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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迷途中的眼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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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雪花肆虐,屋内炭火升腾。张如云站在门边,一半冰凉,一半温热,欲言又止。

    他的父亲对赵常儒的一个家奴都客客气气,他又如何开得了口!

    张明远则是看了看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又看了看屋外的大雪,知道是生了事端,却也不急,开口道:“先把门帘落下,进屋再说。”

    张如云依言而行,门帘挂得很高,他要垫着脚才能够得着,等放下帘子,转身便看到张明远给他沏好的热茶。

    茶入腹中,却没有好转,他放下杯子,低着头,明白事情必须尽快解决,于是耿直跪下,直接道:“阿耶,孩儿把赵常儒得罪了!”

    “什么?”张明远手中一抖,却是把滚烫茶水洒了半身,他没有去处理,反而抬头惊问道:“哪个赵常儒?”

    张如云小声道:“赵三的主子!”

    “你……!”张明远脸色转瞬间变得煞白,心中那一丝希望随着手中的茶杯一块落地,他惊呼道:“你怎会闯下如此大祸?”

    “明远,这是怎么了?”就在这时,内堂中闻声走出来一个中年美妇,话落没几步就走到了两人跟前。

    张如云连忙抬头唤道:“阿娘!”

    中年美妇正是张如云的母亲马玉莲,一个兰心蕙质的女人。她虽然出生于商贾世家,但是没有商人的那种见利忘义的俗气;往往能以睿智中正的目光洞察万物,做出更加正确的决定。

    马玉莲看着眼前的父子二人,摇头笑道:“云儿可是又闯祸了?”

    “何止是闯祸,简直算得上灭顶之灾!”张明远脸色发青道:“他得罪了刑部尚书赵义的公子。”

    马玉莲脸色一凝,却是没有如张明远一般失了阵脚,而是看向张如云问道:“是如何得罪的?”

    “对,是如何得罪的?”张明远随声附和道:“你先一字不漏的说给我二人听听!”

    张如云便把事情的起因经过,老老实实地讲了起来。夫妻二人本眉头紧锁,可当听到张如云怒踹房门,救那小姑娘出了水火后,又转而欣慰一笑。

    自己这个儿子虽然不学无术,偏爱花天酒地,但是难能可贵在心存良善。

    这人立于世间,发芽生长后可以吸收混沌污浊,却是不能失了底下那些弥足珍贵的品格。这人之根本,一旦舍弃,哪怕是活着也等同于死了,因为终有一天,内心的恐惧会在无数个寂寞空虚的夜里袭来,如同一次次落下的拷问灵魂的铁鞭。

    两人这个年纪更是深知这个道理。

    于是张明远笑道:“不愧是我的儿子。”

    马玉莲则是白了一眼张明远,说道:“云儿,地上凉,先起来吧!”

    张如云一愣,问道:“阿耶与阿娘不责怪孩儿吗?”

    马云莲看向张明远,道:“你阿耶与阿娘看起来像是善恶不分的人吗?男儿立身于世间,路见不平仗义相助,何错之有?”

    “你阿娘说的对,如果任由禽兽施为,那就别怪阿耶不认你这个儿子。”张明远抖了抖衣衫上的茶叶。

    张如云得到肯定,心中感动万分,可这带来的麻烦与赵三走时的眼神又让他面露愁容,“孩儿今日见到赵常儒,发现他并非是个简单的纨绔,其心思缜密,且变态得让人发指;如今知道阿耶是个商贾,必定会谋划报复。那赵三……”

    他讲到这里便顿住了。

    马玉莲如何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叹了口气对张如云问道:“云儿可知,赵三是来做什么的?”

    张如云摇了摇头。

    马玉莲接道:“他典当了一颗珠子,一颗珐琅琉璃珠。”

    “珐琅琉璃珠?”张如云眉头一皱,道:“珐琅琉璃珠虽然稀奇,但是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物件,事情难道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可能。”马玉莲瞥了瞥张明远道:“说说吧,贪心的人!”

