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我总要给自己留点尊严
陆婷失魂落魄地走着，突然她想起来还有一个地方自己没有去找，他们之间的秘密基地——教学楼的天台。
想到这里她开始狂奔起来，一路爬上楼顶，气喘吁吁地推开了天台的门。周逸知果然在那里，然而，他却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女生。
听到天台的门被人忽的撞开，天台上的两人都转过头来。月光下陆婷看清了周逸知身旁那张娇俏可爱的脸庞，是陈淑玥。周逸知和陈淑玥站在月光下面，看着喘着粗气脸上却写满了惊讶的陆婷，谁都没有说话。
陆婷径直走向周逸知，挤出一丝微笑，“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在这啊？”
“你找我干嘛？”周逸知冷冷地说。
“我当然要找你啊，你是我男朋友。”陆婷仰头冲他笑着。
“现在不是了。”这五个字像是一把尖刀，直直地刺入了陆婷的心脏，她被刺得生疼，笑容还停留在脸上，却感觉世界瞬间崩塌。
“咱俩都冷静一下，找个地方好好说话行吗？”当着陈淑玥的面，陆婷的眼泪在鼻腔里汹涌，却控制着不让它流出来，“我找了你一晚上。”
“我跟你有什么好说？”周逸知冷冷地笑了一声。
“你有完没完？能不这样说话吗？”陆婷突然看向陈淑玥，“你看什么？觉得很有意思是吗？”
陈淑玥被她突然一吼吓了一跳，很快她恢复了脸上甜甜的笑容，“早就听学长说学姐厉害，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你们好好沟通，别吵架，那我先走了，逸知学长，我们下次再聊。”
她拿起书包，轻快地走出天台的门去。
陈淑玥果然很会说话，几句话就拉满了陆婷心里对周逸知的怀疑，周逸知跟陈淑玥说过自己的坏话？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说的呢？为什么在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基地，周逸知却带陈淑玥来了这里？
陈淑玥走后，剩下两个人在那里剑拔弩张，陆婷见周逸知趴在栏杆，理都不理自己，她上前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说话。”
周逸知被她推的后退一步，依然面无表情的冰冷，“我不想和你说。”
然后他拿起包就要走。却被陆婷死死拽住了衣袖。
“周逸知，话说完再走，我找了你一整个晚上，把话说完，你要是愿意走，我绝不拦你。”
“话不是已经说完了？你亲口说的分手，怎么你忘了？”周逸知用嘲讽的口吻说。
“好，你说吧。”他回头看着她的眼睛，一时竟看不出情绪。
“我”陆婷反而不知道说什么。
“那我来说。”周逸知放下包，平静又认真，“陆婷，我同意了，咱们分开吧。”
“不不，我后悔了，周逸知，我们不要分开。我那都是气话”陆婷拉着周逸知的手，却再也感觉不到曾经的温度。
“气话？我不明白你有什么好气，是被人拆穿了你的阴暗和歹毒吗？所以气急败坏？”周逸知讽刺道。
“不是，不是，逸知，你应该能明白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从来没有诅咒过你爸爸的意思，我只是太害怕你会离开我。我也希望叔叔好起来，我在医院陪他的那些天，我也看到了他的痛苦，不然我也不会陪在那里照顾他。我说的那些话，只是因为我害怕失去你，寒假的时候，在医院，我感觉到了你需要我，唯独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到你需要我。”陆婷仰着头，眼眶里噙满了眼泪。
“陆婷，不重要了，你怎么想的都不重要了。不仅仅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陆婷不解。
“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过你，直到你今天说分开，我才发现，这份爱让我们都太累了，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周逸知用的是“爱过”，而不是“爱”。他的眼睛像是被大雾覆盖，充满了疲惫。
