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剑和张谦
在周武王周澈接到匈奴犯边的八百里加急这一刻，父王将赤泉侯贬回河东的意图才慢慢揭开序幕。
父亲手中最锋利的刀，已经被他打落入十九层地狱，回封地养老。
每年的报告都有赤泉侯疯癫的分析和抨击。
“赵完，匈奴已经夺下了云中五城，直扑上党和河东两郡，我们的线报怎么没有任何动静？”
赵完袖手站在御书房的门口，老神在在。
似乎皇帝周澈问的是别人一样。
“赵完，你说说，匈奴能不能打进长安来？！”
赵完翻了翻白眼，还是一言不发。
周澈围着衣服歪歪扭扭的地图，兴奋的手舞足蹈。
这就仿佛是大过年的遇到了唱戏的班子刚开锣，又害怕会下雨躲在轿子里的小姐一样。
毕竟出面丢人现眼，不出面心痒难耐。
“圣上，如今这个局面，和亲赔钱是上策，大周还没有到可以硬刚匈奴的地步。”
赵完一字一顿的说，仿佛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
为什么？快问我为什么啊，我就是不告诉你。
圣上又如何，天下武将如云浮，关中侯爷遍地走，可是他们终究不是赵家啊！
“嗯，说得对，咱们把女人送过去，然后多送一些银钱，缓一缓，确实要缓一缓。”
周澈皱着眉看着西边地图，从胭脂山，阴山，中条山外面，是不是还有无数的山，匈奴如果朝着西边逃窜，大周是没有办法将他们一网打尽的。
最近这几年，靠着粮食和陶器，匈奴的肥羊和马匹已经换来了不少，而且边关的集市，也成了繁华的地带。
“我们对外面一无所知啊，要派人去外面看看，这样，将匈奴彻底打残！”
周澈握着拳头，眼睛中燃烧着一团战火。
“不光是西边，南边，北边，东边，都要派可靠的人去把山海给我看明白，我要一张清晰的图。”
周澈指了指面前的羊皮卷，标准实在有些混乱不堪。
“大禹勘定九州，花了十三年，那我周澈就不和圣人抢功劳，我用时十四年，去把山海图绘制清楚。赵完，你的父亲看到的只有俸禄名利，看到你赵家在朝廷中的地位，作为一个武将，这已是巅峰了，但是在我这里，不够啊，我要把华夏的地图，扩展到远超三皇五帝！！这样的武将，要有青云之志，要有大心胸啊！！”
赵完看着面前这个状若疯狂，却眼中放光，语气冷静的皇帝，刹那间心海中挂起一道龙卷风，将他原来的擘画和计谋打成虚无。
这一刻，他的心就像是万古黑夜的房屋，突然有了一星灯火。
一灯如豆，已经照亮了整个暗室。
“皇上神圣啊，这是我大周之福，是万民之福！”
赵完整个人匍匐在地，高举双手趴在周澈面前。
五体投地。
这一刻，不仅仅是君臣关系，更像是志同道合的兄弟。
不，这么说还不够，皇帝，更像是他求道路上的一个指路人，是他的领路者。
他只看到了赵家的兴衰，充其量几万人而已。
而赵家的兴衰，在历史长河中，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而那些能留名在历史中的人物，每一个都是当时的一颗太阳。
随着时代而成为历史的星辰。
更别说三皇五帝，那几乎是整个历史上最亮的星。
超越三皇五帝，成为亿万苍生在亿万年中的牵挂和理想。
作为一代人皇，立志触及三皇五帝已经是个极限。
而超越极限，那是认知，勇气，胆识和天赋……
赵完此时，已经完全成了周澈的拥趸。
赵家的事情，本来已经以为能捅破天，现在看来，不过是三岁孩童和父亲因为一块糖生气而已。
要是认识不到这点，将来吃肉，分房产的时候，损失的将远不止一块糖。
“赵完啊，赵完，这件事，是需要数百乃至数千上万人一起去拼命才有一些机会啊！！”
这个饼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赵完激动了一阵，突然间也清醒起来。
自己大概也只是这几万人中的一个，不管是哪个史家动笔，自己能留下名字的概率也不是很大，不过仍然是充满希望的啊！！
“赵完，你和唐臧都懂周易和儒家五经，你呀，要多花点时间研习三易，这书对我大周有大用！！”
“陛下，臣领旨。”
陈完跪在朱红色的地毯上，额头触地。
“起来起来，爱卿这是怎么了？这种老是下跪的谈话方式可不好。我需要你们一个个儿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老这么给我下跪，我是成神了，你们可就全是奴才了。我周澈不需要奴才，我要天下都是英雄豪杰，都是为了我大周可以硬刚神仙的英雄豪杰！！”