    张明远则是凝重非常,他看了看马玉莲,眼中藏着一丝愧疚。如果不是他执意要同意收那个珠子,事情就不会变得如此复杂。

    他并未说话,起身向内堂走去,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又拿出来一个红木盒子,往桌上轻轻一放,对张如云:“你看看吧!”

    张如云顺手接过,打开一看。珠子鸡蛋大小,晶莹剔透泛着幽光,黑色打底能照人脸,其面上又满是金黄色的发丝粗细的纹路线条,根根头围环绕间,虽然复杂密集,但似乎有迹可循,真个是奇幻莫测。使得他忍不住惊呼:“东海贡品,明光玄黄珠?”

    “对,明光玄黄珠,并且因为是私货,所以没有签契约,只简单入了账目!”张明远道。

    “没签契约?”张如云看向其父,面露惊讶,却又转瞬释然。

    这珠子虽然大永朝明令禁止私人交易,但是在黑市之中却偶有流通。玉京权贵名流无数,其中那些光鲜的蛆虫,最喜爱去收藏这种见不得光的宝贝,好彰显自己的地位不凡。

    按照常理来说,赵三作为一个尚书府的家奴,哪怕是一个有些资历的老家奴,能有这样的东西,那一定也是比“见不得光”更加隐晦,又怎么会签契约这种证明身份的东西。

    张如云想明了这其中的问题所在,真还怪不得他的父亲,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怎么能收了手,况且若不是自己出这档子事,也不会有这些问题。

    可是他同样也没有想到,赵常儒的手脚如此之快,于是开口道:“阿耶、阿娘,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马玉莲看向张如云叹了口气,又转而对张明远道:“怎么办?赶紧收拾一下,多带些银子……。”

    “我们离开玉京?”张明远转头问道。

    “离开是来不及了!”马玉莲摇了摇头道:“我们作为猎物,既然已经踩进了套子,那么猎人又怎么会不准备好后手?”

    说着看了看二人,接道:“你俩父子信不信?一旦我们三个同时离开这间屋子,立马就会被抓进那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

    屋外的雪下得越来越急切,积累在屋顶上如同一床厚重的棉被。在房檐下,张明远、张如云父子二人正焦急地往马车上搬运着东西,马车越来越重,一家人的心也越来越沉。

    这些年大部分的积蓄与凡是能入得了眼的宝贝,都全在这辆马车上,而这马车,此刻便是他们的命。

    最后张如云坐在车上马鞭一扬,驼着一家人的命,车轮滚滚向风雪中驶去。

    他眼中带泪,将缰绳捏得很紧,只因马玉莲对他说了一番话:

    “云儿,这一次你虽然闯了祸,你阿耶与阿娘却不会怪你,只因你是去做了好事,遵循了自己的内心,所以哪怕是风餐露宿浪迹天涯,我们二人也会陪着你;但是同样,阿娘希望你记住,男儿生于世间,不止是要做对的事,还应该替自己身后的人想想,起码给自己留好一条退路,不然凭借人心的险恶,必将会吃下数不尽的苦果。”

    张如云有些后悔,后悔自己踹开那扇房门,因为这苦果,实在是太苦了。

    这一脚,他不仅仅是断送了一家人未来的路,要让父母舍弃全部的家产,而且,自己还要去刑部尚书府,找赵常儒那个畜牲,去卑微的乞求原谅。

    这车东西,马玉莲告诉他,必须送去赵常儒手中,且只能是他去送,否则不论是马玉莲还是张明远两个中的任何一个都会被人拦下;哪怕没有人拦,能够送去别的地方,也不会有人愿意收,毕竟这玉京城中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商人,去得罪一个朝廷的三品大员的公子。

    商不与官斗,这条亘古不变的道理,张如云在今天,才算是体会了个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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