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无根浮萍2
“小花子真的有一个重病的妹妹?”
张如云紧跟着上前,不过并未进入房内,只是简单看了一眼。
房里潮湿昏暗,黄泥压实的地面呈现出的是一种被水侵染过的团状,无数小小的脚印层层叠叠,直到一张小小的床前。
小花子正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跟床上的人攀谈着,或许是听到动静,一转头看到门口的张如云,又低头沉默了起来。
张如云自知说起的一定是自己,因此不想打破两人的谈话,正想离开,却听到房里出来一道稚嫩女声,“外面的大哥,何不进来说话?”
声音清脆悦耳,并且有礼有节。
张如云只是简单思量一下,没有过多犹豫,便迈步而入。泥地有些沾脚,而且赤足踩下去便会发出‘噗嗤、噗嗤’的滑稽的声音,可房里的三人却都没有笑。
床很小,小的只能躺下一个正常的成人;被子也很黑,黑到普通人家看一眼都会嫌弃到发呕;可是床上的眼睛很亮,亮到比肩张如云在夜晚里看到的最美的那颗星辰。
张如云一时间竟然被看的有些尴尬。
倒是床上的那双眼睛又开了口:“大哥不必如此,你的事我阿兄都给我讲过,你只管放心在这里休息,只不过我们穷苦人家,只有这样的条件,也谈不上招待,还望大哥不要嫌弃才好!”
张如云听完惊讶万分,这一番话,让他对床上这个孱弱且病态的小姑娘不觉多了几分尊重,在同样的年纪,他自知做不到这样。
于是,抱拳开口道:“多谢姑娘!”
小花子叫王见川,小姑娘叫王若水。
张如云在接下来的交谈中知道了两人的名字,也晓得了二人是同胞兄妹,均是十二岁,早年间死了父母,自然便相依为命。可是厄运专找苦命人,这真不是一句空话,两年前王若水便得了重病,却因为没钱抓药,不得不苟延残喘至今。
“城里还有郎中吗?”
张如云有心帮忙,便从怀里摸出了一小块不足两的碎银和几个铜板,向王见川的跟前递去。
王见川看着眼前的钱财神色一愣,有些不知所措,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妹妹。
王若水倒是神色平静,她叹了口气,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与稳重,“大哥不必如此,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久病难医!”
说完看了看王见川,又才接道:“我阿兄说你要去灵州,灵州路途茫茫,那么这些钱,你才更应该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姑娘莫要推辞!”王若水的话让张如云心中愈加不忍,他稍加思索又说:“张某本就无根之人,这些钱财不过是用沿途在山里打的小玩意换来的,天下之大,哪里都能取得。何况我在此间借宿,权当成全自己的一丝体面。”
王若水眉头不展,却也不再推辞,点了点头让王见川收了下银子,接着看向张如云,明白其不是他阿兄口中所说的那种蛮不讲理的强人。
于是稳了稳思绪说道:“张大哥可知这城里不太平?明日可一定要早些出城!”
“此话怎讲?”城里城外,张如云自然看得真切,早就满心疑问,他连忙接道:“这武关的确和我所知的有极大出入,我问过你的阿兄,不过他不愿意告诉我!”
王若水看了眼王见川,后者脸色已然涨红,她知道自己这个阿兄的性格,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倒是转头对张如云耐心解释道:“这武关两年前确如人们口中所传一样,可两年前,也就是我刚刚病重不久,一切又都变了!”
“怎么变了?”张如云问。
“变得要吃人!”王若水答。
“吃人?”张如云顿感荒谬,可一看王若水、王见川两兄妹,一个神情严肃,一个面露惊恐,却又不得不信了几分,“如何个吃人法?”
王若水说:“从两年前开始,这武关每隔几天就有小孩在夜晚惨死在自己家中,并且都是被摘去了脑袋。据说有因为家中大人发现及时,没有丢失头颅的,可却也被吸去了脑髓!”
吃人脑髓、摘人头颅,张如云虽然经历生死,也算是见过些许风浪,可这等事简直闻所未闻,以至于头皮都有些发麻。
可没等他有疑,王若水又接道:“开始大家只觉得有鬼怪作乱,可慢慢又发现,这武关萧字营的守将萧勇,最具备嫌疑。他从两年前开始,就一直闭门不出,据说是为了修炼什么妖法!”
“难怪!”张如云疑云得解,怪不得城防失修、兵丁无力,这主将毫无作为自然如此。至于那城中百姓,家中有小孩的,同样谁人敢留?
可不过片刻,又有了新的问题,“这两年时间,难道官家不管吗?还有为何要我明日一早出门?”
“官家是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可张大哥不知……。”王若水愁容满面,歇了口气又才接道:“三个月前至今,城中的死者已经不限于幼童了!”
张如云听了个明白,倒是没想到这妖人居然开始不挑食了,意思就是只要是个人,管你老弱妇孺,都要掰开脑子来看看。
他看了看王若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问道:“那你两兄妹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王若水没有说话,王见川也没有说话。
张如云看着沉默的两兄妹,便明白了。
出生便在武关,幼年父母双亡,以至于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本想着努力生活,不说富贵,起码当个简简单单的普通人,妹妹又得了重病卧床不起。
让他们跑,他们又能跑去哪里?
就如同没“破命”时的张如云,让他去报仇,他又如何报的了呢?
空气愈发的寂静,张如云只觉得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头,使得他忍不住要出门透透气。
他叹了口气道:“多谢王姑娘嘱托,张某一定谨记。今日时候不早了,王姑娘还是早些休息!”
说完便起身要走,可步子还没动,手便被拉住了。
小手冰凉,可话声却让人温暖。
“张大哥,你能带我阿兄一起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