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以为他是身经百战吗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罗红胭坦然一笑，“若是要问我这些事情，我就算受尽极刑，也不会朝你吐露半分。”
楚玉瓷沉吟，而后婉然浅笑：“罗夫人真的很喜欢韩公子。”
“我对公子是感激，万死不辞……”沉光里，她痴痴地笑，“公子对我，乃是救命之恩。”
听着她暖过春光的娇笑，楚玉瓷沉默不语，心中激荡而起的，不知是对她的几丝悲悯，还是对自己的惋惜。
救命之恩，可以是罗红胭对韩映的这般忠诚炙热，坚定不移。
自然，也可以是张越戈对她的那般扭曲无情。
但他毕竟也于她为难间捞了她一手，所以她也可以暂时将糟糕的情绪按下不表。
“罗夫人重恩重情，我佩服。”
楚玉瓷思索片刻，将身上的披肩解了下来，她走到她身前，把带有余温的衣物盖在了她身上。
“……我将死之人，王妃姐姐不必如此。”她自嘲，“与其大发慈心悲怜我，王妃姐姐不如护好自己的身子，免得大人心疼。”
“大人不上午不杀你，日后也不会。”
她避过了这个话题，话锋一转：“寿宴那日，当真不是你们设局？”
事情再度转折至此，罗红胭也不掩饰，直接地道：“青柠离席，实际是去汇报的。”
“既是去找韩公子汇报，不就和你方才所说的矛盾了？”
“可是王妃姐姐，你仔细想啊！”她的情绪在瞬间就被激起，“那个时候，府内人都在前厅，只有公子在后院呆着！青柠不去寻他，又还能去找谁呢？”
楚玉瓷面对她的骤惊，不好反驳，她完全看得出，罗红胭是一心要死守韩映的。
“我们公子待身边人极好，真要说有不如他人的地方，便是生性放荡爱女色。王妃姐姐，饶是那日你遭了灾，也不能完全赖在我们公子头上！”
罗红胭痛苦地闭上眼：“我们三人的计划万无一失，唯独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去礼亲王府！”
楚玉瓷心惊肉跳。
“何出此言？”她抓住了她话中的蹊跷，迫切地问，“为何不觉得我会去？”
“大人一早便下了令！不准你在那日出府半步！”
“可我那天还是——”
她以为是他在气头上，不吃自己昨夜的示好，执意要羞辱她！
楚玉瓷回想到自己用尽解数，万般推脱，却也没能耗过云嬷嬷的软磨硬泡……
她遍体生寒，身子都不受控地退开了。
——云嬷嬷！
“王妃姐姐机敏聪慧，想必也能明白一些了吧？”
楚玉瓷明白了。
难怪张越戈那日说，云嬷嬷吃里扒外……
“公子对你做的事，纯粹是巧合。”罗红胭摇摇头，黯然泪下，“真要说我们联合公子算计你，我们也没胆子敢全部应下！王妃姐姐倒不妨再看看别人，仔细再对比着些！”
记忆碎片波动，她又忽而想起了云嬷嬷因为她，被张越戈罚了月俸！
想来，就是她强行把她带去亲王府的缘故吧？
而她待自己态度转变的那几日，大概就是因为这个！云珠那日偷偷塞给她银子，也恰恰就能证明，云嬷嬷根本是韩敬芸的人！
楚玉瓷颔首，捋清了让自己没头绪两月有余的叙事线，对张越戈的看法也悄然转了转。
他或许，是真的替她好心盘算过的……
天玄地冷，玉盘般的月经过冻云万千，凛凛冒了头，她口中的哈气被照出了好看的形状。
“我且信你的话，也暂信那日之事为巧合。礼亲王府在他羽翼未满之际派你们来，究竟欲意何在？！”
“礼王爷见大人一路高升，料定大人未来是可造之材，有意拉拢。”
“有意拉拢，所以不止是送了重礼，又派了三位美人在身畔？”她见过府中来往送礼的账簿，对礼亲王府送来的宝物记忆犹深，“罗夫人，礼王爷的用意恐怕不仅如此吧？”
罗红胭干咳两声，见她察觉，一瞬就泄了气：“王妃姐姐果真非同一般。”
“还请罗夫人尽数与我道来吧。正如你为韩公子倾力隐瞒一般，我也有要守护的人与事。”
“……礼王爷派我们来，欲让我们近大人的身，好查大人贪污的罪证。”
楚玉瓷眸光一眯：“可有？”
闻她发问，罗红胭难以置信地嗤笑一声，玩味地看向她。
“王妃姐姐，大人爱你至深，你竟会疑他有罪？”她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玩笑话，“您且放宽心吧。大人两袖清风，为官廉洁，我们在府内蛰伏四年，一无所获。”
楚玉瓷这才浅浅松下一口气：“若是当真查到了，礼王爷可是要以此作为要挟？”
“是。”
礼王爷逼着她为计划就范的凶恶模样至今历历在目。
他挑中她模样艳丽，又极力笃定张越戈会为她倾倒，能让计划事半功倍，便趁着韩映不在府内之时把她拎到了柴房。
不出一月，她被提携成了礼亲王府的掌事丫鬟。再然后，她就被他在宴会上推给了张越戈。
罗红胭浑身嫌恶，不禁打了个冷颤，恨不得一吐为快！
可每每想起鲜衣怒马、待她亲厚的韩映，她又不得不吞下这口恶气。
“……再深层的消息，我也不知了。”
楚玉瓷无声地点了下头，透着薄白窗纸探看向窗外月轮，心底复杂无比。
礼亲王府为抓他贪污腐败的证据，耐着性子地匍匐了整整四年，真的只是为了拉拢他吗？
韩敬芸势如破竹，在寿宴上的为他一舞，对她的赶尽杀绝，布下的天罗地网，根本就是朝着这丞相府的夫人之位来的！
他们这样咬紧他不放，这背后势必还有更大的阴谋！
“王妃姐姐。”
出神之际，罗红胭柔声唤住了她，随后便说出了令她此生难忘的话。
“我们三人入府四年以来，从未承过大人雨露。”
月夜下，树影幢幢，人影斑驳。
不过短短一句话却直击她心灵，撞得楚玉瓷连同平缓的呼吸都乱了一刹，而后被尽力憋在了胸腔。
罗红胭微簇眉梢，借着皎月之光窥得她惊愕神情，嗓音都调皮地扬了扬。
“怎么……王妃姐姐还以为大人是身经百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