门外陡然一声炸雷，将整个漆黑的大周夜幕粉碎。
不过刹那，夜幕又陷入了更深层的黑暗之中。
走廊里，一个精神抖擞的白面书生，急匆匆的朝着养心殿而来。
“张都督，陛下正在和赵大学士面谈，您的稍等，稍等，老奴这就去通报。”
小黄门们面面相觑，他们的领班躬着身躯，十分客气友善的挡在了带剑少年的面前。
铿！
剑如龙吟，一道冰冷的光芒在闪电的照射下，落在了宫殿的墙壁之上。
老黄门只觉得一股煞气从天灵盖倒灌而入，全身酥麻不敢动弹。
书生甚至都没有抬眼，只是减缓了脚步。
老黄门愣了半晌，转身飞快的朝着养心殿奔去。
“陛下，陛下，张都督过来了，陛下！”
尖锐而细利的嗓音，穿透夜风达到养心殿的时候，周武帝不觉会心一笑。
勇士啊，勇士！
“赵大学士，走，去迎一迎我们的勇士张谦。”
周澈拉起赵完的袖子，领头朝着殿外走去。
老黄门慌不迭的跑进来，恰好一头栽倒在门槛上，整个人瞪大了眼睛，双手乱舞。
身后张谦依旧不缓不急的走着，长剑铿锵作响。
“赵完，我要你的命！！”
还没等周澈回过神来，张谦已经手持利剑直冲赵完而来。
“陛下救命，陛下救命啊！”
赵完看见张谦这个样子，转身就朝着养心殿的书架后面转去。
隔着一层书架，安全多了。
谁知道，转过书架，后面一道暗门，里面竟是皇帝寝室。
赵完踏进去的瞬间，就知道自己终究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撞破了皇帝的好事，早晚都是挨一刀。
张谦你这个挨千刀的，莽夫！！
赵完心中愤怒，不由得问候起张谦十八代祖宗。
可是张谦压根不听周澈的话，明晃晃的长剑跟随着赵完的呼吸声，如毒蛇一般钻了过去。
赵完贴着苏家后面的石墙，浑身的衣衫都被挑了个稀烂。
一口气躲过长剑，双臂和胸前都是鲜血，后脚猛然一绊，整个人砸在了后面的石墙上。
轰隆！
一声巨响，赵完整个人掉进万丈深渊一般，滚落到了暗室之中。
“张谦，你闹够了没？”
周澈看着气鼓鼓的张谦，一言不发朝着赵完出手，已经处于情绪失控的边缘。
老黄门此时也领着中郎将公孙敖带着数十甲士，将张谦团团围住。
“张谦，你妹妹喜欢赵完，满朝文武都知道。可是你总不能用剑把人捅死了，带回去和你妹妹成亲吧？”
周澈长长叹了一口气，倒背着手坐回了书桌上。
“中郎将，把他给我捆起来！”
周澈一拳锤在书桌上，额头上开始冒出密密匝匝的汗水。
要是张谦长剑指向自己，大概率自己是要驾鹤西去了。
这赵完，出身武将世家，身手果然了得。
即便是张谦这等超一流的高手，短时间也无法取其性命。
做不到一击必中，出手即死，千万不可妄动。
“赵完，你，出来吧。”
周澈转身朝着书架后面喊道。
众人屏息凝神，却并无半点回应。
嗯，没人在。
周澈侧着耳朵停了半天，似乎并无呼吸声。
老黄门带着甲士转过书架，却见后面石墙完好无损，只有十步左右的地面上有新鲜血迹。
“张谦，你，你如此胡闹，留你不得！！”
周澈怒吼着，心中焦急不已。
转念一想，赵完这个狗东西，似乎比张谦可恨一万倍。
赵完这狗东西，八成是进了暗室了，哎呀，这个狗杂种！！
“冷静，冷静。遇事不要慌！”
周澈在内心不断提醒自己，一边哆嗦着回来开机关。
脑海里突然想到刚才张谦，那几道闪电一样的剑。
如果，张谦和剑，正确的时间出现在正确的地方，堪称大用。
暗室中灯火辉煌，朱红色帷幄中，影影绰绰能看清粉红色人影，鼻子里萦绕着香气。
赵完闯进来的瞬间听到一声酥麻的尖叫，自己就一个哆嗦，赶紧闭上眼睛，放弃挣扎，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妈的，真倒霉啊，竟然没有被摔晕失去知觉。
要死了，要死了，这是要灭九族的大罪。
怎么会掉到皇帝的暗宫！！
赵完心如死灰，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躺在地上闭住呼吸，最好缺氧昏迷最好了。
趁着里面骚动，他硬是迅速冲着门边的柱子，身体如同虾米一样，弹起来哐当一声撞了上去。
剧烈的疼痛轰然炸裂，整个人昏迷不醒。
完美。
这边周澈怒吼一声，越想越觉得害怕。
便让人将张谦打入死牢，秋后处决。
端坐在书桌旁，心中七上八下，下令中郎将将周围的小黄门全部送去内务府。
才着急的转身去按了一下暗室的机关，一进门就被绊倒在了地上！
双手按住湿漉漉的地面，心中却满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