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弃饰
戎继用完午膳之后还邀着阿酿出去走走消食。
阿酿下意识就是想拒绝,可偏偏戎继站在她眼前说话的时候,她似乎又没有办法拒绝他。
出门后,阿酿就带着他慢悠悠地走着,走得都是平日里她常去的那几个地方,两个人一路上都安静得过分。
今天的天色一般,海上的天空透着一股暗沉,咸咸的海风吹着,倒是多了几分惬意。
“你知道正虞海的旧说吗?”也许是一路走来两个人太过安静,戎继开口打破僵局。
阿酿点点头,“月芽儿跟我提过,正虞是一个上古女神的名讳,正虞也是为了纪念她才因此为名的。”她指了指远处的海,“好像女神像就是立在海里有几十丈高,神像在正虞深海守护大地,但好像神像一旦浮现反而是凶兆。“
戎继挑眉道,语气中略微有些惊讶“没想到血族公主知道得倒是不少,你不是说她从未离开过月安楼。”
阿酿点点头,“月安楼里有很多书,月芽儿爱看书,所以知道得多。”
“月芽儿?这是她的名字?倒是有几分草率,绥涯的名字说是血族老尊主问遍三族得来的,纠结了数年才确定的。“戎继今日的话格外多,一口气似乎要把两人之前没说的话都补上。
“可正虞其实还有一桩旧事,知道的人可不多。”话刚起头,便戛然而止。
阿酿瞥了他一眼,知道眼前这人打的是什么算盘,“我请人喝茶吃饭的时候,可是大大方方,一点都没藏着掖着。”
“我就是好奇,这次过来你怎么沉稳了这么多,”戎继转头看她,“倒显得有几分生份了。”
阿酿低着头,没有看他,脚尖不自觉在地上点着,声音闷闷地“有吗?。“随后又自己自顾自的回答,”我怎么觉得没有啊。”
戎继瞧她纠结的样子,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则是把刚刚说到一半的故事说完,“正虞是上古女神没错,她的真身陨落于此就是为了镇压一只妖兽,叫嗜。”
“嗜?”阿酿的兴致几下就被勾起,确实,戎继是她见过最会说故事的人。
“秽宫还记得吗?”他不仅会说故事,而且还会将这期间的脉络因果给你梳理清楚,阿酿觉得他不做尊主,做个教书先生也是极好的。
“嗜和秽宫的渊源极深,一个是上古凶兽,一个是上古恶器,皆是由一人所造。”
阿酿一脸意外,这些东西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估计连月芽儿也不知道。所以说天族不愧是天族,多多少少有点别人不知道的私货,什么都知道,阿酿看着他心无杂念地、满目赞赏地点点头。
还一副好学生似的积极提问,“谁啊?这么厉害!”
戎继见她一脸兴致,讲故事的心思也浓了几分,“是正虞的同门师妹,弃饰。”
“弃饰是史书上记载中最有天赋的人,拜入师门不过三载就可以自创术法,十载便可以与其师汤乾共修法器,天族史书修者一向严苛,但描绘其天赋的时候也是毫不吝惜,水脉一族的术法一大半都是由她而来。弃饰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这辈子就收了一个徒弟,但这徒弟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弃饰被浸无望海之后便神隐于世。”
“无望海?!那不是与世隔绝的酷狱吗,弃饰为何会在那里?”无望海之大,无穷无尽,无望海刑罚之狠绝,几乎没有人可以承受。
“其实也没有人知道她是不是活着,无望海是无人能踏进的荒涯,世间可以囚住弃饰也只有那个地方了。”戎继看了她一眼继续说,“史书记载弃饰前半生都在师门中研究术数与法器,几乎不与人交恶,后来却一夕成了魔煞,嗜和秽宫都是那个时候现世的。光是镇压一只嗜,就几乎搭上了一整个师门,正虞几乎是生祭于此。而后汤乾不知如何寻了她的短处,再耗尽自己的心脉血才将她囚禁在无望海,至此汤乾一门萧条落败。”
“汤乾一门,盛是弃饰,败也是弃饰。”戎继说完,看向正虞的大海,“这些都是野史,我小时候在天族的藏书阁里翻看到,今日到这里刚好说出来给你长长见识。”
“弃饰,弃饰。”阿酿把这个名字来回念了好几次,“这名字有些太特别了,跟这个人一样特别。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一夕成魔煞呢,还造出了秽宫?“阿酿百思不得其解,看向戎继却发现他看着正虞的大海,若有所思。
“阿酿,史书记载多只是片段细节,未知全貌不予置评,过去的故事恐怕只有过去的人才知道了。“戎继下意识就想去摸阿酿的发顶,手伸出去的瞬间却又顿住,他的声音优雅中又带着不自觉的温柔。
“弃饰每次出现的时候都不会让人觉得脆弱,反倒是一个可以主宰自己命运的女子,敢爱敢恨,这是因为她有属于自己的天赋与能力,日子久了,我总觉得你有点儿像她。”
“让你修养、看书、修习水族术法,都是希望你可以更加强大,这样你就可以更有能力决定做什么。”戎继说完这番话的时候,眼神不再看她,而是转眼看向遥遥的大海,“而我,会永远支持你。”
阿酿回头,直直撞到他的眼睛里去,那时候,她突然好奇道,如果两个人是不是可以稍微不那么孤单,如果那个人又是恰巧合拍,那么生活会不会就变得更有意思。
恍神间,阿酿突然看见不远处的沙滩处正有两个格外熟悉的身影朝着这边走来,“戎继,那是不是绥涯?”
