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第章学会看气氛
时间飞逝，犹如白驹过隙。
为期五天的军训仅是弹指一挥，没有才艺表演，也没有“联谊”活动，教官按流程办事，学生照程序训练。
分别那天，同学们争着和教官合影，但被教官一一拒绝了。
给出的理由很充分：他没有智能手机。
到最后，合影没要到，教官的个人信息倒是被他们摸了个遍。
教官原名周长青，山东临沂人，高考失利以后入伍当兵，在部队里呆了四年多，因为是义务兵的身份，加上学历不够，退伍后一直找不到好工作，最后只能用军人的头衔，当个教官混口饭吃。
“好好读书，以后做个有用的人。”
这是周教官留给他们的最后一句话，撂下这句话后，周教官上了一辆货车，与他的战友扬长而去。
“他是个‘浪子’，没有固定的落脚点，至于下一站在哪，恐怕连他自己也也不清楚。”
看着火车逐渐驶向远方，简温淡定自若，一改往常的嬉皮笑脸。
军训不是终点，它顶多算条起跑线，漫长且枯燥的中学生活从此刻开始。
作为初一14班的班主任，李航的主职是一名历史老师，他只教三个班，一天顶多也就三节课。多出的时间足够他亲自管理班级的秩序。
班里一共七十名学生，李航根据军训的站位，制定了新的座位表，把那些玩得比较熟的同学强制分开，防止他们上课讲话，拖慢教学进度。
分组方面，他采取中间四人一组，左右两边三人一组的排列方法，一列七人，在节省空间的前提下，没有空出的座位，起到美观的作用，一举两得。
龙翔坐在第一大组第四排的最左侧，他的两个同桌：体型微胖，个子偏高的叫宋焱，再旁边个子不高，皮肤黝黑的叫程豪。
程豪不爱说话，有点内向。宋焱倒还好，为人随和，偶尔会找龙翔搭话。可龙翔不是个话匣子，对方来搭话，他也只是一笑带过。
正式上课之前，龙翔还抱着“应该和小学差不多”的心态，妄想轻松度过这三年。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事实证明，初中和小学完全不一样，龙翔的思想还停留在小学三门主科：语文数学英语上面。
英语课听天书，数学课更离谱，前半节课听得好好的，只是弯腰捡根笔的工夫，一抬头：诶？老师讲到哪了？
就现在这种情况，光是数学和英语都够他喝一壶的，更别提新加的“政史地生”。课上必须全神贯注，否则一不留神直接赶下一趟飞机（坐飞机）。
第二节课大课间，龙翔打着哈欠，百无聊赖的他只能把玩手里的自动铅笔。
“给你们看个好玩的，我刚发现的！”
摊开语文课本，翻到《秋天的怀念》这篇课文，标题处有一张史铁生的照片。
宋焱指了指照片，饶有兴致的说：
“你们不觉得，李航和史铁生长得有点像吗？”
“别这么说，我们应该要尊重那些已故的作家。”
程豪的声音有点小，龙翔压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宋焱摆了摆手，“知道啦，我又不是故意诋毁，再说李航也没那么磕碜嘛。”
适当的玩笑使人心情愉悦，龙翔拒绝了这份愉悦，他把脑袋扭向另一边，试图过滤周围的喧嚣。
“这个学校真是盛产怪人啊……”
两节课就像赶两趟飞机，眼睛一睁一闭就过去了。好不容易熬到放学，结果还没到站，“飞机”却出了事故。定睛一看，原来是遇上“拦路鬼”了。
这个拦路鬼就是龙建。
“你干嘛？”
“这话应该我问你。”
龙翔刚换上拖鞋，龙建就对他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老子花钱是供你读书，不是让你坐在那吃等死的。”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龙翔撇过头，试图逃避这个话题。
“你们老师打电话向我反应，说你成天屁股不离凳子，上课不听讲，作业也不交，你这逼崽子是要气死我啊？”
龙翔无力反驳，脸色愈发凝重。
“你小学可不是这样的。”
“那你说我是咋样的？”
他顶着挨打的风险，对着龙建大吼大叫：
“你总跟我说‘做人要诚实’，可人家根本不爱听真话。”
龙建搬出他为人处世的道理，换了个法子安慰龙翔：
“嘴长在你鼻子底下，懂什么叫‘言论自由’吗？做好自己就行了。”
见对方言之有理，龙翔换了个话题，打算继续钻牛角尖：
“老妈也是被你逼走的，要不是你天天限制她，她也不至于和你分居。”
“合着你妈离家出走是我的错咯？”
