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相看两厌是洛梅
马车一路进了南门，速度缓了许多，中途还打发林飞下去买了些早点。
众人为了凑这个贮灵石的热闹，还真是煞费苦心，就连吃早饭的时间都要节省到路上。
车驾最终停在了，东门正对的大街上。似乎林楚凡一家，第一次进京师，走的就是这条路，当时天色不明，没来得及细看。
众人一路前行，直奔瑞脑拍卖行。
却不料，早已是人满为患，排队入场的人挤出去好远。
估计也不是每个人都来拍吧，许多人只是为了看热闹。不过门票钱似乎不便宜，至少一个金币的样子。
楚凡觉得亏，数数自己身边的人头，算熊宝的话，大概七个金币。如果能打折，足够刺杀一次府尹了。
却不料，陆公子仅凭一块玉佩，就获取了免费带人入内的资格。
门口负责接待的小厮，一路引领众人来到三楼的一处厅堂——薄雾轩。
十分文雅的名字，装饰也十分考究。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门口垂落着素色的珠帘，有人经过便会噼啪作响。
屋内并不十分大，桌椅床榻一应俱全，茶具是整套的青釉瓷。旁边开着的一扇小窗，正对着二楼的舞台，台上正在表演着某种舞蹈。
窗边放着一块画板，上面写着些金额，大概是用作出价。
很快就有侍女送来新的茶果、点心。还问是否需要美酒，陆公子专门为熊宝点了一壶。
几人转了半天，光一个薄雾轩，就够欣赏许久。
苍荷熟练地将些白色透明的小球，点些火星，放入一旁的镀金瑞兽的口中。很快便有丝丝落落的白雾，从瑞兽背上的小孔内散发出来，淡雅清香。
楚凡一副没见过的样子，“难道这白烟，就是薄雾轩的由来？陆公子，我们今天可是借了你的光。否则，按照门票一金的价格，这里进一次，至少几百上千吧？”
趴在一边品酒修炼的冰熊，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契主，目光不乏鄙夷之色。
陆公子才不理会，亲手给楚夕剥了些杏仁，才回他一句。“这里不对客人开放。我也是认识他家表小姐，才有如此殊荣。”
楚夕朝他笑笑，回敬一杯亲手倒的茶。几人吃着喝着，十分恬静美好。
楚凡心里嘀咕，妹妹会不会喜欢这个陆公子啊？万一真的喜欢，再发现陆哥哥变成洛姐姐，岂不是要心碎？看来要找个机会提醒她一下。
结果，惹来楚夕一对好看的白眼。
不久，一声锣鼓响，二楼的歌舞退下，换上一张三尺方桌。
紧跟着一个中年人，带着两个笑容甜美的侍女，走到了舞台中间。看来拍卖会要开始了，就连一楼慌乱的大厅也都沉寂下来。
门口还没来得及入场的众人，只能望洋兴叹，悔之晚矣。
皮蛋小队的众人，挤到窗口向下看。都是第一次见拍卖会，自然好奇的很。
陆青木早就来玩过，不觉得什么，却乐于陪楚夕。
只见舞台上各种精致的物品，流水一样匆匆而过。每件商品刚亮相，很快就能遇到自己的伯乐，高价拍下。
仅这开场的十几个，没有一个低于十金币。看来门票的定价还算合理。
楚凡看了约么半个时辰，也就失去了新鲜感。
东西倒是稀奇古怪，长了些见识，只是没有自己合用的。贮灵石怎么还不上来？
倒是陆公子熟悉流程，让苍荷出去传唤些不同的吃食进来。“我们慢慢吃，慢慢赏玩。好东西都在最后，那贮灵石，估计就下午了。”
果然，越到后来，越能遇到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什么前朝的翡翠扳指，灵月高手用过的佩剑，隐藏未知秘密的棍法秘籍，绿毛长耳兔……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人想要。
楚凡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陆公子，你和他们家的表小姐，关系这么好。难道，就没讨要个拍卖物品清单么？”
正在和楚夕讨论糕点的陆公子，吐了吐舌头。“我以前都是为了好玩，不要那个的。毕竟不确定下一个是什么东西，看着才有意思嘛。”
一句话说的楚凡无法反驳。
忽然，小厮抬着两个大箱子上了台。放到三尺桌案之前，红绸子遮着，看似是两个笼子，毕竟箱子不会有那么明显的起伏和透气性。
终于揭开，里面竟然是两个人！
准确的说，是一对儿双胞胎小姑娘。看着比火苗小些，约莫十四五岁左右。她们穿着灰色的粗布衣服，姐妹两个隔着笼子，还不忘手拉着手。
楚凡一下子喊了出来。“这拍卖行，还能卖人？”
