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治治刁奴的老病
覆了树影的石墙后,褪去了官服的张越戈周身尽是阴色。
他锋利的眸光滑过她手中的那个暖炉,当即便不可遏制地失了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他牙根都磨得涩麻。
攥着拳,张越戈忆起她对他露出的笑靥,脖颈至后腰的肌肉都在忿懑不平地颤动。
日升半空,洋洋暖光挥洒而落。
楚玉瓷在厢房内抄了大半个上午的字,她计算着时辰,正欲去院门口取食盒,却被院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吸引了目光。
“楚姑娘!大人让所有人去后院呢,你也快过去呀!”
和她住得近的几个小丫鬟都侍候过她,而她也对她们印象不差,便跟着她们走了过去。
“好端端的,为何突然要去后院?”
“听林侍卫说,大人近日丢了一块儿价值连城的金丝玛瑙璎珞,要彻查全府,抓贼!”
楚玉瓷心觉蹊跷,但还是随着她们的步伐,和一众下人站在了后院门口。
道路堵得水泄不通,林影就在门畔守着,一见她出现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赶紧就把她叫到了最前方。
她一愣,不得不挤出人群,站在前排。
空无一人的后院内,张越戈笔直地立在石桌边,手中摊开着一张写了字迹的宣纸。
曦光倾洒在他身上,模糊着他高挑的轮廓,仿佛镀了一圈金光。
林影瞅着他动了手势,便挥手让外面的人进院了,楚玉瓷也被他们推了进去。
“府中近来有了手脚不干净的人,窃的乃是陛下赏赐下来的贵物!大人特意命我等彻查全府,咱们这后院也不例外!”
林影狠声开口,握紧配刀,扭头令候在四周的侍卫进了屋,破房搜索。
叮铃咣当的声响不绝于耳,楚玉瓷一言不发地望着他们强行踹开房门,又挨个把零散的东西从房内扔了出来。
张越戈略略昂首,片刻后回身探看了垂眸的她一眼,满脸势在必得。
“大人,小的把失窃之物寻到了!”
林影接过了那人递来的布囊,转而躬身呈送给了张越戈。
他瞟了一眼,将布绳松开,撑开布口简略地扫了下完好无损的金璎珞,把布袋重新系好揣进了前襟。
踱步至院中央那一坨被丢出来的东西旁,他勾笑,鹰隼般的目光径直扎向最前方的楚玉瓷。
“出来。”
他视线所及的那片人群纷纷侧开站,将她明显地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
楚玉瓷浑身一僵,又不知自己是怎么惹了这尊大佛不快,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奴婢在。”
“自己过来找。”张越戈言语间还透着怒气,“来寻寻你失窃的东西。”
她听着他咬牙切齿,只得恭敬地凑上前,在尽量离他较远的位置俯下身,从一滩沾了尘土的物件中进行着翻找。
可半刻过后,她什么也没寻到,正欲收回手起身,就见头顶蒙上了一层黑压压的灰影。
张越戈凝重的面颊叩在她上方。
“在那边。”
他的语气比心不在焉的她不知急了多少倍。
楚玉瓷僵硬地起身,又在他杀神般的注视下缓缓挪到了他方才所在的位置上。
还不待她细探,她就在最上方的位置找到了整齐无暇的信封。
她愕然,颤着指尖拾起那一摞书信,疑虑也在看到左上角的落款处时,尽数消散于云烟。
这就是她写给母亲的家书!
楚玉瓷抬首,对上他深邃的眼瞳,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人一蹲一立,就在众人瞩目下僵持着。
“林影!”
他怒火中烧,怨念持续向周围迸发:“这几封书信,是从何处寻出来的?”
“禀大人,小的是从云嬷嬷房里的抽屉内翻出来的!”
话毕,她的眸光凛然向人群折去。
云嬷嬷被推送至中心位置,身子抖若筛糠,她颤着脚步走到两人跟前,老脸煞白。
“大人,奴婢冤枉啊……”她努力撺掇出一个笑脸,“莫、莫不是林侍卫查错了?奴婢求您再仔细查查!这其中定有误会啊!”
张越戈看也不看她,视线全然落在楚玉瓷身上,身畔夹杂着阴冷之气。
楚玉瓷一想她上月待她的冷漠,细思极恐:“嬷嬷,可是我银子给少了?”
她蹙眉,忆及母亲,心下忧愁更甚:“我一心只希望母亲能给我回信,您又何必拿书信来呛我?”
“楚姑娘,我没有!你再仔细查查看——”
触及张越戈杀气四溢的神情,云嬷嬷腿软得根本跪不稳。
她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那位被砍了手的小翠,女孩儿的鬼哭狼嚎回荡在院内,尖声似是要冲破府邸,好不凄惨……
云嬷嬷疯了似的摇头,癫狂道:“大人,奴婢恳请您再去查!”
张越戈却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人证、物证,一应俱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他冷笑,双眸猩红:“按家规处理。”
林影应声,招呼小的们拿来家伙,气势顿时剑拔弩张,剜得一众人连呼吸都断断续续。
云嬷嬷一口气险些都没提上来。
张越戈向来最恨小偷小摸之人,因此,家规内罚得最终的便是偷窃……
“云嬷嬷,对不住了。”林影看着被按上长凳的老奴,喝令道,“云嬷嬷手脚不干净,今日杖毙示众!”
眼瞅着木杖就要落在她身上,云嬷嬷一咬牙,试图动之以情。
“大人!您就念在奴婢同您母亲好友一场,也于您患难之时帮过您一把!就饶了奴婢这条老命吧!”
张越戈瞳孔一缩,袖下的手掌猝然紧锁。
“别的暂且按下不表,单说您这小偷小摸的毛病,也患了挺多年了吧?”
“今日我就治治您的病根。”
云嬷嬷躬身一惊:“大人,奴婢——”
“打!”
他神情欲裂,火气扼人,心头弥漫着的躁郁之火愈烧愈烈。
当年张家落难,他眼睁睁地看着府内的奇珍异宝被她伙同他人盗窃独吞,后又被拉去了典当行拍卖!
那是张家最后的救命钱!
如若不是她们私下动了邪念,他母亲又岂会因付不起郎中钱,于冰窖般的草屋内含病逝世!
楚玉瓷见他浑身颤抖,心知事情不简单,对于张家突如其来的落难,心头更添几许明了。
“奴婢的孙儿上月染了重疾!可您偏偏、竟要在那个紧要关头扣了奴婢的月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