戎继朝着阿酿指的方向看去,点点头,“是他,旁边的是那个女孩子是你说的那个吗?”
阿酿来没来及作答,远处的两人也看见了她们,清梦朝着阿酿用力挥手,“州姑娘?州姑娘!”边挥着手边一路奔来,绥涯就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两人走近后,阿酿才发现两个人衣裳都湿透了,绥涯站在清梦身后,还是一脸的不耐,“怎么?就你俩?月芽呢?”
“在家,她这几日染了风寒,不适合出来吹海风。”阿酿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将戎继出门递给自己的披风解下来递给清梦,“你们怎么回事,湿成这样。”
清梦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不知道怎么回答。一旁的绥涯见她如此,倒是出口替她解围:“都说了一身湿透了,不紧着回去换衣服,在这扯东扯西。”
阿酿收敛笑意,瞪了绥涯一眼,“就你话多,清梦你同我走。”
四人就这么打道回府,阿酿和清梦在前走着,绥涯和戎继就在后头跟着,路上几乎没人说一句话。
回到宅子里的时候,月芽儿正与小侍女四季在院子里翻绳花,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他们。
绥涯倒是难得有性子,站在门口无声无息地等着,还是四季先看见他们,慌慌张张地起身行礼。
阿酿跟月芽儿打过招呼之后径直拉着清梦进屋换衣服,月芽儿跟戎继不熟,也只能跟一旁的绥涯搭话了。
她朝着戎继行过礼之后,便开始和绥涯东扯西扯,“兄尊这是又去哪淋雨了,也不对,这天气,雨还没下下来呢。“月芽儿不自觉语气便变得尖锐了起来。
她刚刚可瞧见清梦了,也是一个极有韵味的美人,衣服湿透了显得腰身更加盈盈一握。
“你兄尊淋十次雨都染不上一次风寒,你呢,好端端的,怎么又得了风寒?“绥涯细细打量了身前的月芽儿感觉她又瘦了,”那州酿是不给你饭吃吗,我怎么感觉你又瘦了。“
月芽儿的性子都被人说极好,礼节周全,加上她天生长得好,不拿腔作势,几乎没人会给她不痛快,就除了这个……兄尊。
“阿酿的厨艺很好,吃得也很好,只是前几日熬了个大夜,没休息好才让病祟近了身。“月芽儿一字一字说。
绥涯挑挑眉,竟是自己的不对。一时间语气弱了几分,正巧,清梦换好衣服出来了。
现下,她终于有机会好好打量月芽儿了,没曾想一时间居然看呆了,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姑娘,就算样子端的有几分傲娇,说话的嗓音也依旧是温温柔柔的。
眼前的这四个人无一不是通身的气派,自己倒像是误打误撞,来错的地方一般。
那仙女似的姑娘似乎气色不是很好,朝她打了招呼之后就先往屋子里去了,临走前还是笑意盈盈地同自己告别。
语气措辞皆挑不出一点毛病,“我之前老是听阿酿提起清梦姑娘你来,下回我身子好了定和阿酿一同找你顽,今日就先告辞了。“
清梦点点头,一边的绥涯又是一脸的不痛快,“去休息就快去,招呼客人的事州酿会做。“
阿酿听闻,再回头用眼神狠狠剜了他一眼。转身就变脸,笑嘻嘻地带着清梦去大堂,回头不忘交代四季“去煮碗姜汤来,一碗就够了,有些人身子好不惜得这些。“
清梦呆得时候不久,她心里还记挂着院子里那些没有收起来的海货还有阿娘每逢下雨天关节总是会疼痛难忍,总要她在一边帮忙按摩舒缓才会好些。
她告辞离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再回头看了一眼,这府邸太过气派,屋子里头的人太过气派,而自己显然与他们格格不入。
可州姑娘对自己确实是大方又熟捻,还有那个叫做绥涯的人也是明明只见过寥寥几面,却也愿意帮自己救人湿了一身,见过自己可以操纵海水的时候也没有躲开,而是一脸淡然。
反而因为他太过淡然,让清梦觉得与看起来不近人情的他多了些许不一样的感觉。
而且,她可以感觉到,绥涯对自己似乎也有几分特别。
“绥涯,绥涯,这个名字真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