“可是我们曾经那么快乐。”陆婷带着哭腔的声音颤抖着。
“不，那是你觉得快乐，对我而言，不快乐比快乐多。”周逸知提高了声音。
陆婷怔在原地，她怎么愿意相信，周逸知跟自己在一起不快乐？她记得周逸知跟她说过，在他懊恼沮丧的时候，只要想起她就会获得无尽的力量，那些不快乐也会随之烟消云散，他会在心里想，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得到她了。
陆婷至今都还是这样觉得，她宁愿跌落尘埃，陪他度过生活的困境，只要有他，她就甘之如饴。可是为什么呢？她却不再是他的快乐了，他说不快乐比快乐多，到底爱情是怎样变了质，她不得而知。
她松开了手，后退两步，“你还爱我吗？”
周逸知回答地很快，“我还爱，可是我不喜欢你了。”
“我不明白。”
“如果我不爱你，我现在应该是没有痛苦的，陆婷，我真的非常难过，我也不愿意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想挽留你，只要你不说分手，我一定不会和你分手，可是我真的觉得，我不知道我们以后该怎么办，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同样你也不懂我。你今天说分开，我已经觉得累了，我不想再去挽留了，如果需要用尽力气才能去让两个人好好相处，甚至说必须有人在妥协，在放弃自己，那我们谁也没有那么多的力气去坚持。”周逸知语气平静。
“我不明白，逸知。”陆婷满脸泪痕， “我知道你介意我插手你的人生，可是我已经在改了，你还有哪里觉得对我不满意，我都可以改。”
“不，你不用改，我爱你我就不会舍得让你改。”
“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我们才能不分手吗？”
“陆婷，你放过我吧。”周逸知近乎乞求。
从一开始小心试探“你看我行吗？”到后来炽热表白“我爱你”，再到最后绝望乞求“你放过我吧”，也不过短短的一年多。陆婷闭上了眼，泪从她眼角滑落。她怨不得别人，这是她自找的。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陆婷擦了擦眼泪。
“你问吧。今天你问多少我都耐心回答你。”
“和陈淑玥有关系吗？”她盯着他的眼睛，这是她最在意的事情。
“没有关系。虽然我认为从你转头的那一刻我们就分手了，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给你解释。陈淑玥刚刚在自习，我从她教室门口过的时候，她看到我了，她看我情绪不对，一路跟着我，直到上楼梯到三楼还是四楼才被我发现。”他耐心地解释。
“你告诉她我们分手了吗？”
“我没有，她问我是不是闹矛盾，我回答女生嘛，都有脾气。”
“所以你带她来了这里？我以为你只会带我来。”
“这里已经不代表什么了。”
好一个不代表什么了，她还记得他们第一次来这里，推开门那浩瀚星空映入眼帘，让她以为那一刻就会是永恒。多少次她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对自己的爱意，诉说过衷肠，而如今，这里成了他们爱情被宣判终结的地方。
她点点头，“我大概以后不会结婚了，周逸知，我爱你，我不会跟任何人在一起，除了你。”
周逸知冷笑道，“我不会说我不结婚了，人生很长，谁又能保证以后呢？但是陆婷，我大概不会像之前爱你那样，去爱别人。我会爱我的妻子，不然我不会跟她结婚，但那种宁可自己不快乐也要去爱一个人的勇气，可能再也不会有了。”
“那祝你幸福。”陆婷头也不回地离开天台。周逸知坐在天台，从楼上看着她出了教学楼，一路向宿舍走去。她的背影依然骄傲又倔犟，那是他熟悉的陆婷，他看不得她向他哭，看不得她低下头来求他的原谅，那是他们爱情里最不堪的一面。她应该永远像头倔驴，梗着脖子，那是他最初见她的时候对她的印象，高傲，倔犟，美好，像一个公主。
怎么到了最后，她变成了这副模样，患得患失，歇斯底里，令人窒息。
她回到宿舍，好像没听见米亚那句“回来了？”，直直走到自己床边，一头卧倒，把被子蒙在自己头上。
卓然从上铺探出头，“陆婷，刚刚唐林打电话来，说周逸知回去了，他给你打电话，可你没带手机，不知道周逸知给你打电话了吗？”
