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负负得正
夜深人静。
周家老宅，只剩篝火还在跳跃。
一道深色人影，从厨房废弃的灶台下钻出来。
他贴着墙脚，往外挪动两步，探头望出去。
一墙之隔的堂屋里，倒着一个脸上刺着“恶”字的男人，他包裹在厚厚的睡袋中，睡得正香。
院子里还撑着一顶简易帐篷，门口堆着篝火。
黑影拿出一面铜镜，挂在厨房与堂屋的门头上，手里打火机亮起蓝色火苗，点燃一根细细的檀香。
奇异的香气，顺着夜风，快速弥漫开来。
大约一刻钟后，他走出厨房。
睡袋里的男人，睡了一整天，中途没有清醒过。
他很在意，见人一动不动，便将手贴上对方心口，凉的，没有任何跳动。
他心下一紧，抬头看去，发现男人脸色灰白，嘴唇乌黑沁血，毫无生气。
难怪毫无动静，他们是扔了一具尸体进来！
可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下意识地掀开刺青男人的眼皮，一只只米粒大小的蛆虫，蠕动着从眼眶翻滚出来。
他吓得往后一仰，摔在地上。
挂在门头上的铜镜，适时地掉落下来，声音刺耳极了。
他慌忙看向院子，杂草丛生中，那顶蓝色的简易小帐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院子坟包。
这是臆想，不是现实！
他猛地回过头，墙角裹着睡袋的尸体也不见了！
厨房内传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就像是篝火中藏了爆竹一样。
他缓步走向厨房，看见一道与他身形相似的黑影，被那带刺青的男人，死死摁在灶火孔内！
满厨房的枯枝朽木被点燃，火势越来越大，瓦片都在簌簌下落。
灶孔里的黑影，只剩下两只腿在外面扑腾。
刺青男人揪住腿，往外一拔，他看见那具被火苗燎得一脸血泡的人，正是他自己！
火还在燃烧，他被第二次塞进狭小的灶孔内。
这是臆想，有同道中人在，他肯定中招了！
他猛地拍拍脑袋，却发现手好似黏在头上一样，使劲一扯，火辣辣的疼痛中，黏下一层皮。
他下意识地看向铜镜，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燃起来了！
浑身上下窜着火苗，脸上全是血泡，皮肉从骨头架上融化，像个下过油锅的小鬼！
他厉声尖叫出来，周身都疼！
好疼！
厨房里的刺青男人听见声响，回过神，一双被灼烧到爆皮发黑的手，朝着他的心口抓来！
……
商显和第五肆带着口罩，堵在大门的左右两端。
游利野眯着眼睛，仿佛梦游似的，抓着那小个子的，胡子拉碴的大叔，左右摇晃，像是在跳华尔兹，嘴角裂到耳朵边，看得出来是个美梦。
可那大叔抖如筛糠，嘴里咿咿呀呀喊着疼痛，左躲右避，一边挣脱游利野，一边脱下外套，跳进水缸内，蜷缩着身子，沉进去。
商显问：“这就是你说的傀儡术吗？怎么感觉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第五肆拉起还在旋转跳跃的第五肆，手刀一劈，将人重新放回睡袋内。
“篝火里燃着陈家的安神香。原本傀儡术应该很容易施展出来，但是……”他看向依旧沉在水缸里的男人，“他的香，药性更霸道。”
他一脚踩向地上的铜镜，将月华倒映的光泽，全部覆盖住，解释说：“奇怪，这人竟会周家的醒神术。他对游利野施展催眠，可惜，两虎相争，遭遇反噬。”
商显踩灭檀香，又准备浇熄篝火，她刚想从水缸舀水，就见缸底的小个子男人咕咚咕咚吐着泡泡，眼睛红的往外沁血。
她吓一跳，揪住他脖领子，将人从水缸里拔出来，一把扔在大门口。
胡子拉碴的小个子男人又冷又热，就地几个翻滚后，渐渐睁开眼睛。
他的视线是一片血红色，只依稀看见两道高挑的影子，许久后，才渐渐聚焦，看清对方的脸。
商显蹲下身，偏着头，看了看他，问：“你谁啊？为什么躲在周家？”
在听到“周家”时，男人眼角不受控地抽搐一下。
第五肆问：“你和周家，什么关系？”
男人使劲摇头，“没关系，我、我、我只是不想继续流浪，我只是借住，我、我没有弄坏主人家的东西，你们别打我，你们别打我……”
说着，他抱着腿，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浑身抖得厉害。
商显问：“你不是平成村人？”
男人摇头。
第五肆打开手电筒，拽着男人乱糟糟的长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
他的络腮胡盖住大半张脸，嘴唇冻得发紫，一双眼睛很是明亮，却故作躲闪。
他的年纪在三十岁上下，虽然衣着破烂，但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身上也没有臭味，是个很讲究的人。
商显问：“大哥，你哪儿人啊？为什么躲在这里？”
他不答反问：“你、你们是谁？”
商显指指身后的屋子，大言不惭，“我们是这屋的债主，今儿来收房的！”
“不、不可能！这屋子的主人，已经死了！我我我我亲眼看见的！”
他很激动，脖子上青筋暴起。
商显重新点燃篝火，“那你说说，这屋子的主人是谁？”
“周、周巢！一个被警察缉捕的心理医生，就、就在舟浆县的桂花公园，我看、看着他掉下的电缆井。”
第五肆问：“那你是谁？”
男人看了眼门外，沉默不答。
第五肆补充道：“平成村的人，似乎不知道你的存在。如果我敲锣打鼓，嚷嚷一番，你说，他们是直接驱赶你出村，还是选择稳妥报警？”
以平成村对周家人的忌讳，多半是直接报警了事。
男人抱着双臂，蹲在距离火堆最近的位置，犹豫再三，开口道：“我叫江旭，是、是个逃犯。十五年前，在网吧、砍、砍死了网管，所以之后，一直在到处流浪，躲藏。”
商显问：“你认识周巢？”
江旭摇头，“不认识。我看见他在逃跑的时候，把一个包裹，扔在废弃的邮箱里。我、我等警察把尸体运走，看热闹的人，都散了，悄悄拆了邮箱，拿到了里面的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