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相比起《黄雀》剧组的苦尽甘来,付光远这边的日子可就不太好过了。
本来的话，付光远找的是自己的朋友，那帮水军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为了哪方势力来整《黄雀》这部剧的。
可自从乔卿的采访出圈之后,虽然是无心之语,却歪打正着,靠一记阳谋正正经经地让付光远吃了个大瘪——
这一下子,全网都知道他和乔卿关系不和了！
万一再有水军给《黄雀》打低分，那所有人不都觉得是他付光远小肚鸡肠吗？
所以付光远非但不能打低分，甚至还得防着其他人雇水军给《黄雀》打低分，不然网友到时候肯定会全都算到他头上。
一口又圆又大的黑锅扣下来,想跑也跑不掉。
而他之前托朋友请的那帮水军,在被举报损失了不少小号之后，也都纷纷找上了他本人。
这段时间,付光远光是应付这帮无赖就应付得焦头烂额。
这帮混蛋甚至还敲上了他的竹杠,说如果付光远不给他们一笔满意的赔偿，就把跟他朋友的聊天记录发给营销号,说这背后都是付导指使的。
付光远为了保护自己在互联网上最后一点岌岌可危的名声,不得不捏着鼻子大出血了一回。
再加上之前已经定下的烂苹果网年度推荐，在临发布前一天又被修改，高层擅作主张重新加上了《黄雀》的名额……
一件件倒霉事接二连三发生,搞得他简直以为自己命犯了太岁。
但最可恨的都还不是这些。付光远万万没想到，乔卿只是放了段花絮，他在互联网上突然就多了个莫名其妙的“哔——”外号！
人称：消音导演。
“欺人太甚！”
付光远差点在家气出高血压。
他心想自己好歹也是堂堂华国电影协会副会长——虽然这个副会长足足有七位，但不管怎么着，也算是国内影视行业内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吧？
结果他这个前辈的面子，被一个刚拍了一部博眼球网剧的毛头小子放在脚下踩，还挂在网上被那么多人嘲笑、玩梗……
这种天大的屈辱,付光远怎么可能忍得了？
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就付光远紧皱着眉头思考对策时，他的手机上突然跳出一条提示消息：
“您曾看过的热门主播【导演乔卿】又开始直播啦！快来加入我们，继续为主播增添人气吧！”
付光远一点儿也不想给乔卿增添人气，但他很想知道，乔卿究竟为什么突然要开直播。
不会是想趁着热度转行当网红了吧？
付光远一边恶意揣测着，一边口嫌体正直地点开了直播间的图标。
乔卿当然不可能去当网红。
他提前在微博上放出了正在筹备下一部电影的风声，结果没想到，这才短短几天，选角导演的邮箱就差点被无数封简历挤爆。
剧组从这些简历中挑选出
了三十几人，通知他们去参加线下面试。
其实如果不算群演的话，再加上乔卿准备自己邀请的几位，主要配角的数量基本就已经差不多了。
但乔卿还是想来一次线上面试。
他看看网上有没有特别符合自己眼缘的漏网……咳，应该说是沧海遗珠。
“大家好，我是乔卿。”
再一次开直播，这回，乔卿终于不用再为人气发愁了。
因为刚一进直播间，各种密密麻麻的弹幕和礼物就几乎刷了满屏，乔卿甚至不得不开了屏蔽，这才勉强看清自己的脸。
“大家好热情啊，适可而止，适可而止就行了。”
虽然嘴上劝着大家别刷礼物，但看着飙升的打赏金额，乔卿嘴角的弧度就一直没平过。
“咳，”他勉强压下嘴角，调整了一下耳麦说道，“好了，咱们还是赶紧开始今天的选角活动吧。”
“我应该算是第一个在互联网上公开选角的导演吧？所以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该怎么弄……要不咱们就跟有意向面试的候选人连一下麦，麻烦候选人出镜表演一下自己的才艺，顺便介绍一下自己，怎么样？”
他也介绍了一下自己这边的评判标准：“作为导演，我选角比较看眼缘，并不是说一定要长得多帅多漂亮，而是我心里有杆秤，如果觉得你很符合一个角色，我就会给你亮绿灯。”
为了今天的直播，乔卿还提前准备了两个会发光的牌子：
一个是绿色的，上面用白漆画着勾，代表通过；另一个是红色的，上面是一个叉，表示落选。
见直播间的观众们都没有意见，乔卿便点点头：
“那就开始吧。第一位是谁？”
房管随即从弹幕中报名的观众中选了一位进来。
乔卿的脸一下子被挤到了右边。
左边在几秒钟的黑屏后，出现了一位……躺在床头、抬着一条胳膊肘、大腹便便且没穿上衣的中年男性。
“卧槽！”
见到人，乔卿还没说什么呢，那人倒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猛地夹紧了咯吱窝挡住自己浓密的腋毛，急急忙忙起身去关直播：“我只是随便评论了一下，还真能联上啊？”
说完便秒退了出去。
乔卿：“…………”
看着弹幕满屏的哈哈哈，他无奈道：“大家不要随便评论啊，把机会让给真正需要的人，不然我这边只是浪费点时间，你们一不小心可就要公开社死了。”
