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相见
白伊整个人窝在热池里,只露出鼻子及以上。
她闭着眼睛,身前不时冒出几个水泡。咕噜噜散开一阵热气。
“听说将军要回都城了?”她询问屏风后的阿苏。
阿苏应“是”。
白伊心里嘀咕,人应该比消息来得快啊。
她随手拿起边上的棉巾,在一片热气中起身,湿漉的发尾如蛛网粘在后颈。
“阿嚏——”她皱着眉揉了揉鼻尖。
“小姐你得风寒了?”阿苏焦急问道。
“没有。”白伊摇摇头,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远看窗棂,有云势深沉欲低。
金玉殿堂内,气氛凝重,连梁公公都不敢喘一口大气。
萧沉轩把信纸和竹简往宋寒松身上一扔,不怒自威道,“给朕一个解释!”
宋寒松的身躯岿然不动,神色亦正气浩然,“臣无话可说。”
边上的赵守玉笑着,“宋将军当然无话可说,事实摆在这里有什么好多说?”
阿齐跪在一边,低着头不敢直视任何人。
该说的话他已经说完了,至于之后是死是活,不在他能力所及。
宋寒松目不斜视,“恕臣直言,臣一有战功在身,二有至亲在世,为何要自找麻烦,去助逆贼?”
沙场数载,赵逢甲虽与其不和,但也知道宋寒松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凡事有意外,他又不在场,没有话语权。
“那是因为秦煜与白家交好。”赵守玉怒目而视,当真是看贼寇的眼神,“你与白家是亲家,自然要帮衬。”
宋寒松转头迎视他,眼神泠泠,“赵二公子的意思是丞相大人徇私?可有证据?”
接着她短促的笑了一声,“诬陷一国丞相,你可知是何罪?”
“宋将军慎言,我儿并非此意。”赵逢甲连忙撇开关系。
“够了。”萧沉轩眸光发冷,隐约透着算计,“宋寒松,我给你三天时间,要么证明这人证物证是假的,要么拿出新的证据,要么……你就进天牢去,战后再审。”
“陛下,万万不可啊!”赵守玉拱手进言,“要是再有军机传出,恐对战局不利!”
萧沉轩眯了眯眼睛,“朕的决定岂容你置喙?还是说……”
他的声音沉下几分,“你是心中有鬼怕宋将军脱罪?”
方才还直呼其名,现在仍是尊为将军。
赵逢甲上前一步,语速快道,“陛下英明,臣相信宋将军是无辜的。”
宋寒松挑眉,颇有几分傲气在身。下作手段,她本不屑视之。
“臣告辞。”
萧沉轩看着她的背影,眸中晦暗不明,心里默念着宋家,宋将军府。
他想起先皇在榻前紧紧握着他的手,枯骨指尖,青血难移。
他神志不清,却极尽气力。
“我儿澄明,宋家势大,万不可让江山易主,百姓难安……世家劣习,必要连根拔起!”老皇帝形容枯槁,呆滞泛黄的眸子望向不存在的天空,“这是……朕的夙愿。”
萧沉轩闭上眼,听见太医禀报,听见公公传话,听见臣子妃子一瞬间大声哭泣。
眼泪就像提前准备好了似的。
萧沉轩自小就明白,“江山易主”是放在“百姓难安”前面的。江山不易主的重要性大过于百姓平安。
皇家为一家独大。他会握紧手中的权力,将一切收归皇权。
一旦有威胁,无论谁,无论神魔,天子之名让他不可退步。
宋寒松在冷风中逆行,令属下先牵马回府。
街上行人稀少,她走到酒肆买了几罐冬阳酿,又行三里地,让随行侍从拿了许多药酒。
天寒地冻,饮酒暖身,可烈酒未免伤身。
脚步不停,碾过残枝。
府中冷清,她方才踏入大门,便看见一个身着棉裘的白色身影奔了出来。
她听见有人唤她姓名,顷刻间,雪落漫天。
雪地里留下一串串脚印,宋寒松提着红纸封口的酒罐往前走去。
轻甲未解,南山不远。
随着她们靠近,雪势鹅毛般湮灭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