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父子
擂场之上，张普生额前的头发因寒湿贴紧前额，手持小海的烟雨宝剑，一脸警惕的看着对阵的黑袍奇瘦男人。
他是一名毒师。
张普生轻轻呼吸着，每吸入一次空气都要用内息过滤一次，因为这片场地早已被男人散满迷魂散。
由于调动内息分神，张普生无法进入最佳状态。
方才二人已经过了十几招，张普生一剑刺入对方黑袍，看着男人流下墨绿色的血液，惊鄂下也被男人一刀划伤左臂。
刀上有毒。
张普生觉得左臂有些发软使不上力气，视线也有些模糊。
毒师倒是有些惊讶。
“小子，你中了我的蝎毒，竟然没有倒下，内力不错么。”
毒师的资质中程，从他流下的墨绿色血液便能看出他是以自身试毒练毒。
毒有强弱之分，下程与中程之毒只要中毒者以内力逼出便可，内力强大者以内息散之便可。若是上程之毒，需运转内力来回逼毒，或根据毒性依据外物祛毒，再不济就需要服下解药。
“不过我这魔蝎碧毒可是随着中毒时间延续毒性也随之延续的，我劝你还是退场吧，找个地方运功将毒逼出，再不行就来找我，一百两一副解药。”毒师男人笑道。
“少废话！”
虽然嘴上说着，可张普生明显能感觉到毒性已经开始增强了，方才只是有些视野模糊，才过片刻，就有些头晕目眩了。
在这种状态下还要调动内息抵抗空气中的迷魂散，这让在张普生更加吃力。
粗布面具已经被汗水浸湿。
张普生不想放弃，这一天他等了太久。
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父亲，就在观众台上注视着他。
早在张普生上场前，熊天带着张复曲女等阎罗殿教徒来到赌武场。
谁知熊天的手下通报一到四等赌武场暂时没有座位，熊天当即就要带人为张复等人寻得座位，张复不想声张就拒绝了他，他们可以先去五等赌武场一边商议一边观看，曲女也没什么意见。
或是老友间的默契感应，或是兄弟间对彼此气息内力的熟知。
在张复等人进入谷口的石梯上时，陈长安下意识的望向那边。
二人几乎是同一时间相望。
粗目面具的一双眼与恶鬼面具下的一双眼隔着将近千米的距离对望。
当张复与陈长安看见对方时，没有丝毫的犹豫，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彼此。
张复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定然也在这里，陈长安最终还是教他武功了。
自从进入阎罗殿，男人的情绪很少波动了，将近二十年的隐忍，犹如一块坚冰的张复此刻竟然眸中星光点点，浑身止不住的颤动一下。
哪怕他一眼望见陈长安时就明白了慕容白羽的用意，潜意识也告诉他张启叛了，此刻的他应该想应对措施，殿内还有什么可控制的，自身还有什么底牌可以利用。
可张复的心境似乎刮起一阵飓风，将他的本能潜意识掀飞。
此刻的他，多想上前与陈长安相认，亲口对他说一声辛苦了，再到哪座山巅痛饮一番，像二十年前那样。
连曲女都发现了张复的异常。
“张大哥，你怎么了？”
“有些不舒服。”张复缓缓道。
“哎呦，殿主大人，这种比武的地方既阴森又恶心，勿要伤了您贵体。”熊天急忙道。
“无妨，快些看座吧。”
“是，是。”
张复挑选了五等擂场观众台上与陈长安相对的位置，曲女也闹着要坐在他身边。
陈长安望着张复，冲擂场上微微扬扬下巴。
这是自十六年前将张普生交给陈长安后，张复第一次真正看见自己儿子。
虽然张启与张普生外貌一致，可他毕竟不是张复的亲生骨肉。
擂场上，张普生正吃力躲避着毒师的短刀，望着有些狼狈的儿子，张复眼角滑落一滴泪。
那一滴泪就这般在恶鬼面具下悄悄的滑落，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甚至包括张复自己。
这一刻，妻子蝉羽的身影从脑海里闪过。
阿郎，不许哭！
毒师毒术了得，先是在擂场撒下迷魂散，又布下同息脏经散这种加速毒发的辅助毒药，这让张普生彻底陷入被动。
他只能忍痛打起精神抵抗蝎毒，在躲闪毒师招式时运转功力散毒，还要分神调动内息抵抗迷魂散。
这让他能够调动的内力所剩无几，同时体力精神气消耗也是极大的。
可他不想输，来到北洞崖已经近两个月了，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由于没有经验，武功也是前不久才学的，这让他很多次比武时都被压制。
毒师又是一刀攻来，短刀擦着他的右臂划过去。
好在毒师武功不高，不然他早就败下阵来。
这险险的一刀又提起了张普生的精神，他决定反击，虽然内息所剩无几，但再这么耗下去，他还是会败。
与陈长安的对话在脑中闪过。
出招前都是有气息流动了，若是抓到了对方出招前的气息流动就可以先发制人，或是躲开对手一招再出其不意制敌，只是那股气息十分微妙，与杀气与罡气来作比，那股气转瞬即逝。
那我要怎么找到呢？
除了武功至臻之人，那股气息是很难找到的。
大多凭借长期来积累的实战经验，与对对手招数路数的了解，再加上感觉。
加上什么？
感觉。
毒师又是累的满头大汗，他见张普生如此顽强更是心生怒意。
“小子，你闪来闪去有什么用？结局已经注定了！乖乖的让本师将刀架在你脖子上，免得吃苦！”
张普生没有理他，缓缓闭上眼睛，找寻着毒师的气，他要用所剩无几的内息发动最后一招。
毒师见他这番举动，以为他束手就擒了旋即笑道：“小子，早这样不就好了吗？”
但毒师还是没有放松警惕，他趁着张普生闭上眼，左手伸进衣袍中掏出一把加量版迷魂散。
右手持刀朝张普生大步迈去。
五尺、四尺、三尺……
张普生回想着与毒师对阵时对方的招数路数，哪只手撒毒、哪只手出招、攻击时先迈出哪一只脚、挥刀时的动作弧度……
二尺之内，毒师撒出迷魂散，旋即一刀挥出。
就在金色粉末撒出的一瞬，在毒师错愕的目光下，张普生挪动了位置，险险躲过迷魂散。
毒师那刀也落空。
烟雨宝剑不在张普生手中，倒在方才他所在的位置，此时张普生位于毒师右下侧，旋即对准毒师腹下挥出凝聚着饱满内力的一拳。
噗。
毫无防备的毒师中一记重拳后喷出一口鲜血。
张普生伸手拾起烟雨宝剑架在毒师脖子上。
剑刃入肤微毫，毒师墨绿色的血液顺着剑刃流下。
“我认输！”
毒师急忙喊道，也是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张普生重重呼出一口杂乱内息。
“好——”
擂场上一阵呐喊声。
陈长安第一次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也是张普生第一次找到了些对手出招时的气息流动。
早在毒师掏迷魂散时，张普生就察觉到了，毒师习惯自下而上挥撒迷魂散。
张普生笃定他还是会如此出招，他头一次在实战上如此清晰的快速分析对手、感知对手。
俯身出拳、伸手挥剑。
张普生大口呼吸着，也不顾擂场上剩余的迷魂散，有些摇晃着拎着烟雨宝剑走下场。
恶鬼面具下，张复嘴角微微扬起，在张普生打出那一拳时，张复似乎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