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黎明
吃过饭，外公便驮着我和妈妈还有外婆往我家走去，怕娘家里没人不好看，外公特意喊了本家的几个外公和舅舅，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着实壮观，我想，如果最开始的时候，外公外婆不是怕丢人，也找上这么多人去家里为妈妈撑腰，是不是这些年妈妈就不会这么苦了。
到家后，家里站满了人，几个本家的爷爷抱着手在商量葬礼如何办，几个本家的叔叔站在旁边随时听候派遣，本家的女人们则忙着烧水，洗锅洗碗。
我们走进去，竟发现江城和村支书也在，看到我，江城悄悄拉住我的衣服把我拽到一边，我好奇的跟了上去。
他拿出一张大红色的录取通知书，一脸严肃的说“顾己，这是你十七中的录取通知书，你先看一眼，现在家里乱，我先给你保存着，等你忙完去找我拿！”
我一把拿过来，激动的看着录取通知书上面自己的名字，细细摸遍了它的每一个边边角角。
“我想给我妈看看！”我求助的看着江城。
“等忙完再看吧！现在人多，这时候，展示这个不合适！”江城拒绝了我的请求，小心的放进外套的内兜里，扣好扣子。
“好吧！”我有些失望的点点头。
由于是横死，没有在家守灵三天的做法，拉回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一堆骨灰。
晚上，本家的表弟叔叔一起守灵，大家都把头低的很低，灵堂里很寂静，透着诡异。
爸爸木然的被叔叔们安排着，仿佛一个提线木偶。
第二天出殡，妈妈哭的声泪俱下，大家都纷纷感叹妈妈以德报怨，但只有我知道，妈妈哭，不是因为奶奶的离去而难过，她哭的是她自己，哭她这么多年受到的委屈，哭这么多年奶奶的责难，哭她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和委屈，哭爸爸的不忠，还有哭我终于成功了一半，考上了十七中。
妈妈哭的声嘶力竭，几个婶子也为之动容，抹着眼泪把妈妈从地上扶起来。
葬礼过后，众人离去，留下满地狼藉。
我和妈妈撸起袖子就开始整理，我们把屋里所有的东西拖到院子里，仔细的清洗了一遍，把没有用的东西通通扔进垃圾桶，把地和墙面也扫了一遍，家里立即焕然一新。
爸爸仍旧木然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直到江城走进来，手里拿着我十七中的录取通知书，爸爸眼睛突然一亮，他一把躲过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仰起头，把我的录取通知书尽力的举在空中，失控的大喊“妈！你孙女出息了！”
“要是奶奶在一定边骂边说，小丫头片子读书没用！”我急忙摇摇头，纳闷这种时候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由于太突然，一行人都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江城急忙扑上去，一把夺过来，小心的护在怀里，狠狠的瞪着爸爸。
“谈谈吧！”妈妈拍拍爸爸，一脸淡定。
江城识趣的把我带了出去。
屋里，爸爸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低着头，妈妈平静的坐在对面看着他。
“可以开始谈了吗？”许久妈妈开口。
“可以，小梅，只要你不和我离婚，你和顾己不离开我，我怎么都愿意！”爸爸立即上前一把握住妈妈的手。
妈妈吃痛的叫出声，一把甩开爸爸。
“顾北星，我可以不跟你离婚，可以不跟顾己俩走，但你要答应我几个要求！”妈妈平静的语气下带着严肃。
“你说，你说！”爸爸急不可耐的催促。
“好，第一，你也看到了，顾己争气，考上了十七中，但以后负担肯定重了，所以，我需要你明天开始出去找工作，做一个合格的爸爸！”妈妈说完平静的看着爸爸。
“好！好！”爸爸点头如捣蒜。“还有呢？”
“第二，今天开始我们分房睡，我照顾顾己方便！还有，那个女人跟你要的钱我可以给你借钱帮你还，但以后你要好好努力，还有就是从今天开始不许碰我！”妈妈一口气说完，平静的看着爸爸。
“我答应，我都答应，只要你和顾己不走！”爸爸激动的痛哭流涕，“还有，撞死妈的人赔了10万，等给完那个女人，剩下的都给你！我以后再也不会做那些无耻的事了！”爸爸扑通一声跪下跟妈妈保证。
妈妈轻轻叹了一口气，只能这样了，还能怎么样呢？结过婚的女人是没有家的，即便她再不愿意，可是凭她单薄的工资要租房子还要给我交学费，怎么能负担的起呢？或许，希望面前这个男人真的可以改吧！
奶奶走后，家里的几个叔叔大爷也轮番教育了爸爸，他们很严肃的说，奶奶已经走了，爸爸是这个家里的男人，是顶梁柱，要努力把这个家撑起来，爸爸木然的点着头，奶奶把他保护的太好了，以前所有的生活都是按部就班，奶奶指哪他打哪，于是，奶奶一走，他的生活全乱了，他不知道依靠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或许，从那个胖女人去闹的时候，他就已经后悔对妈妈做的一切，现在奶奶走了，他更敢放开手大胆对我们好。
第二天，我还没起床，就被一股烧焦的味道给顶了起来，“不好，哪着火了？”我心里想着，随便披了件衣服从床上跳起来，走出来一看，竟是爸爸端着一个熊熊燃烧的炒锅不知所措。
“快扔地上！扔地上！爸爸！”我着急的大喊，爸爸赶忙慌乱的把炒锅扔进旁边的大缸里，“滋啦”一声，随着炒锅的沉底，一层浮油漂了上来，在水面上继续燃烧着，不过好在又不多，烧了一会就熄灭了。
我走过去，看到爸爸前面的头发已被火烧的弯曲，眉毛也烧掉一半，又心疼又好笑“你干嘛呢？爸！”
“我想着你妈早早的就上班了，我想给你做早饭，却没想到……”爸爸憨憨的回答，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令人害怕凶神恶煞的爸爸，他用手挠挠脸，有些憨憨的说“怪我，又没让你吃上早饭！”
我看着爸爸的样子突然竟感觉有些可爱，“没事，我会做饭，我做给你吃！”我微笑着，重新点火，熟练的煮了两碗面条，端给爸爸。
他的眼睛竟有些泛红，他微笑的看着我“我的女儿这么懂事，我以前是多瞎才猪油蒙了心让你娘俩受那么多委屈，放心，以后不会了！”
我百感交集的看着他，屋外正是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