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活出个体面

    第一批赶上去南方讨生活的那一波人，最初日子过的十分清苦，一家三口艰难为生，为了寻到工作的机会，宋冬和赵冬冬把苦头吃遍了，最难以为继的日子，他们一家三口走路去很远的郊区，从农民的菜地里捡剩下的菜叶子，回家加点盐巴煮着吃。没过几年，陆陆续续的开始有人在做生意，期初还是悄悄在私下里进行，后来做的人越来越多，大伙的胆子也越来越大。在这样的环境里，本就心思活泛，有胆子有力气的宋冬找到了更好的机会，他先跟着一位本地人贩鱼，顺利进了海鲜行当后，开起了自己的夫妻档口，一边卖鱼，一边卖干货。做这门生意非常辛苦，好在夫妻俩全都是从苦日子熬过来的，最怕日子过不下去，却从来不怕吃苦。这几年，经济发展，贸易放开，日子比之前更加好过了。宋冬有几个特别有本事的广东本地哥们，有事没事他就喜欢跑去与他们闲聊，只字片语之间窥探到了商机，渐渐又有了新的想法，他们打算把握住时机，把原有的生意做大做强，这次过年回来，目的正是如此。别看小县城不大，保守落后，没有太多机会，但宋冬两口子的其他亲人全在这儿，当年离开纯粹是迫不得已，如今有能力返回，算的上是荣归故里，一扫离开时的丧气，他们颇有些志得意满之色。终于见到了萧泾渭，赵冬冬的眼睛红的厉害，上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手指上的力气大到，几乎嵌入到他的肉里去。“小萧，你怎么都长这么大了呢？”

    她再也忍不住，抹了把眼泪，可是眼角里的泪水依然是控制不住的往出涌，怎么都止不住。“冬姨，咱们很多年没见了，我每天都好好吃饭，当然是会长大的。”

    对于宋冬两口子，萧泾渭是有些印象的，只是那时候的他们还是新婚，男的年轻女的好看，朝气蓬勃的模样。现在再看，宋冬的头发已是黑白参半，赵冬冬的脸也不再光滑细嫩，他们都被南方的热辣太阳给晒黑了，尽管才三十几岁，却已是看出了苍老憔悴。赵冬冬哭个不停：“长的这么高，一身书卷气，已经是厉害的大学生吗？真是太给你爸妈争脸了，他们如果知道了，一定非常高兴，以你为骄傲。”

    宋冬轻拍着妻子的肩膀，假意责怪：“瞧你，哭什么哭，苦日子过去了，小萧出息大发了，今年我再去给师父上坟，我可是要好好的夸一夸他。”

    “对不起孩子，我们没本事，没能帮得上你什么，让你吃了那么多年的苦，真是对不住。”

    ……眼看着场面过于伤感，这夫妻俩始终无法控制住情绪，反而是哭声越来越大，萧泾渭连忙反过来安慰。“谁说你们没帮到我的，没有宋叔和冬姨，当年靠我一个小孩，怎么能妥当的办好父母的后事？你们两个为了我家，连铁饭碗都丢了，这付出是相当的大，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表达感激。”

    萧泾渭说完，竟然直接屈膝，跪在了地上。砰砰砰，他连磕三个响头，正想继续，人就被震撼中惊醒的宋冬和赵冬冬给强行搀扶了起来。“你这孩子，好好说话就好，突然跪下来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现在是新时代，不行磕头作揖那一套旧规矩，你可千万别这样，叔看着心里难受。”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冬姨看着你现在的模样是真的高兴。好孩子，今天大家重逢相聚，实在是大好的日子。之前还很担心你会怪我们，家里出了事，我们没帮上忙，还全家去了南方，从此跟你就联系不上了。”

    瞧着宋冬和赵冬冬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劝，嗓音依旧沙哑，但仿佛已从刚刚的气氛里走出来了。萧泾渭微笑着，任由他们拉着自己絮絮叨叨。许光友和闫老师一开始担心萧泾渭会吃亏，便不放心的站在一旁看，谁知看着看着，鼻子就跟着发酸，眼泪直往出涌，他俩找了个机会，悄悄退了出去，把单独相处的时间留给了他们。萧泾渭主动提起了他们要买房子的事。赵冬冬哑着嗓子开口讲述缘由，从明年开始，他们计划是把南方那边的生意往家这边移一移，家里的孩子之前一直没读书，这次回来刚好找找学校，虽然已经入学已经很晚，但晚点开始学，也总比完全不去学的要好。这样子考虑，他们一家三口就需要个长久的住处。之前也一直在找房子，看了几家都不满意，突然听说萧泾渭回来了，为了房子的事跟宿改办的人狠狠闹了一场，最后连公安都惊动了，后来萧泾渭更是放出话去要出售自家的房子，号称是价高者得之。宋冬一拍大腿，自家正在找房子，而萧家的那一套，不论是大小、位置都符合他的要求，更别提宋冬是萧父的徒弟，从很小开始就在萧家进进出出，对那间房子相当的熟悉，也有着无比深的感情，若是能买下来，真是怎么想怎么满意。他们俩在外闯荡了很多年，看透人情世故，生怕萧泾渭会误会。琢磨再三，打听再打听，才找到了闫老师这里，希望借着闫老师和许光友的关系，间接去找萧泾渭提一提买房的事。“你兄弟小名叫二胖，大名沈智飞，今年已经十岁了，他啊，被我们两口子给耽误了，小小年纪跟着我们在南方做生意，大字不识一箩筐，但杀鱼宰鱼，收钱送货，那真是学了个十成十。”

    赵冬冬抓过萧泾渭的手，有些羡慕，有些感慨，“你看你的手，这就是文化人的手，手指头细长，皮肤也嫩。再看看我们家二胖的，常年泡在卖鱼的档口摊位，手心手背全是伤，十跟手指头都烂成糊糊了，我们做父母的，真的对不住那孩子。”

    状元居的传说，可能只是大家以讹传讹。可如果是真的，沈智飞住在那样子文化气息十足的的房子里，就能静下心来多认些字，多懂些道理，未来某一天，会不会也可以像眼前的萧泾渭一样，能活出了体体面面的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