有啊？”
“有，有啊……”
“真的有啊？那带我们去吧。”
“对啊，带我们去吧。”
龙翔沉默片刻，缓缓开口说道：“我的车停得比较远，和你们也不顺路。况且……我们好像不是很熟吧。”
这句话分明是贬义的意思，龙翔充分表达了自己的不情愿，然而刘宝却表现得毫不在意，他顺着自己的节奏说下去：“都说一回生二回熟，咱们都是一个班的，换句话说就是同一个屋檐下的人，都见过这么多次了，咋就不熟了？我还拍过你屁股呢！”
“还有这种事？”林凤不可置信地说道，宋焱在一旁偷着乐。
“这有什么。”
刘宝完全没把大伙儿当外人，毫不顾虑的爆出自己的怪癖。
“这个班一半以上的男生都被我拍过屁股，李航的暂且没摸过，改天试试……好像扯远了……”
宋焱接过他的话茬：“既然都没有卖，那不妨去龙翔家碰碰运气。龙翔，你怎么说？”
不知为何，眼前这几个少年带给龙翔的感觉异常亲切，他在他们身上发现自己曾经的影子，率真、直接，说话不兜圈子，他就喜欢和这种人说话。
“就当发发善心呗。”
“好……好吧，我带你们去。”
“ok！”
刘宝一拍手，笑嘻嘻地说：“那说好了，放学一起走，我们在你后面，你就是领头羊！”
“哦……好。”
讨论至此圆满结束，正好响起一阵铃声，刘宝回到自己的位子，与程豪嬉闹了起来。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龙翔竟是产生了少许羡慕。
时光飞逝，四节课仅是弹指一挥，夕阳西下，旭日即将坠入地平线，仿佛在宣告夜幕的降临。同学们蓄势待发，好似一只看见猎物的猛兽——其实就是在等下课。
按照事先说好的，众人跟着龙翔去他家附近的书店买教辅资料。这本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但问题也正是出在这里。
龙翔习惯把车停在北边的大棚车库，刘宝他们平时从大门，也就是学校南门进出，双方刚好反着来。
龙翔有些心悸，说到底，自己也不过是个未满十三岁的初中生，万一带错路，给对方造成困扰，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不清楚其他人的想法，可话都说到这份上，要是这个节骨眼上钻牛角尖，肯定会被他们瞧不起。
“诶！”
不知不觉就到了放学时分，刘宝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要负责卫生，麻烦等我一会儿行吗？”
“当然……请自便。”
“啊？我还有补习班呢。”
林凤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接着对龙翔说道：“能帮我带一本吗？多少钱我明天给你。”
“嗯……好。”
他独自一人欣赏窗外的风景，教室对面有一棵八米多高的老樟树，几只麻雀飞上树梢，用短小的前喙清理翅膀上的羽毛。
与这边的自娱自乐不同，宋焱和程豪聊得异常火热，给人一种相识多年的错觉。
“完事儿了！”
手里的扫帚随意一丢，刘宝拍了拍手，准备开溜。
宋焱不由毒舌一句：
“真慢。”
“你们要都来帮忙的话，起码能省三倍的时间。”刘宝也是毫不客气的回嘴，顺便还加上一句：“都怪那个杀千刀的李航，非得让我当这个劳动委员，吃力不讨好就算了，看看别的班委，连心理委员都能上讲台管纪律，就我不行。”
程豪如实陈述：“谁让你小学当了六年的卫生委员呢。”
“你这是为人民服务，辛苦了同志！”
宋焱在一旁打趣，说完还对他行了一个军礼。
“少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快走吧。诶！龙翔，该溜了！”
刘宝的声音就像一双无形的大手，将魂不守舍的龙翔强行拉回现实。
“先去拿车吧。”
“不好意思……”龙翔插了句嘴：“我的车停在别的地方，麻烦你们等我一下……”
他犹豫片刻，还加了一句：
“行吗？”
心脏狂跳不已，他学会察言观色，时刻揣摩对方的心思，试图以最卑微的语气获取他们的耐心。
“行啊，没问题，我们在这等你。”
他们爽快的答应下来。
“谢谢。”
回到停车大棚，他使出平时两倍以上的速度，开锁、推车、用力踩脚蹬子，然后迅速回到原地。
“久等了。”
“哪里的事。”
刘宝说的一点没错，从开始到现在不过两分钟。
程豪看了一眼手表，提醒他们：“抓紧时间吧，时间不早了。”