“第二位！”
这次出现在画面中的候选人是位年轻男性，刘海很长，几乎挡住了眼睛，整个画面稍显昏暗，看不太清楚脸。
乔卿还以为他是家境贫寒，连盏台灯都买不起，刚想问你哪儿的人，就听这位刘海男一脸深沉地说道：“导演，我从小到大，一直有人跟我说，我身上有种很特别的气质。”
“……什么特别的气质？”
“特别帅！”
刘
海男忽然一撩刘海，露出一双左眼到右眼打车费起码要五十的眼睛，自信满满道：“而且他们还说，我长得特别像封缙云！导演，你看我怎么样，能不能在你的电影里演个男主角？”
我看你像个哈麻批！
乔卿举起红牌，扭头朝镜头咆哮：“房管，把这人给我踢出去！”
房管照做了。
普信男走了，直播间再一次恢复了安静。
连续失败了两次，头铁的乔导依旧不信邪。他先喝了口水压压惊，然后咬牙道：“再连一个！”
这次他们终于迎来了一位正常人。
貌似。
乍一看，这位候选人的眼睛鼻子嘴巴都在应该在的位置，是个眼神还算清澈，精神状态正常的，普通人。
虽然一看就不符合要求，但乔卿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语气和蔼地问道：“这位同学，要不要先向直播间的大家介绍一下自己？”
乔卿心想不管怎么说，先得让这人给后面的候选人开个好头，他要求不高，能正常一点做个自我介绍就行了。
“好的导演。”到目前为止，对方都表现得很有礼貌。
乔卿的脸上刚露出一丝微笑，就看到这位使劲儿眨了眨眼睛，突然在直播间潸然泪下：“其实导演，我从小就有一个当演员的梦想，但是，我家里太穷了，我爹妈都死得早……”
听着这番感人肺腑到像是套模版套出来的深情自白，乔卿麻了。
他像是屁股上长了钉子，来回扭了扭，又来回扭了扭，终于在那人哽咽着说到“我妈成了植物人之后，我现在满脑子都想着要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时候，忍无可忍地打断对方：
“你刚才不还说你爹妈死的早吗？咋啦，又掀开棺材板复活啦？”
那人一噎，眼神闪烁着解释道：“不，不是的，我之前是口误，我妈一开始就是植物人……”
“我这边不是奇葩投稿直播间，”乔卿骂道，“也不是医学奇迹交流大会！请你圆润地给我离开！”
这次，不等他举起红牌，房管就十分有眼力见地把人踢了出去，并积极问导演还要选第四位进来面试吗。
乔大导演一脸疲惫地扶额：“让我静静，让我静静。”
他现在有点心累。
但直播间的观众们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得简直要打鸣了：
“我笑的我妈还以为外面来消防车了哈哈哈哈！”
“这特么简直是欢乐喜剧人啊，不比综艺好看？”
“自信一点，比春晚相声好看一百倍！”
“到底是节目效果还是什么，怎么今晚的奇葩这么多，还全给乔导撞上了？”
“单走一个6。我就想问，这些人的自信和勇气都是谁给他们的？”
“哈哈哈乔导感觉都要开始怀疑人生了。”
“也是，光靠线上直播，能选出什么好人来？都是一群整活博眼球的网红，还不如去各个大学校园
里转一圈呢，好歹正常人比较多。”
“对啊，民间的美女帅哥其实很多的，只不过没机会被人看到罢了。”
乔卿恰巧抬头看到了这句话。
他本来想直接结束今天的直播的，但想了想，还是决定最后给一次机会。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抱希望道：“再请最后一位候选人进来吧，无论成不成功，今天就到此为止了。”
网友们纷纷挽留：别啊，他们还没看够呢！
这一次，就连乔卿自己，都没觉得能连上什么正常人。
但当画面恢复正常时，包括他在内，直播间内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
“导，导演好，大家好。”
一位穿着白色卡通兔羽绒服，模样白皙稚嫩的可爱小姑娘怯生生地向直播间打了声招呼。
她似乎身处一个灯光明亮的室外篮球场，朦胧的白炽灯下，毫无瑕疵的皮肤给人一种吹弹可破的错觉，明亮有神的眼睛配上秀丽挺翘的鼻子，毫无疑问，等再长大一点后，绝对是位能让无数人魂牵梦绕的白月光小女神。
不过小姑娘现在最多十二三岁的样子，肯定还在上学。
“我……我是给我哥哥报名的，可以吗？”她显然有些紧张，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
乔卿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
他欣然道：“可以是可以，不过小妹妹，你哥哥知道这件事吗？”
“他不知道，”女孩说完，赶紧补充道，“但他就在我旁边——”
她把镜头一转，摇晃的画面中，出现了正在篮球场上激烈比赛的一群男大学生。
为首那位一路带球过人的男生剃着个寸头，剑眉星目，气质出众，上身穿着一件大学军训统一发的军绿色t恤，下身搭配黑色运动裤和长靴，运球发力时，胳膊上紧绷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卧槽，好帅！”
