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杀生浮屠

    “哈哈哈哈，高执事，本王在此。”随着话声，十几个着便装的随从簇拥着青衣席帽的咸阳王元禧进来。

    高菩萨说：“如今天子调兵遣将准备克日南征，殿下长兼太尉，掌管军事，怎么还有闲暇光临寒舍？”

    咸阳王元禧说：“皇帝英明神武，麾下将佐如云，本王虽兼太尉之职，也只是挂名而已，每日清谈论道，无须操持实务。不瞒执事，昨日本王还去赵郡王府赴宴，享受轻歌曼舞。也是在赵郡王府，本王见到高执事的义子……”

    梅虫儿说：“殿下可知云僧尊者是什么人？这位阿丈又是什么身份？”

    咸阳王元禧愕然，“什么身份？”

    梅虫儿说：“云僧是萧齐皇宫中的‘养鸩人’，至于阿丈，是齐国皇帝萧鸾的近侍！”

    云僧“嘿嘿”一笑，“阿丈是咸阳王府座上宾，小僧也在给大王效力。”

    高菩萨说：“如今两国即将交战，殿下和敌国人物来往密切，恐怕不妥吧？”

    咸阳王元禧大笑说：“当初，齐朝武帝萧赜在世，两国友好，遣使频繁。本王有幸出使过数次萧齐，结识了‘跛王’萧遥光，并且多年来一直和他维系着买卖往来。萧遥光最忌讳别人提到他的足疾，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本王可以和他开玩笑，称他为‘跛王’了！而阿丈茹法珍身为萧齐制局监，负责制造军械甲杖，我朝需要大量的弓杆漆蜡，都是他偷偷运送过来的。对此皇帝都心中明了，有何不妥？”

    自宋文帝刘义隆“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南朝国力大为削弱。萧齐代宋未尝敢言北伐。齐武帝萧赜在位十一年，其时北魏文明太后掌权，两国更是多次相互遣使示好。

    等到萧赜去世，萧鸾夺位做了皇帝，两国这才开始交恶。而北魏除了皇帝元宏和一些投北的汉臣比如平南将军王肃、宋王刘昶一心南征之外，鲜卑宗室根本就无意和南朝开仗。

    咸阳王元禧又性情贪婪，利用自己身为太尉之职主管军事的便利，一直和萧齐郡王萧遥光做着买卖。魏主元宏虽然睿智洞察一切，但一来自己的亲弟弟断不至于里通敌国，二来要发动战争需要大量的战略物资，有些重要的材料须得从南方贩买，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才会出现这种两国即将开战而两国王公还在暗地里大做军需买卖交易，大发战争财、国难财的荒诞之事。

    高菩萨说：“殿下此来是为萧齐刀敕做说客的？”

    咸阳王元禧抚须说：“本王向来爱和武林中人江湖豪杰交往，阿丈的手下在报德寺被神秘高手伏击，他不得以投奔本王，将此事和本王一说。本王放出的耳目回报，近年江湖上确实是冒出一股神秘力量。这些人行事煞是诡异，往往假扮僧侣，占据寺庙，杀害寺主，自称‘幻化佛形，杀人是为度人’，竟然有渐成气候的端倪，被江湖人物称作‘杀生浮屠’！他们擅长用毒，而且专门下毒暗害高僧大德，帝师道登大师之死必和他们有关！”

    在场各人闻言都脸露吃惊神色。

    这个咸阳王元禧地位尊贵，和江湖人物来往密切，耳目遍布天下，消息特别灵通，江湖上就很少有他不知道的秘密，但是他为人贪得无厌，毫无诚信，喜欢高谈阔论，揭人隐私，所以人称“江湖大嘴巴”！

    茹法珍说：“几乎可以判断‘杀生浮屠’为头之人就是‘高武旧人’！”

    高菩萨镇定地说：“尊驾怀疑高某就是‘高武旧人’？”