“他不会给我打了。”陆婷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来，掩盖住了她哭过的鼻音。
“你们怎么了？”卓然从床上下来，坐在她身边。
“没怎么。”陆婷依然把头埋在被子里，此刻她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吵架了？闹矛盾了？”卓然拽开了她的被子。
只见陆婷一张脸满是泪水，忿忿看着拽开她被子的卓然，“你干什么？别烦我好吗？”
在跟刘平打电话的米亚，和在对着镜子练舞蹈的冬梅都被吓了一跳，她们从未见过陆婷这样哭过。
她们凑过来，陆婷重新蒙住了被子，“让我自己静一会儿行吗？”
听她这样说，几人也都互相说着，“让她自己静静吧，别理她了。”然后就各自散去。
那时的她们都只当是两人闹了别扭，因为两人的冷战也不止一次，在电话里吵了架挂掉电话更是家常便饭。虽感到这次有些严重，但谁也没想过他们真的会走向终结。
陆婷曾以为，那是最难熬的一夜，却从来没想过，那是她此后人生的一个小开端。
第二天一早，米亚就看到陆婷已经梳洗打扮好，抱着书等着她去上课了。看她气定神闲，甚至还面挂微笑，米亚放心下来，暗自想着，估计两个人都彻夜未眠，推心置腹一番，又重新如胶似漆了。
上课的路上，米亚戏谑地问陆婷，“和好了吧？昨晚还哭那么凶。”
“没有。”陆婷若无其事。
“没有？没有你能这么淡定？冷战？以前冷战几天，你就能阴沉几天，每次都看你像热锅上的蚂蚁，还死要面子，非得等人家来求你。这回怎么着，又要怎么折腾人家？”
陆婷笑了笑，没有说话。
上课的路上迎面遇见了青山乐队的贝斯手，他热情地和陆婷打着招呼，“陆婷，昨天给逸知打电话也没打通，你记得和他说，这周末有演出。”
“你自己跟他说吧，我们分手了。”陆婷巧笑嫣然。
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的不只是贝斯手，还有同路而行的米亚。
“陆婷，因为什么分手呀？”米亚感到惋惜。
“因为他说，跟我在一起不快乐。”
“他突然这样和你分手的吗？没有理由吗？我说的是导火索，总不能没头没尾说跟你在一起不快乐吧？”米亚感到震惊。
“不是，是我先说了分手。”
“你怎么会先说分手？你不是最爱他？”
你看，米亚都能看透，陆婷绝对不可能先转身离开。对呀，她怎么会先说分手，周逸知怎么就看不明白她的口是心非，还是他蓄谋已久，却不忍心亲手斩断这段感情，任由她来做这个刽子手。
“你别问了米亚，总之我们就是分开了。”陆婷不想再提。
米亚也不好再多问，说着也就到了教室，那节课恰好还是和周逸知他们专业一起的大课，她们在后排坐下，看着周逸知一个人进了教室，重新坐回第二排。
和陆婷在一起的时候，陆婷不愿意坐那么靠前，他陪着陆婷坐在靠后的位置，现在他终于又回到了前排，就像又重新回到了当初的样子，陆婷觉得，她突然理解了他说的太累了，是啊，和她在一起的日子，他潜移默化地为了她改变了许多，慢慢地开始不像他，陆婷哑然失笑，为什么她当初爱上他的时候，他就是坐在前排，桀骜不驯，冷若冰霜，特立独行，可为什么到了后来，她试图把他变成一个温和、合群或者说庸俗的人呢？
这一年多的光景，好像不复存在，好像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从原点回到了原点，又好像什么都变了，她变了，周逸知也变了。谁也没法当做无事发生，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教室里坐着另外一个人，最熟悉的陌生人。
米亚对周逸知的印象也有了改观，那一具冰雕慢慢在陆婷的描述里变得有血有肉起来，她也看见过周逸知对米亚曾经的炽热。这个坐在前排高大的背影，好像也写满了悲伤。
米亚也看着周逸知的背影，悄声说，“我总觉得你们不会真的分开，陆婷，你真的能忍心放下吗？”
陆婷苦笑，“我不忍心有什么办法，我最知道他，已经决定的事情不会回头。”
“去挽回他啊，他也一定舍不得这段感情，你看他，半节课了，我都没见他翻一次书。你觉得他这时候比你轻松吗？”
陆婷心里颤动了一下，很快恢复了平静，“算了，如果爱留不住，不如优雅谢幕，起码以后他想起我，不全是狗血的剧情，我总要给自己留点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