“是我的理想型啊！三分钟，我要知道他的全部联系方式！”
“这是哪儿？军校吗？”
“这是我哥哥的大学，”女孩看到这条弹幕后，在镜头外小声补充道，“他今年大一，不是军校生。”
乔卿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能把你哥哥叫过来吗？我想亲自跟他聊一聊。”
“可是他现在好像在比赛……”
关键时刻，女孩又有些迟疑起来。
网友们一听，这是有戏的口风啊！纷纷劝说女孩赶紧的，别让你哥比什么赛了，要是被导演看中去拍了电影，泼天的富贵在等着呢！
“好吧，”女孩被他们说动了，“我去喊他过来。”
“哥！”
女孩竟然把手机直接留在了原地，一个人跑到篮球场边上，和她哥叽叽咕咕地说了些什么，又伸出手遥遥指了指他们。
她哥哥听完后立刻皱起了眉头。
似乎是觉得妹妹被骗了，在说了她两句后，男生随手把手里的篮球抛给了同伴
，带着妹妹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走近了之后，直播间的众人也彻底看清楚了他的长相。
不像网上很多留着长刘海、一戴口罩谁都不爱的氛围感帅哥，这位一看就是那种帅得非常正点的那种：眉骨立体，棱角分明，走路时肩膀平稳脊背挺直，留着两道粗黑的浓眉，一双炯炯有神的黑亮眼睛正直勾勾地看过来。
见男生弯腰拿起了手机，乔卿主动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导演乔卿……”
“就是你们骗我妹妹的？”那男生紧皱着眉头，面色不善地打断他，“我告诉你们，我们学校可是有设置防诈骗专线的！”
屏幕外的网友们好一阵爆笑，而被当成诈骗犯的乔卿揉了揉鼻子，解释道：“我真不是骗子，不信的话，你可以去网上查我的资料。”
“现在骗子业务水平都提升了，会几国语言的都有，在网上伪装个资料很难吗？”
那男生对他的老套招数嗤之以鼻，甚至还反过来苦口婆心地劝他：“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看你长得还不错，劝你趁早回头是岸，找个正经工作上班挣钱，也比你在这儿招摇晃骗忽悠人强。”
乔卿哑然。
虽然他是导演，但从某种意义上讲，要做的事情似乎也很符合这男生说的这几条——无非是拍摄前靠忽悠拉投资拉人，拍完后靠忽悠拉票房之类的。
果然，当导演的都没啥正经人。
乔卿在内心感叹一声，但表面上依旧笑眯眯地问他：“那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真的是个导演呢？对了，你看过《黄雀》这部剧没？”
“没有。”男生硬邦邦地回答，“我不看剧。”
“那你总该听说过封缙云吧？”无奈之下，刚拍了一部作品的乔卿只好把封影帝拉出来扯大旗。
反正封哥应该不会介意的，他想。
“不知道，我从来不关注那些流量小鲜肉。”
“封缙云可是三金影帝。”
“那又怎样？”那男生扯了扯嘴角，“怎么，难不成你要说自己还是什么大导演不成？大导演大晚上的跑到直播间来选演员吗？”
乔卿笑了笑，转而问了他另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学校的？”
男生却当他是想要线下报复，下意识用身体挡住了自己妹妹的脸，然后瞪着乔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天城理工大学爆破专业金肖磊！你有种就来找我，不管干什么我都随时奉陪；但你要敢对我妹动手，我肯定饶不了你！”
乔卿乐了。
“行，”他说，“虽然我一向不爱勉强人，但没办法，我这边正好有一个一身反骨的角色一直找不到人选。少年，我觉得你骨骼清奇，很适合演个逆子。等着吧，我会派人上门找你的。”
金肖磊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
“你说谁是逆子！？”
他觉得这个卷毛骗子不但缺德，长着一副小白脸的模样骗他未成年妹妹就算了，而且还很不可理喻。
他冷声道：“我跟你讲，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就算你不是骗子，我也绝对不会出演你的电影！打死也不会！”
说完，他就自己主动掐断了直播线路。
乔卿却丝毫没有生气。
甚至还淡定地喝了一口水。
“观众朋友们，”他偏头对着镜头问道，“刚才有人录屏了吗？有？很好。总之，请大家记住这位金同学今天的豪言壮语。”
乔卿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等内部上映的时候，我会记得把这段剪下来放在电影开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