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是谁
汉十二年,未央宫中,年过五旬的医师忧心忡忡,他看着躺在黄金打造的床,看着上面躺着的人,心头一紧。
皇帝刘邦面色苍白,见到吕雉,只是微微颔首。
“太医,请为陛下诊断。”
吕雉蹲下身子,抓住刘邦干枯老朽的手。
“诺。”
医师接过吕雉递过来的手,自信满满:“此病可治。”
这话并非他要说的,而是方才入宫,便见到大汉最尊贵的女人皇后吕雉后,对方要求的。
“就连你这厮也要蒙骗乃公?乃公布衣而起,携三尺之剑豪取天下,成了天下之主,此乃天命。乃公命数在天,不在你等大夫手中。纵然扁鹊在世,我的命也不由他!”
刘邦声音干涩,浑浊的眼眸当中尽是锐意。
一时间,宫女太监不敢上前,唯独吕雉面无表情的站在边上,就那样看着,好似看着一条老狗孤独等死。
数日之后,未央宫内外人人素缟,大汉天子,皇帝刘邦,病逝。
“乃公胸闷,喘不过气。”
空荡荡的未央宫中,小皇帝的声音方才响起,便有太监匆匆赶来。
那太监白面无须,时时佝偻着身子,再见到小皇帝惨白的面容之后,心急如焚:“陛下且等等,奴婢现在就去问吕将军要大夫。”
他立马转身,出了未央宫,在一处偏殿外面焦急等待。
偏殿里面,吕布在宫女服侍下,脸色铁青的穿上甲胄。
夏日处处都是乐趣,唯独宫阙当中好似囚室,进不得出不得,直叫人烦闷。
好在西凉军上下,在宫阙内外,都有特权。莫说寻常宫女,便是公主,抢了便抢了,满朝文武,谁人敢说一个不字?
这宫内宫女,名义上属于皇帝,可从太师董卓以降,西凉军中郎将,校尉,谁人没有沾染一二?与太师同乐?
夜宿宫廷会遭人诟病,白天睡不就完美规避了风险,这宫苑内外,谁也不敢胡说八道。
吕布由着宫女胡乱的穿好衣衫,按住腰间长剑,走出偏殿。
太监徐玉毕恭毕敬的站在宫阙外面,见到吕布之后,他立马拜了一拜:“奴婢拜见侯爷,陛下受了风寒,恳请将军下令,让太医院派人入宫,为陛下诊治一番。”
“诊治?”
吕布皱皱眉头,他五大三粗,却并非蠢货,知道自己守卫宫阙的意义不只是玩弄宫女,而是监视小皇帝刘协的一举一动,不让他接触任何人。
现在刘协骤然病了,倒是颇为棘手。
“太医院某家现在就去安排,你带路,与某家一道拜见陛下。”
“诺。”
徐玉连连点头,主动退后,将路让开,让吕布走在前面。
宫阙寂静,经历了从洛阳到长安的大迁徙之后,大量宫女失散。在那之前,还有袁术火烧南宫,袁家兄弟见面白无须者杀无赦一事,直杀得残破不堪的长安旧宫当中宫女太监,不过数百人,还不如些许豪族气派。
这其中固然有诸多原因,更多的却是董卓故意为之。
想要掌控皇帝,就得让他无人可用。
想要节省开支,修建郿坞,就得节流,就先从小皇帝的衣食住行上面缩减。
零散的太监宫女见到吕布,行礼的同时,瑟瑟发抖,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便被吕布挥刀砍了。
不多时,吕布信步进入未央宫中,只见病榻上面坐着皇帝刘协,刘协面色惨白,额头上尽是细密汗珠,好似刚从蒸笼里面取出来一般。
那刘协正在檀木的床上,呆呆地看向前方。
屋中陈设好似过往,却又不大一样。那宫阙一角,炽热的阳光洒落在宫阙当中,明晃晃的。
换做以往,未央宫瓦片缺失,负责之人,早就被吕雉那女人命人杖责五十,以儆效尤了。
此时此刻,吕雉那女人却像是死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带安排在自己身边的宫女太监,也消失一空。
胸闷已经缓解,大口大口的新鲜空气让面无表情的刘邦,谨慎又张狂。
乃公还没死!
“还请陛下恕罪,微臣吕布来晚了,太医就在路上,您稍等片刻。”
就在这个时候,吕布声如洪钟,惊得刘邦险些从床上跳起来。
他下意识的吞咽口水,朝着未央宫门望去,只见一个身高八尺的猛将遮挡光线,朝着自己而来。
那自称吕布的吕家人,虽身着常服,并未着甲,却威风凛凛,让刘邦想起一个人——鸿门宴上骑着乌骓的霸王项羽。
此刻他立在宫阙当中,直叫刘邦心中发寒。
他娘的,吕雉那女子啥时候有这么一个亲戚?
“太医?是姓赵的那个?自称是医家传人?还是别人?”
刘邦皱眉,用手摸了摸下巴,却如遭雷击,乃公的胡子呢?
“镜子。”
他不怒自威,发出稚嫩的声音。
下一息,他抬起手,看到的不再是干枯老朽的身体,而是青葱年少的小短手,袖子也不是赤红色的龙袍,而是近乎金黄色的龙袍。
“陛下,镜子来了。”
徐玉噗通跪在地上,双手举着镜子,将自己当做支架,垂首看向地面。
刘邦惨白的脸上,再也见不到任何血色。
他注意到了镜子里面那个模糊的面孔,年轻稚嫩,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年轻,却又不属于自己的年轻。
那是一张极为陌生的脸庞,顶了天也就十二三岁,披头散发的同时,又身着朱色内衬,袖口处不是飞凰,便是走凤。
“乃公是谁?”
他一把夺过镜子,看了又看,忍不住看向在场的吕布,以及徐玉为首的四个太监,四个宫女。
“陛下是大汉天子,大汉主宰。”
吕布开口之前,无人敢说话。
“那吕爱卿可是太后族裔?”
刘邦再问。
“布不是,但太师是太皇太后族裔。”
“太皇太后?太师?”
刘邦沉吟,确定自己奶奶亲戚都在魏国渺无音讯。
“太医怎么还不来?这个时辰了,御膳房为何还不准餐食,朕乃大汉皇帝,为何不叫我与吕爱卿共饮?”
“是朕的话你们不爱听,还是朕说话不管用了?”
找不到答案之后,刘邦佯怒,找回当皇帝的存在感的同时,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此间变了,也没变。
无论如何,他们都称乃公为朕,乃公还是皇上,还是九五之尊,这就够了!
只要想办法弄清楚,今年是哪一年,朕又是谁,朕便是这大汉的天。
“吕爱卿,可愿意与乃公,不,是与朕共饮?”
“陛下邀请,布愿意至极。”
吕布短短时间听了两遍一样的话,心中倒是有些欢喜。皇权至上的大汉,纵然董卓手握大权,可明眼人还是知道,此间真正决定一切的是皇帝。
董卓能夺走皇帝的权利,或许自己也有能夺走的一天。
“既然如此,还请吕爱卿多多劳心,朕身子不大舒服,只能以酪浆待酒,感谢吕爱卿对朕的忠心耿耿。那个谁,你身为朕的亲随,还不找乐师,宫女,为吕爱卿舞一曲,愣在此处作甚?”
“这倒不必了,陛下甚爱布,布惭愧。”
吕布干笑一声,皇宫当中有资格的宫女舞女早就被瓜分,宫廷乐师,也成了董卓的私人乐队。
“陛下。”
这个时候,有人小声禀告,说着陛下,却看向吕布:“吉太医来了。”
“吉太?他来的倒是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