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是夜
“青杨师兄，果不出你所料，我们要不要跟上？”暗中，一名弟子忽然道。
他们所在的这处看台乃是营中机密，建造十分隐秘却能洞察大营内外，斐青击昏看守绕开巡逻队逃遁的一举一动皆在几人的注视之下。
“不急，待她出营不迟。”李青杨嘴角露出一抹浅笑，目光紧盯着不远处潜行中的斐青。“内紧外松，就是要你放松警惕好赚你出营。”北方剑派多自持武力、心高气傲之徒，李青杨素有鄙夷，若非青城事紧，早该北上煞煞他们的威风。
“二师兄，斐青功力高深，待她出营再去，恐怕生出变故。”一名青城山弟子忧虑道。
“无事，大师兄早有计较。”李青杨胸有成竹的说道，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五寸见方的檀木小盒。
众人凑到近前，只见李青杨轻轻推开木盒，一只乳白色的怪异肥虫正在不断的蠕动着，一张锯齿状的口器向各个方位试探的挪动着，最后定在一个方向，顺眼望去，正是斐青逃离的方向。
“哼哼，我青城山久与百越纠缠，岂能没有点蛊道底蕴？”
“都收敛起来，我们吊在后面，且看他欲待何为。”
“是！”
……
论起冯坤，乃是青城山少有的主修轻功的弟子，所修功法乃是青城山根正苗红的“飞燕步法”，练至大成便是身轻如燕、落水无痕，本来最该擅长隐匿追踪的才是，但此时的冯坤却犯了难。只因他一路跟了陆婉十余里，本无差错，不知怎的，忽然便在此绝了踪迹。
“难道是发现我了么？”冯坤眉头紧锁，干脆直接现身落在地面，只见他低伏着身子，就像是老猎户追踪山货一样查探起地面的路径来。
“这妮子，怎么一点踪迹也寻不得。”
冯坤一时顿了足，不知从何处去追，心中暗暗忖道：“莫斯谷威望深重，若在此地出事怕是少不了我派的麻烦。”
“也罢，前后再探三里来看。”
旋即，冯坤不再迟疑，拔起腿穿林往前。
“呼——”
陆婉躲在树后总算长舒了口气。
“还好带了‘障目香’出来。”
莫思谷向来只重医术，谷内弟子大多武功不高，为了保护外出的弟子，莫思谷便钻研出了许多防身的药物，能错乱目力的“障目香”便是其中之一。
“东林十五里山涧水后，原原本本的地方嘛，这家伙到是变机灵了。”陆婉嘴里嘟哝了一句，紧了紧身上裘袍，继续赶路。
与此同时，山林外伺机多时的五毒教教众也都纷纷动作起来。
五毒教以毒立派，世人皆以为其根基在于那玄之又玄的万毒窟，教中弟子更是将万毒窟视为圣地，而事实却不尽然。
百越苗疆之地，毒雾瘴气横生，自古便是滋养毒虫的温床，百越人世代生存在这里，早已掌握了和毒虫一起生存的奥妙，培育出了无数虫蛊。
凤凰蛊。
百越世代传说中的旷世奇蛊，生死人、肉白骨，一度被百越人视为圣虫，然而，那都是先祖的荣光罢了。而今后世，再无人能够炼制此蛊。
如果世间还有此蛊存世，唯一可能便只有五毒教了。
孟月兰作为五毒教大长老，自然知道其中秘辛：凤凰蛊非只难炼，更在难养，需要百毒之体以身饲蛊才能存活，否则只能休眠日日以精血喂养续命。
凤凰蛊的饲养乃是五毒教绝密，只有历代长老会口口相传，而真正能炼制此蛊的却只有通过了万毒窟试炼自幼便修炼秘法的拥有百毒之体的圣子。
在五毒教的教义中，永远只有以身饲蛊的百毒之体才能称“教主”，而每一代圣子成长起来也无一不是叱咤风云的人杰。但圣子难寻，能通过万毒窟试炼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在圣子不出的岁月，五毒教大长老便作为教中领导人物，寻找圣子。
历代大长老为了寻找圣子皆是呕心沥血，耗尽心力，不管五毒教如何落魄、如何衰落，只要圣子一出，必是当代称雄！
自上任教主而来，五毒教圣子已有百年未出，孟月兰自师尊手中接任大长老，又是数十年，好不容易熬出来了圣子，却陨落在此。
寻找圣子复兴五毒教乃是孟月兰毕生所求，她怎能不痛心？无数个日夜里，只要她一闭眼，便是师尊那张苛责的脸，如今全教希望尽加于怀中圣女之上，现在她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要她如何向历代先贤交代？
“大长老，仡削水长老到了。”一名五毒教弟子战战栗栗上前来报。
孟月兰亲昵的抚摸了下圣女的额头，缓缓将其放下，轻叹了口气，迅速断了琐念，刷的站起身面向来人，又复了大长老的威仪。
“让他进来。”
“是。”
那弟子躬身退下，不削一会儿，仡削水便风尘仆仆的走入帐中。
“幸不辱命，孩儿已经成功取来子蛊！”
说话间，仡削水小心翼翼的护着右掌，恭敬的在孟月兰面前摊开，一只蚕蛹状的白茧正立在他的掌心。仔细看去，那白茧下方的丝线竟诡异的透着点点映红，原来是早已粘连在了皮肉之上。这白茧正是凤凰蛊的子蛊，而今圣女已死，只有以精血吊命。
“嗯，不错。”孟月兰满意的点头道。
“谢千已经突围出去，外围弟子可有消息？”
“孩儿告罪，未曾探得。”
孟月兰起身望着仡削水掌中那白茧，突然一阵恍惚，往事血雨如烟，为教大义，她这一生如履薄冰，她的眼角早已布满了皱纹，每一条皱纹里面都蓄满了教中上下忧患和无数江湖风云，只有她的眼睛始终年轻明锐。
这双奇异的眼睛，竟然是墨绿色的，仿佛是天空中盘旋的鹰鹫的眼，犀利、敏锐。
“仡削水。”
“儿在。”仡削水连忙行大礼参上。
“今我教插手，破了当年誓约，待罗洪涛缓过气来，必然会携大军前来覆灭我教。”
“你知晓该如何做吧？”孟月兰仿佛严父考教般问道。
“是，孩儿省得。”仡削水眼神坚定，毕恭毕敬道。
孟月兰略感欣慰，走上前把仡削水扶起，仔细的审视着了一遍，默默的点头不语。
忽地，孟月兰左手捉过仡削水托着白茧的那只手，右手并指作刀将那只手掌齐齐斩断：“若我此去不回，你便是我教大长老！”
“是！”尽管仡削水早已泣不成声，但却依旧咬牙道，丝毫不顾及右手腕上血流如注的伤口。
“记住，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圣子，重炼凤凰蛊！”孟月兰一挥衣袖对着仡削水的手腕洒下一股黑粉，瞬间就止住了喷涌的血流。
“仡削水，遵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