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残雪
除却被白问山骂了一通,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白伊很是舒服。
云开日出,金光镀在雪上,暖暖的。
白伊卸了斗篷,跑到花园里晒太阳。
枝头残雪莫消融,折如山路十八弯,如果不是看到石桌旁坐着一个自诩风流的男子,白伊还是分外欢喜的。
“懒猪起床了?”白问山将水壶架于桌上,点着火,兴致勃勃道,“来与为兄煮雪烹茶。”
“不喝,多脏啊。”白伊瞥了一眼壶内纯白的雪,“你能不能有个长辈样子,一天天嘴里没什么好话。”
白问山瞪她,“给我坐下。”
白伊不情不愿地落座。
男子将壶盖盖上,“为兄问你,你和那宋寒松到底是什么关系?”
“朋友。”白伊答道。
“朋友?孤男寡女,朋友?”白问山敲了敲桌子,“说出去人信么?”
少女看着白问山,白问山亦不回避。
“你也挺大人了,怎么听不懂我话呢?”白伊疑惑,“说朋友你不信,非要说私会你才信是吧?”
霎时,灌木里传出枝叶与雪碎掉的声音。
“谁?”白问山的语气骤然冷厉。
只片刻,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从常青灌木里走了出来。
“见过阿兄,见过阿姊。”白荷红着脸行了万福,手上还提着点心。
“你方才听到什么了?”白问山目光里有审视。
白荷明显紧张许多,怯怯道,“白荷什么也没听见。”
白伊毫不在乎地说:“我们刚才聊的是宋寒松宋将军。”
接着,少女指了指白问山,用口型威胁道:你再凶!?
白荷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白伊朝白荷招了招手,笑容那叫一个春风和煦,“妹妹过来坐,我们姐妹配合一下兄长的文人雅兴。”
她刻意加重了“文人雅兴”四个字,颇有些讽刺意味。
白荷连忙谢过,挨着白伊坐下了。
白荷将点心盒子打开,“听兄长说姐姐病了,今日本是寻着姐姐来的,既然兄长也在,就一起吃吧。”
白伊立刻莞尔,边塞点心边道,“妹妹不必挂心,已无大碍。”
那天白伊酒醉,白问山为了避人耳目,谎称白伊得了风寒,只许阿苏贴身照顾。
“既是给病人的,我便不吃了。”白问山的声音不温不火。
“吃!”白伊不管不顾地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妹妹也吃。”
白荷看着白伊鼓着腮的模样,掩嘴笑了起来。
自小父亲不近人情,主母淡泊,生母哀怨自己是个女儿身,就连兄长也喜怒无常,唯有这个看似粗枝大叶的姐姐待她极好。
白荷很高兴自己有这个姐姐,她笑起来让人联想到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是和自己截然相反的人。
“二妹有没有中意的男子?”白问山道。
白荷明显愣了一下,“啊?”
她眨了眨眼,立刻周全回应说,“身在闺阁,无甚交好,有父母在上,兄姐在前,听凭长辈吩咐就是。”
“你看看你妹妹,再看看你。”白问山意有所指,脸上的“恨铁不成钢”写得明明白白。
“我都说了我和宋寒松只是朋友!你听不懂人话啊。”白伊一块接一块吃着点心,懒得多争辩。
白荷抿着嘴笑,笑容中还颇有几分无奈。
“诶,水开了。”白问山也不再管她,取了雪水泡茶。
茶叶在水中翻涌,沉沉浮浮,绿意倾泻。
茶香四散,水雾渐浓。
“真不喝?”白问山斜睨白伊。
“不喝。”少女干脆利落。
白问山便只给自己和白荷倒了一杯。
不多久看见白伊自个儿拿起了水壶,立刻挑眉拦住,“不是不喝么?”
“不喝,暖手。”白伊分外诚恳。
“浪费!”白问山黑着脸。
……
当夜,白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女子婚嫁就如入局,死生忧乐皆无定数,来日醒悟,却没有退路。
她想,如果她要嫁一个自己连面都没见过的王公贵族,倒不如当真嫁了宋寒松。
这样想着,心里反而安生了些。
那时不曾料,这安生,也只到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