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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无梦重操旧业 病秧子胆敢论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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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戌时三刻,数百精骑护送一驾破烂马车,由南门入了炽焰城。

    守军惊异,不知何方神圣,乘坐如此破车,还能有如此礼遇。

    才刚入城,车帘一晃,红袍掩映间,一道倩影倏忽不见。

    唯余车厢里,林楚凡握着一方浅紫色的手帕,愣愣出神。

    身旁之人看不过去,劈手夺了,塞入怀里。她瞪着眼睛,怒视楚凡,一副‘若敢讨要,必定哭给你看’的架势,吓坏了一人一熊。

    林楚凡挠头,“你既喜欢,便当做送你的吧。这一路上,受到天心颇多照拂,不过是想留个纪念罢了。她还传了我不少御火技巧,更有一招治疗外伤的绝学,有空给你见识见识。”

    罗绮气鼓鼓的,“哼!谁稀罕她的破布!你不也传了不少冰术给她,我都未曾学过。”

    林楚凡顿觉头痛,“你又胡搅蛮缠。锻体修灵,开山掌,哪一样我曾隐瞒?是你自己属性不分,未必适合冰术,非是我不教你。”

    一路吵闹,终于回了别院。

    不知是否天色太晚,楚凡竟觉得有些冷清。

    护卫队军纪严明,待车驾入了别院大门,二话没说,调转马头豁然奔走。就好像走得慢了,郡主出来讨要过路费似的。

    二人一熊,熟门熟路回到自己的小院,竟然连个看门的都不见,真是落寞了。

    咯吱一声。

    房门抢先一步弹开,冲出一个黑裙少女,一把将冰熊扑倒,一黑一白翻滚在地。

    楚凡不禁莞尔。他分明见到一条厚重整齐的刘海,不知何故,翻转之间,仍牢牢紧贴额头。或许是什么新式妆容吧?

    林楚凡挽着罗绮的手臂,步入屋内。

    昏黄的烛火下,一黑裙女子,挽着飞仙发髻,正翻着书册。旁边桌上,更堆着好几摞。

    看得楚凡一阵头大,惊呼道,“师叔!月余不见,怎的换了发髻?”

    无梦不为所动,看书入了神。

    但是那边床头,擦拭火苗身体的林飞,惊喜非常,连抹布都掉了。他跑上前来,扯着楚凡的狼皮,左右转看,确定没缺什么。

    书童刚放下心,却被罗绮盯得有些难堪。他胡乱行了一礼,话都来不及说,逃命似的奔出屋外,寻楚夕与熊宝去了。

    无梦忽然冷道,“罗绮,你带着火苗,去隔壁院落修整。顺便查探一番,她因何迟迟不醒。我与楚凡,有话要说。”

    这位郡主,一直都很清冷。

    罗绮不觉有异,点点头,抱着被褥紧裹的火苗离去,临末还不忘关紧房门。

    林楚凡几次开口,都未能说出什么,只好看着她们,一个两个的离去。

    无梦审视着问道,“你怎的不回府,直接跑这来了?”

    林楚凡心想,又不是月中,我回什么府?

    他胡乱编排道,“日子不对,不宜回府。”

    无梦忽的,嫣然一笑,“我的新发型,好看么?这可是师姐亲手选的。”

    林楚凡惊疑不定,“还,还行吧。”

    无梦面色转冷,“如此敷衍可不行。我想听真话。”

    这才是师叔该有的样子,林楚凡心中腹诽,嘴上直言道,“眼睛太小,这飞仙发髻的两个圈,不适合你。而且,那银钗埋在黑发之中,太乍眼。不配你杀手的身份与气质。”

    无梦却不动怒,半真半假地问道,“月余不见,胆子渐长嘛。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胆敢调笑我!”

    林楚凡额头见汗,结巴问道,“师,师叔,那事儿是真的么?回来路上,遇到陈尚书,他随便提了几句。你即使想不开,要认命,也不必拉上我做垫背吧?我可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师侄!”

    无梦眉眼上挑,“怎么?我还没说嫌弃你,你倒嫌弃上我来了!此事非我本意,乃是雪域、北蛮、与炎国博弈之下,不得已的选择。你母亲已经知晓,也是同意的。”

    林楚凡急了,“这不是乱来么!我除了年纪小之外,没有哪一条,符合您的择婿标准吧?再者说,国主那些儿子,不都想借着娶你,好一步登天么?你们这样弄,是将我放到火上烤!对了,你们雪域,就是因为这个,派人杀罗绮的么?这都第几次了,总干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事儿。寒不寒心啊?”