    茹法珍说：“阿侬原先确实有所怀疑，毕竟执事善疗毒并精通药理，但是一见之下，才知道猜错了。阿侬曾与‘高武旧人’共事，高执事与其相比，身材样貌都有所不同，可以说执事鼻梁更为高挺，身材更高，面相更俊朗。江湖中人躲避仇家追杀，性情坚忍的甚至吞炭毁容自残肢体，由俊变丑可以做到，但是改变面骨由丑变俊，改变身材由矮变高，却是不能。因此，阿侬断定执事并非‘高武旧人’！”

    高菩萨大笑，“医者哪有不通药理的？通药理就知道用毒，所以并非‘养鸩人’才懂毒术。”

    听他们这样说来，这“杀生浮屠”和“奚官人”一样的神秘，但“奚官人”是刺客组织，“杀生浮屠”算不上刺客组织，应该说是一种邪教组织。

    我说：“所谓‘高武旧人’戏弄了刀敕是真。但我乞活儿的杀师仇人到底是谁，还有待追查。殿下派出去的耳目把‘杀生浮屠’说得如此神秘，又怎知是不是那些耳目凭空捏造出来的呢？”

    咸阳王元禧看了我一眼说：“这位想必就是高执事的义子‘乞活儿’之首胡灵韵，昨日在赵郡王府一见之下，就觉得你不同寻常，难怪是皇后收罗的人材。你的‘纵跃疾走脱逃术’技惊四座，确实是当世无双，但并非无人识得。本王谋士‘赤眉客’薛魏孙，出身江湖，可以道出一二，来来，薛居士，你说说看看!”

    那薛魏孙相貌平平，两条眉毛估计是自己染成赤色的，以彰显个性。我记得昨天他确实是和云僧一直贴身跟随着咸阳王元禧，只是他的样子确实是再普通不过了，我当时注意力又在云僧身上，所以对他没多少印象。

    “赤眉客”薛魏孙闪身出列，缓缓说道：“我昨日观你绝技，你这‘纵跃脱逃术’融合了当年‘乞活军’和‘北府军’的乞活搏命术以及一种武林中前所未见的纵跃疾行轻身术……！”

    据闻咸阳王元禧喜欢交结江湖人物，门下食客上百，这薛魏孙能作为谋士贴身跟随，自然非同凡响。我在赵郡王府施展的“纵跃疾走脱逃术”确实是融合了两次穿越积累的搏击术。一次是天王冉闵亲自传授给我的武技，而冉闵的武技正是源于“乞活军”；另一次是我从“北府军”将领刘牢之那里学到的搏杀技巧，实际上“北府军”的前身仍旧还是“乞活军”。

    西晋末年中原大地先有“八王之乱”，后是五胡乱华，大批北方汉人被迫背井离乡沦为流民，他们在残酷的环境中乞食活命，逐渐形成一支具有强悍战斗力的军事力量，叫作“乞活军”。乱世中要生存自保，只有先以命相搏，他们和凶残的胡人士兵搏命，和汉人豪强宗主武装斗争，久而久之，总结出“乞活搏命术”。经过武功高强的乞活军将领的提炼、传承、发扬，这种搏命术逐渐成为一种相当实用并极为厉害的临阵搏杀术。

    后世“乞活军”后裔继续南迁，侨居东晋成了“北府军”，而搏命术从未丢弃，反而升华。

    我在两次穿越过程中，一次和武功盖世的武悼天王冉闵结为兄弟，一次和“北府军”绝顶高手刘牢之成为好友，得二人指点，才掌握了乞活搏命术精髓。

    这种搏命术和现世的“跑酷”技巧结合在一起才能真正应对古代乱世。

    “赤眉客”薛魏孙没生活在乞活军的年代，却能道破我所谓“纵跃疾走脱逃术”的来历，就只差不认识我所掌握的现世“跑酷”技巧了，毕竟是千多年以后兴起的运动，他又不是穿越者，能做到这样已经非常厉害了。

    “殿下门下有这样见多识广的高人，看来所说‘杀生浮屠’之事绝对不是虚构！”我说。

    咸阳王元禧说：“本王贵为亲王，岂会妄言？此来就是澄清事实，指出杀害你师父道登大师的真正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