龙翔把车停在上面，跟着刘宝走进地下车库。这里环境比较特别，伸手不见五指，到处坑坑洼洼的，还都是积水，一股潮湿的味道。
“听说为了建第五教学楼，大棚车库要拆迁了，到时候你也把车停在这里吧。”
刘宝一边给车开锁，一边和龙翔说话。龙翔一晃神，一个酿跄差点摔倒，好在宋焱及时扶住他。
“这里很吓人吗？看你这么大的反应。”
“没……没什么……”龙翔用假笑糊弄过去，“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把车停在这里。”
“不介意的话，一起回家也不是不可以哦。”
“这个……应该不用吧，毕竟不同路。”
龙翔笑着推脱掉了。
“好吧。”
几人相继解开了自行车锁，陆续离开地下车库。
“带路吧。”
现在是下午5点30分，放学半小时，路上并不拥堵，至少目前是这样，再过半小时就是晚高峰期，一辆辆机动车比人流量更加刺激。
穿过一条条街道，绕过好几个十字路口，他们离目标越来越近。
“老表，咱俩离得不远，我家也在这附近。”
方才还一马当先的刘宝，此刻又将速度降到与龙翔平行，逐渐往他那边靠近。
宋焱在后面提醒他：“喂！你好好骑车。”
宋焱的冷枪对刘宝不起作用，他的嘴巴就没停下来过。
“以后一起回家吧。”
“你家也住在这附近吗？”
“对啊，我家住毛家那边，你呢？”
“新城小区。”
“很近啊。”
“嗯。”
“以后一起上下学吧。”
“这个……好吧。”
对方过于难缠，龙翔只能被迫答应。
夜幕降临，道路两旁，樟树结出新的芽孢，枯黄的树叶随风而舞，落在地面上，为大树提供了孕育下一代所需的营养。
四个少年四辆自行车，经过这棵樟树的同时，高速转动的车轱辘碾过地上落叶，让它们拥有腾空而起的机会。
在龙翔的带领下，他们七拐八拐，经过几条小巷，终于到达目的地。
“那个，差不多到地方了。”
龙翔率先停车，把车靠在路边上锁，刘宝等人重复这个动作，跟在龙翔后面，一起走进书店。
“欢迎光临。”
“那个……请问一下。”
眼前一片琳琅满目，刘宝的cpu都要烧坏了，智商完全跟不上。
“这里有没有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宋焱一阵无语，他礼貌地询问店员：“我们要七年级下册的数学学练优，这里有没有卖？”
店员礼貌的表示：“你们来晚了，货进得不多，这几天全是买这个的，上午就卖光了。”
“什么时候来货？”
“可能有点晚，但下个礼拜肯定有货。”
“我可等不到下个礼拜啊。”
宋焱哭丧着脸，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事情。
“上午吕文龙就提醒过我，再不交作业就麻烦了啊。”
宋焱口中的吕文龙是十四班的数学老师，他可是公认的“笑面虎”，开学那段时间表现得文质彬彬，一脸书生样，没过多久就和同学们撕破脸。他对学生要求极高，都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他这却成了“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动整个世界”，违反纪律自然不用说，该罚的罚该抄的抄，可他呢？连“不交作业”这样的小事都要叫家长，什么“没买啊”“忘记带了”“不见了”等理由在他这里通通不适用。可以说，在他的词典里，没交作业等同于犯罪。
“只能把答案抄在本子上交上去了，我上午就是这么干的。”
刘宝丝毫不慌，一看就是个不交作业的老手。
“也只能这样了。”
程豪、宋焱家离这有点远，他们不认路，得让刘宝送他们回去。
简单做过告别，龙翔独自一人踏上了归家之路。
说来奇怪，这段不到八百米的路，在他眼里却异常久。
他在思考，思考什么呢？思考自己有没有资格和他们交朋友。
“刘宝”这个名字曾出现在他的怪人名单之中，可事到如今，自己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和这个“怪人”走得这么近。这合理吗？
难道……我也是个怪人吗？
也许是吧，或者说，他早就认定自己是个怪人，具体有多早，是三个月前，还是更久以前？他记不太清。总之，怪人与怪人待在一起，不管从哪个方面想，都是合情合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