    无梦也被激起怒气,“你朝我凶什么?我无意伤害罗绮,这都是北边的人一意孤行。而且,这巡察使三字,早已无名无实。我决心退出雪域,加入指月亭。”

    林楚凡都惊了!“啥,啥,啥玩意儿?你被我娘带坏了,说退出就退出啊!不怕他们派人追杀你?你不是还有个师父在北边么?”

    无梦气得连墨剑都抄了起来,“你吵什么!不过是知会你一声。表面上我还是雪域中人,只是不再参与决策。被推出来和亲,本就不能再染指核心事务。退与不退,不过是个名号罢了。”

    行吧,你修为高,你任性!

    听闻陈永提及之时,林楚凡便心中画魂儿。只是罗绮在侧,不宜表现过甚。如今听无梦亲口承认,楚凡心里是复杂的。

    一直以来,他都很尊敬无梦。他敬重母亲,所以愿意敬重这位师叔。再不济,在楚凡心里,无梦也是一位兄长、姐姐一般的存在。

    如今竟要弄成这样,实在是难以接受。

    之前罗绮闹了一次,他就夹生了许久,这才刚刚有些适应,师叔又来添乱。

    而且,冥冥之中,他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他甚至将罗绮与无梦,放到一起暗暗比较了一番,倒是没什么可疑。只是这事儿,仍然有些惊奇。

    林楚凡皱眉问道,“指月亭又是什么鬼?听着好像暗影楼的外围组织,貌似上不得台面啊!而且,这事儿瞒不住太久,连陈永都来向我打趣,罗绮很快就会知晓。你打算如何与她分说?”

    无梦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常,收了墨剑道,“罗绮那边,自有我与师姐处理。倒是指月亭,与暗影楼并无关联。是新成立的一个杀手组织,只接取炽焰城及周边榜单。正式成员,都有灵月级修为。本座不才,修为精湛,破格提升为望月尊者。凭你与我的关系,虽然不能正式加入,也算是个外围成员吧。红袖馆里,消息灵通,我需要你,通过罗绮,帮我收敛消息。”

    林楚凡觉得自己被抓了壮丁,嘟囔道,“你还真是狗改……”

    “嗯?”无梦冷哼出声。

    林楚凡悚然一惊,改口道,“苟富贵,勿相忘!我都这样了,还不忘把我牵连进去。是不是除了杀人,你找不到别的事情做了?”

    他本想说狗改不了吃食。被无梦斜着眼睛一瞪,吓得手抖,赶忙更换了说辞。

    他心中只觉得,这事儿不靠谱!怎么就这么巧?这边刚被雪域出卖,那边就成立一个新组织,还正好是杀手组织。

    若是天心所言不差,洛长风才是暗影楼幕后的真正主事人。那这炎国境内,什么杀手组织,敢从暗影楼手里抢生意?

    这话,林楚凡只能烂在肚子里。万一被林飞知晓,那才是祸事。

    无梦见他还服管教,坦言道,“职业习惯。这样不用太复杂,很快能适应新的生活。选你和亲,不过是权宜之计。三两年之后,究竟如何,尚未可知。你也不必多想,努力修行,未必不能超越我。”

    林楚凡白眼一翻,“你当我傻么?努力修行,超过你,你便可以名正言顺和亲。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无梦气急败坏,“臭小子!你找打!”

    乒乒乓乓一阵乱响。

    烛火微光之下,一坨圆润的球体,被一细长的身影,踢得来回滚动。

    屋外,楚夕趴在冰熊背上,罕见的没有咬耳朵。

    她一面盯着门窗上的影子出神,一面倾听熊宝,将那日出城之后的种种,娓娓道来。

    凭她对熊宝的了解,显而易见,它没有和盘托出。并且,冰熊利用二人之间熟知的小秘密,巧妙的隐藏了些许细节。

    林楚夕意有所指道,“熊宝啊,想不到有一天,连你也学坏了。明知道我的能力,却刻意绕开许多事情不想,你对得起我么?其实,近日我也探听到一则秘闻。只是这事儿,见不得光,且与我休戚相关,不知该不该揭露出来。鉴于你对我有所保留,这个秘密,我不告诉你!”

    忽一阵鸡飞狗跳。

    有人嚷道,“楚凡!楚凡!你回来啦!在哪呢,快给我看看!”

    身后紧跟着一个声音,“公主,公主您慢点儿!仪态,注意仪态!”

    一袭火红长裙,袖摆飞扬,一闪而过。后面追着一绿衣宫女,正是苍荷主仆。

    哐得一声!

