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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冬阳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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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风萧瑟,枝叶所动之处有人影绰约。

    正是河畔,柳树与灌木栽种得密,是个掩人耳目的好地方。

    宋寒松在此蹲着马步,拳拳力道十足。一招一式,用心至极。

    微凉的秋,她额上却有汗珠。

    正比划着,河流上游忽然传来一阵轻而悠扬的吹叶声。

    此时躲避未免惹人生疑,宋寒松目不斜视,专心地习武。

    小舟乘着粼粼波光驶近,上有一人身着白衣,半坐半卧,嘴边吹着竹叶。

    看见宋寒松,那人眼里有几分惊喜,却还是懒懒地半卧着,懒懒地打招呼,“宋公子真巧啊。”

    宋寒松抬眸一看,恰时出了一拳。她没有收式,一个侧身又打出一拳,吐出一字,“巧。”

    白伊的眸子灵动一转,随手将竹叶丢入水中,动作快速地捧起书卷和水袋。

    她站起,看准时机纵身一跃,白色衣裙在水上翩跹,脚下踩着光。

    宋寒松不免分了些注意力给她。丞相府小姐可不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事。

    船身微晃,白伊借着水中凸起的石块跳向岸边,裙上溅了几点泥水,不曾在意。

    一卷书飞落,落在了宋寒松不远处。

    宋公子看了一眼草上那本《外逃公主被冷血杀手宠上天》,表情不动如山。

    她只扫去一眼,招式不停,提胯,踏步,挥臂,恰好背对白伊,丝毫没有要帮忙捡的意思。

    白伊讪讪道:“你别看这书名怪异,还是蛮有意思的……”

    边说着这番全无说服力的说辞,边将手中东西尽数摞在杨柳树下,白伊才捡了书回来。

    她靠着杨柳一坐,捧书读。

    宋寒松又练了一会儿,见白伊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问,“你要久留?”

    “书看完我就回家。”白伊点点头。

    宋寒松抬步便走。

    “欸你……”白伊起身拉她,狐疑道,“你可是有事?”

    “有。”宋寒松面无表情。

    白伊刚想说你有事那便走吧,却听宋寒松补充道,“换个地方练武。”

    白伊眨了眨眼,“可是我打扰到你?”

    宋寒松摇头,“不曾。”

    白伊的手攥得更紧了,“你想啊,你练武要避人耳目,我读书也要避人耳目,那我们何不一起?”

    宋寒松思索片刻,道“有理”,便留了下来。

    白伊坐回柳树下,心想这宋姑娘好不通人情。

    她抬眸看她,见战功赫赫的年轻将军一身常装,高高束发,英姿飒爽。

    出拳如雷霆,脚步似风行,入画极好。

    “何事?”宋寒松没有扭头,却觉察白伊的目光。

    白伊偷看倒也不慌张,信口便道,“宋将军看书么?”

    她扬了扬手中的话本子。

    “兵书,男德。”宋寒松言简意赅。

    “那男德可有告诉你不能与异性单独相处?”白伊眉眼弯弯。

    宋寒松面色不动,“这怕是女德里的。”

    白伊将书一甩,“真不公平!”

    宋寒松没说话。

    不过片刻,白伊曲膝双手托腮,又道,“你怎么不问我一女子为何要看书?”

    宋寒松配合道:“为何?”

    “因为我喜欢。”白伊微微一笑,又睁着水灵的眸子说,“你怎么不问我那小舟怎么办?”

    宋寒松似有一刻哽住,吐出一口浊气,再次配合道,“怎么办?”

    白伊笑得明朗,眼里满是狡黠,“那小舟得亏我口若悬河从河童那儿借来的,这河偏僻,河中多石,下游过不了舟,傍晚自会有人拉上来。”

    “是借,还是骗?”宋寒松毫不留情地问。

    白裙少女避着问题不答,举起水袋围着宋寒松转了一圈,岔开话题,“你猜这里边是什么?”

    宋公子冷眼扫去,“冬阳酿,好酒。”

    “哇!宋公子狗……”白伊蓦地打住,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依然笑吟吟,“宋公子好鼻子。”

    白伊忽觉耳边生风,面前宋寒松一拳打过来,眼里看不出情绪波动。

    只听她说:“丞相府小姐还是离远些好,拳脚无眼。”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一拳乃刻意为之,白伊牙齿打架还尽力扯出笑容,“好、好……”

    少女默默退回柳树下,心里问候了宋寒松全家,随即自我劝服:君子当以礼待人。

    ……罢了罢了,那宋寒松就是一介武夫,亏我还想分她酒喝。

    白伊幡然醒悟,决定临时性提高自身素质,于是放下话本子,毅然决然地拿起《诗经》。

    同时为了督促宋将军提升素养,文人学说被她读出了气势恢宏的感觉:“饮之食之,教之诲之。”【译:让他吃饱又喝足,教他通情又达理。这里是白伊讽刺宋寒松不够通情达理没情商。】

    她读得很大声,尤其加重了后半句。

    宋寒松脚步稍顿,终是一个目光都没给她。

    直到晌午,两人分道扬镳回家吃饭,却又在日头方歇时不约而同回到此处。

    连着几日如此。

    这一次,宋寒松拿了兵器。

    白伊看着长枪恣意的少年郎,心里已有几分敬意。

    能够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长久坚持,都是值得钦佩的,何况是风雨无阻的练武。

    她伸手递出水袋,“上好的冬阳酿,来一口?”

    倒不是白伊贪杯,只觉文人总要喝酒的,就像总要穿白衣一样。

    一书一酒一白衣,长枪作舞好儿郎,奈何那人只是斜睨一眼。

    “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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