“难道不是吗？”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婊子崽。”龙建气急败坏，“你妈是看我亏了钱，怕我还不了债才跑的，她没良心你也没良心吗？”
龙建刚想动手打人，身后传来“嘎吱”的开门声，那是龙建的二儿子，龙翔的弟弟龙琦。
见两人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龙琦向他们投以异样的目光。
“爸爸，哥哥，你们在干嘛呀？”
“哦……没什么……”
龙建赶紧打圆场。
“和你哥哥聊天呢，回来的正是时候，我把饭蒸一下，你先去写会儿作业。”
“嗯！”
龙琦乖巧的走进房间，顺带把门给带上了。
“你也快死的去写作业。”
他带着威胁的语气对龙翔说：
“看你现在是叛逆期，我暂时不跟你计较，再有下次，看我不把你叛逆期打回去。”
莫名其妙挨顿骂，龙翔很是不爽，憋了一肚子的气，硬是把他撑饱了，他连饭都懒得吃，到点就去上学。一边骑车，一边在脑海里列出“可疑人员”的名单。
龙建没有明说是哪个老师打来的电话，但他可以打包票，这事儿和李航脱不了干系。
心里装着对李航的不满，这种时候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的脸。可万万没想到，刚走到教室门口就被半路截了胡。李航也懒得废话，拉着他的胳膊往办公室里拽。
气氛恰到好处，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看你上课老发呆，整天心不在焉的，怎么回事？”
不带任何客套话，李航单刀直入，直奔主题而来。
龙翔低头不语，两腿不自觉的发颤。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对方再怎么“凶残”也是自己的班主任，学生畏惧老师属于正常表现。
“不想说就算了。”
李航没有为难他，“以后上课可别再走神了，作业必须按时交，屡教不改的话，下次直接上你家家访。”
“果然是你……”
龙翔气得牙痒痒，真想一口老血吐死他。
“你先回去吧。”
回到教室，同学们有些好奇，正式上课没几天就被请进办公室喝茶，这人得多奇葩呀？
就国人普遍爱看热闹这一点，龙翔再次成为全班人关注的焦点。
“请问……”
耳畔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他下意识的回头，身后站着一位长相清秀，扎着马尾辫的女生。
“你的牙齿在哪里矫正的？”
“……”
大概是暑假刚开始的时候，龙翔带上了“大钢牙”，也就是口头上说的“牙套”。
整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要换做是别人，肯定会埋怨几句“上天不公”之类的话。龙翔连怨天尤人的资格都没有，他的牙之所以这么难看，全是他自己作的，怪不得别人。
小学换牙那段时间，龙翔养成了一种习惯，每当乳牙开始松动的时候，他就对着镜子把乳牙拔下来，这样的行为对刚长出的新牙非常不友好，久而久之，他的牙齿变得歪七扭八，不得已只能选择整牙。
“喂！人家问你话呢，你倒是回她一句呀。”
四周向他投以不善的目光，压得他喘不过气。
“是不是没叫他名字啊。”
“他有啥名字？哦——我想起来了，偷土贼！”
朝花夕拾，这句话触及了龙翔的底线。一时间，羞愧感蔓延至全身，他带着几分羞愧，连同日积月累攒下来怨气，将所有的负面情绪以一种极端方式呈现出来，最终化作这四个字：
“关你屁事！”
女孩的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脸色逐渐暗淡下来，随后便知趣的离开了。
一旁的宋焱有些不明所以，那句“关你屁事”他听得真真切切。放眼周围，铺天盖地的谩骂声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
“这个家伙是怎么回事啊，竟然对女生爆粗口。”
“就是，太没教养了，不知道这样会伤害到人家的吗？”
全班的谩骂声好似恶魔的低语，抹杀了他心中最后一层尊严。
“……”
脑袋埋进课桌，两手堵住耳朵，他试图逃避，逃避周围这些谴责的声音——即使他知道，这种做法只能起到掩耳盗铃的作用。
“你还是当鸵鸟吧，懦弱的性格也适合你。”
过去的阴影伴随所处的处境，本就脆弱的心灵再次受到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