    楚凡的屋门被踹得粉碎。红裙冲入,拖着一裹着狼皮,满脸是血的胖子,兴高采烈的又冲出来。

    青禾公主大包大揽道,“楚凡竟真的回来啦!苍荷,备酒,我要为他接风洗尘。郡主姐姐,你也一块来呗。还有楚夕,熊宝,大家一块儿,显得热闹些。其他人都在哪?快招呼起来,别睡了。本宫难得有如此兴致,今夜会饮,通宵达旦。”

    林楚凡揉着屁股道,“多谢公主殿下救命之恩。不过,是否应该先将我放了,让我回去梳洗一下,再来赴宴?”

    青禾摇头,煞有介事道,“那可不行!万一你再跑了呢?本公子与你一起洗。”

    “公主,慎言!”

    青禾面色一僵,“啊?哦呵呵,那个,本宫今日出来得急,未曾换男装,便不与你一道。苍荷,你去着人准备酒宴吧。本宫就在此处等着。”

    青禾公主风风火火,将楚凡丢下,跑到熊宝那边,挽着楚夕,美滋滋地大献殷勤。

    原本有些不知所措的楚夕,被她搅扰一番,不得不将心事暂且封存,恢复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二人牵着熊宝,跑去隔壁,唤罗绮与火苗赴宴。

    林飞默默从角落走出,搀着少爷,转向偏厅,筹措梳洗事宜。

    一阵白光闪烁,林楚凡满头满脸的伤痕,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这一手震惊了书童,溢美之词,纷至沓来。弄得楚凡有些晕乎,只觉得林飞转了性子。以往他可没这么多话。

    二人隔着屏风,闲聊几句,这才醒悟,原来是动了转修冰灵的念头。

    林楚凡语重心长,说着与他年龄不符的话,“林飞啊,此事还需慎重。以我之见,大可不必如此。那日冰火之劫,不过是你醉酒所致,并非你本意。灵气,乃是存于天地万物之中的能量。水、火、土、木、金,不过是几种简单的分类。实际上呢,不同表现形式的灵力,不知凡几。就拿咱们见过的举例,熊宝天赋擅冰,我是借了它的光;桑蜃天赋擅吐雾气,应该是水风或水土之间的变种;还有笔墨山那些混账。泼墨剑法,就是到处甩墨汁,目前能确定的,就是其中含水。至于那些黑乎乎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成分,尚未可知。我与你聒噪这许多,不过是想告诉你,属性之间,并无优劣。关键要选择自己喜欢的,适合自己的。”

    林飞听了许久,委屈道,“少爷骗人!我见你用火术,比寒冰威力更大些。”

    林楚凡苦笑,“咳咳,你也学会顶嘴了。我的冰力,大半都是熊宝馈赠的。此间出了些事情,它不再馈赠,我只好自己琢磨一些。那火术威力显着,其实是天心的功劳。我与她曾秘密会见过几次,她传我火术,我教她凝冰,乃是互通有无。你若是不信,日后修行,将心思放空,什么也不去想,任由灵气自动入体。届时,究竟哪一种与你更亲和,身体会告诉你答案的。”

    都是天泪惹的祸!若非有它辅助,鬼才知道火术如何施展!

    只是这话,不能随意传言,他只有捏个谎话,先将林飞哄住。

    半晌之后,室内唯有楚凡拨弄的水声,屏风对面,连个呼吸都没。楚凡吓了一跳,有心出去看看,却苦于没件像样的衣服穿。

    又过了会儿,才渐渐听见清晰的喘气声。

    林飞惊喜道,“少爷说得对,果然还是风力更亲我。只是,我仍觉得,风力较冰力弱上许多。”

    本少爷是谁?能不对么!

    林楚凡志得意满,“哪有的事儿!同样是修习风灵力,不同的人,也会有不一样的感悟。这次出去,我遇到一个,叫追风刀的家伙。名头不小,敢叫追风,除了一手风刃,尚值得一看,余者不过尔尔,比师叔差得远了。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习惯和偏好,你每日都能见到师叔,却不必刻意模仿她。再者说,她并不以巫术见长,学她能有什么出息?”

    林飞抿嘴道,“少爷还是慎言吧。免得又要挨打。”

    林楚凡却不以为意,“我说的是事实,她自己也承认的。你才刚入门修行,不必拘泥与属性类别、巫术威力。在我看来,灵气与灵气之间,是相通的,不过殊途同归而已。且看我用冰灵力,为你演练各系初等巫术。”

    林楚凡说着不等林飞应答。便有一块冰砖飞出,越过屏风,砸落在地,吓了书童一跳。

    听闻吼声,林楚凡大概确定他的位置。下一刻,木质屏风,竟然抽出枝条与藤蔓来,将林飞捆了个结实。

    不待他呼喊救命,嗖嗖两道细小的风刃,贴着屏风,将藤蔓削断。

    扑腾一声,挣扎的林飞摔倒在地。

    不等他挣脱,忽一阵火起,屏风底部被烧出个大洞,更有蔓延之势。

    书童这下慌了,赶紧挣脱身上渐渐枯萎的藤条,爬了起来。

    林楚凡有意卖弄,“接下来这个更厉害,乃是我这次新学的手段。圣光普照!”

