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人生之重
第一晚是久久无法入眠。他在心里无声的问自己，这就是他的新生活吗？与他所没入学之前一遍遍所设想的场景不是很相似，没了孤独冰冷，超乎意外的嘈杂热闹。他只觉新奇，并不觉得讨厌。心中升起的那一丝莫名的激动，令他的这一夜睡的很不踏实。下铺的刘响翻身时醒一下，听到赵大计和许东升的呼噜二重奏再醒一下。龙青山磨牙，何来放屁，他全都听的清清楚楚。甚至，还听到了老八王跃用被子捂着脑袋在哭，毕竟只有17岁，第一次离家，来到陌生的城市，在没有同龄人的校园内，开启一段未知的人生。他可以在白天强壮坚强，在人多的时候放松自然，唯独到了夜里，独自躺在床上，他会不自觉的想家，想爸妈，想他的好朋友们……每个人都有需要去承受起的人生之重，每个人的心里也都藏着一段难以向外人倾诉的小小隐秘。萧泾渭没有心思去过度关注别人，他就始终保持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昏昏沉沉，仿佛是睡了一会，又仿佛这一夜注定无眠。隔天依旧没有课，学校在筹备举办开学典礼，新生忙着熟悉校园，高一届的师兄师姐也陆续返校，沉寂了一个夏天的校园恢复了生机活力，迎面走来的面孔透着青春的火力，那是在辈出无法见到的意气风发。早晨跟着赵大计去距离宿舍最近的六灶（注：食堂也被称之为灶，一灶、二灶、三灶……指的是现在的一食堂、二食堂、三食堂）打饭，没有粮票、没有饭票也没有钱的萧泾渭可是狠狠的尴尬了一把，他是跟着同学一起排队，轮到他时，他只知道要菜要饭，却还不知道一切该有的流程。“同学，你的票呢？”
“什么票？”
“想吃米饭和面食就给饭票，想吃菜就给钱票，你这学生，新来的吧？”
萧泾渭听着打饭阿姨的埋怨，一时间更加的心慌：“我……我没有。”
“才开学就全造没了？你这学生，怎就那么不会过日子呢？”
打饭阿姨没好气的怼了几句，“没有票不能给你打饭，六灶有六灶的规矩，我也没办法，你去找同学匀一点先用着，回头再想法还。”
萧泾渭的脸唰的涨红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跪地要饭的乞丐，被人用一种极其异样的目光给鄙视着。赵大计才把饭缸放到桌上，一扭头看见萧泾渭没跟上来，立即想到了什么。他一路小跑着回来，离老远已经听到了打饭阿姨在教育萧泾渭，赶紧提醒：“老六，你可以选一碗粥、一个馍和一块咸菜。”
“我没票。”
萧泾渭再强调了一次，情绪有点差。赵大计早已撕了一张饭票递过去给打饭阿姨：“先用我的。”
萧泾渭拦着不乐意：“不用，我不饿，早饭先不吃了。”
其实是身上一无所有，不知要怎么还人家饭票，索性不吃也没关系。萧泾渭的身上是有着一些骄傲的东西存在，这些年哪怕是一个人过的艰难，他始终是记得父亲的话，要挺直脊梁做人，要活的堂堂正正。赵大计不由分说，塞了饭票，抢过萧泾渭的饭缸，打粥拿馍，咸菜也夹了不少。接着他示意萧泾渭跟自己走，一直来到桌边，他把东西放好，又拽着萧泾渭坐下来。“你报道来晚了，一些情况还不知道，我现在就给你解释。”
他把筷子递过去，示意萧泾渭别愣着，边吃边聊。“咱们来读大学，国家给了补助，所以不用担心饿肚子没的吃。每个学生每个月有30斤粮票，粮票在学校的八个灶都能买到米饭和面食，如果想吃菜就得用钱票来买，钱票是去窗口那里用钱来买，买到以后也是在八个灶之内的任何一个去买到炒菜，家里如果条件好，有钱改善生活，就可以这样子做。你的饭票应该是在生活老师那里还没有领，等会吃完你就去补办昨天没办好的手续，这样子就能拿到饭票了。”
萧泾渭一听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心里的不舒服才稍微减轻了些。他露出了笑容，跟赵大计道了谢，才低头大口大口的吃起来。赵大计比他年长好几岁，哪儿会看不出他的心思，不由好笑的摇摇头：“以后要一起在学校里度过好多年呢，平时不要那么见外，我帮你一下，你帮我一下，一起学习，一起进步，咱们的未来会越来越好的。”
萧泾渭抬起眼睛，怔怔的看了赵大计一会，他心底里又勇气了热腾腾的暖流，连忙应了一声，继续抱着饭缸快速吃了起来。昨晚上只吃了赵大计给的一小块煎饼果子卷大葱，经历了一整晚，萧泾渭早饿的前胸贴后背，自己那份吃完，胃里仍是觉得不满足。不过，听赵大计说，如果没吃饱也只能多喝点水凑合凑合，灌个水饱就好。每个月只有三十斤的粮票，根本不够吃，若是不仔细的算计好，月初吃饱，月尾必定挨饿。到那时，大家都没粮票，想要匀一下都没地方，所以，还是得自己有计划。萧泾渭又一次感激的道谢，不得不说，有赵大计这样热心的大哥在，他适应的节奏会更快一些。一上午，忙忙活活，跑手续办事，找老师协调，领取各种物品，再一一安排好，送回到2033去。萧泾渭忙到了晌午，宿舍里的其他人都去三灶排队吃午饭了，他却忽然想起了褚优优。也不知道昨晚上她是怎么过的，一个女孩子睡在曾死过人的破旧老屋里，肯定很害怕吧。另外，虽然他走的时候留了些钱和吃的，可不知道她有没有吃到饭。如果有时间，他还真想过去看看她。脑子里才冒出这个念头，就又被萧泾渭强行按下去。生活很苦，日子艰难，他自顾不暇，哪有能力去照看另一个苦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