    楚凡现场编了个名字,胡乱掐了几个指诀。

    他瞑目盘坐在浴桶之中,背后一轮皓月,闪着明亮的白色光华,冉冉升起。

    说来奇怪,被它光辉扫过,林飞适才跌倒摔得青紫的手臂,竟然一点一点恢复了原状。

    书童瞪着大眼睛,如临神迹,就差没跪倒膜拜。他看着自家少爷,水中露出一个肉乎乎的脑袋,顶着一轮光月,宝相庄严。

    “噗……”

    乐极生悲。一口逆血喷薄而出,一半洒在了水面,一半越过火烧火燎的屏风,淋了书童满脸。圣洁的光轮,也倏忽隐没,不见踪影。

    被血腥一烫,书童惊醒,一脚踹开屏风,跑到浴桶边缘,查看楚凡。

    他慌忙问道,“少爷,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吐起血来。还有,你这身子,怎么变得如此瘦了?”

    林楚凡略有几分尴尬,“咳咳,一时得意忘形,失了手。不妨事,不过是牵引了一处旧伤,略微调息便好。有罗绮在,不必担忧。帮我取一身衣裳吧,再晚恐怕青禾会过来捉人。”

    书童不疑有他,“好,好,我这就去。以后我会仔细修行风力的,不再胡思乱想。不给你添麻烦。”

    林楚凡摆手道,“没那么严重。我只是想说,天下万灵,殊途而同归,并无高低优劣之分。有异者,唯人尔……”

    书童临行前,端了半盆水,将屏风熄灭。不等少爷说完,颠颠跑出去,找新衣服去了。

    倒是楚凡,愣在木桶之中,惊疑不定。这是我说的话么?我什么时候学得这般咬文嚼字了?说完我自己都不大相信。

    不会是天纹老匹夫,出来作乱吧!

    林楚凡心有惴惴,倚着木桶侧壁,静静停了良久。似乎并无任何异常,无灵气动荡,无神思不属,也没有突发奇想,或者是身不由己。

    直到林飞捧着一包衣服进来。他这才跳出来擦拭干净,着手穿衣。

    书童细心,仔细对照了一番,果然腰腹尺寸,较之前细了不少。只是少爷不愿多言,他也不好追问。

    回到小院的时候,聆风郡主早已不见了踪影,连带着满桌的书册,也随她而去。

    屋内坐着别院一众人员,青禾挨着楚夕,苍荷紧随其后,罗绮身边留着空位,大概就是给楚凡的。

    林楚凡拉着林飞一同落座,青禾见状,也把苍荷扯过来,加入战圈。最多再加上,独占两人位的熊宝,这也才七八个人,一点儿不热闹。

    楚凡数了数,问道,“怎的不见师叔与火苗?”

    罗绮面色沉凝,答道,“郡主身体不适,早早回房休息。火苗她,身体已经大好了。只是不知何故,魇在迷梦之中,唤不醒她。此时正在那边床上躺着。”

    林楚凡调笑道,“就你这两下子,也好意思称名医。既然身体痊愈,还有什么叫不醒来的,她又不是装睡。林飞,我教你一招,去将火苗唤醒。”

    不顾罗绮对他瞪眼,林楚凡搂着林飞,趴在耳边嘀咕一阵。

    书童听了,带着坏笑,三两步来到窗边,掀开帷幔扑了上去。不一会儿,传出一阵清脆的笑声。

    “咯咯……少爷,少爷饶命,不敢笑你,再也不敢了!”

    众人闻声而动,围着不大的床榻,盯着里面二人看个不停。

    书童嘴角带着坏笑,双手按在火苗腰肢两侧,抓挠不停。后者腰身被制,摇头蹬腿,活像个鼓涌不止的毛毛虫。

    见大家都来,林飞停了手,跳下床榻。喘息不已的火苗,这才有机会环视周遭。她本就绯红的面颊,更加红润了几分,且有蔓延之势。

    “哎呀!”

    火苗扯着被子一角,使劲儿翻滚。将自己包裹得像个蚕蛹一般,任凭谁来叫,都不出头,一声不吭。

    对于别院众人来说,这可算是双喜临门。不但寻回走失的楚凡,还唤醒了昏迷的火苗。

    众人兴致高昂,围着床幔,就地饮起酒来。

    楚凡不愿扫兴,便也跟着抿了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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