『卖啥东西？是我听错了吧！这鬼地方，也不说给熊留个窗口。』熊宝郁闷的吸着美酒，听他们讨论一样又一样的新奇物件儿。
陆公子赶紧一脚把他踹到旁边，下方的目光看不到人，只是都诧异着，三楼竟然有人在。
青木恨铁不成钢，“你大呼小叫个什么。那应该是一对儿女奴，没什么奇怪的。平时也有，偶尔还有男奴隶送来拍卖。只是双胞胎比较少见。”
楚凡不死心，“这可是炽焰城啊。没人管的么？”
他虽然经历过几次生死，但是一时间，仍有些接受不了，把活人当货物来回买卖。
陆公子语出轻蔑，“从律法上讲，奴隶买卖是合法的，只要手续齐全。再者，你在这装什么好人？之前你不是连死人都卖过。你信不信，这两个女奴，还不一定有你卖的尸身值钱。”
他似乎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
下方的叫价已经开始。
楚夕虽然不忍心，但是也明白，这种事情，管的了一时，却管不到一直。她撅着小嘴，看着底下笼子里的两个女孩。
拍卖师一声异于常人的报价声，将激烈的竞争引向了更大的高潮。“梅公子出价，一百金。”
楚凡虽然不认同，但是勉强忍受还是可以的。“他还能认出报价的人？这拍卖师有点儿厉害。”
陆公子撇撇嘴，“不是拍卖师厉害，是二楼的厢房里，有人将名字留在了报价板上。你也可以的，只怕没几个人认识你。”
他说着指了指窗子边上的画板。
楚凡不理会他的挖苦。“那我写你的名字。我就不信，炽焰城还有人敢不认识你。那什么梅公子，不会是被你打断腿的吧？”
陆青木一下来了精神。“管他是不是，我都当他是了。上次洗澡那件事，我仔细想了想，最有可能是他做的。你从北边刚回来没多久，就只得罪过他。”
林楚凡脖子一寒，“不会吧，我可是被他打断了腿。怎么变成我得罪他？”
青木摇头，“你不懂。我后来不是打断了他的腿么。他不敢直接针对我，只好通过你过渡一下。”
楚凡很是伤自尊。“合着，我就是个过渡用的工具人呗。那你加油。陆公子。”
他被打断了腿，反而得罪了行凶的人。这炽焰城，果然水深火热啊。
“林公子出价，一百零一金！”
拍卖师苍老而洪亮的声音，吓了林楚凡一跳。再一看幸灾乐祸的陆公子，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真就工具人呗。
“梁公子出价，一百三十金。”
“陈公子出价，一百四十金。”
“梅公子出价，二百金。”
“林公子出价，二百零一金。”
“梁公子出价，二百二十金。”
“陈公子出价，二百四十金。”
“梅公子出价，三百金。”
“林公子出价，三百零一金。”
听到这里，楼上楼下所有人都反应过来，这林公子怕不是来找茬的。每次别人加价他不管，梅公子一出价，他就紧跟着加一。
“梅公子出价，四百金。”
“林公子出价，四百零一金。”
二楼某处忽然传出暴怒的吼声。“姓林的，有本事你报上名来！”
听声音，很像是梅寒石。
陆公子等他很久了。“我一直都有报名啊。是你太低，看不到罢了。”
十分戏谑的语调，点燃了会场的热情，大厅里的人哄然而笑。反正人多，不怕追究，都打着法不责众的小算盘。
石头脸听声音就知道是洛青禾。“哼！假借他人名讳，算什么本事。”
他有些心虚，怕上次刺杀的事情查到他；同时还有些憋屈，明明是一次教训，想将一对身份天差地别的男孩和女孩，误会到一处。怎么能想到，变成刺杀了呢？
陆公子今天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这场拍卖会，第一个留下名字的，是梅寒石吧？怎么，我如果像你一样，留下自己的名字，仗势欺压旁人，就算有本事了么？真是好笑，腿不疼了是吧，你敢和我抢么？”
他不仅语言犀利，而且气场很足。
石头脸在自己厢房内，砸碎了满桌的瓷器。他仍不解恨，把桌面烧出一个掌印，火热已经透到地面。吓得随从们不敢出声。
良久，他终究是不敢接话。一方面是祖父叮嘱，另一方面，他也担心再断一次腿，会更没面子。
就在全场等着梅公子下文的时候，忽然一个清脆的女声，从二楼传出。“他不敢，我敢。我出五百金。哥，把你的钱袋给我。”
拍卖师没法报价，因为不知道是哪家的。而且，似乎她钱不够，还问兄长要钱呢。
原本志得意满的陆青木，正临窗而立，摇晃着廉价的折扇，营造自己玉树临风的气度。
一听到这声音，他如同老鼠见了猫，一下子缩回楚凡身后。“我，我出六百金币，拍下来送给陈姐姐。姐姐还是放过，你哥的钱袋子吧。”
场内轰然大笑。
却听先前开口的陈姓女子答道，“如此就谢过青妹妹了。”
拍卖师赶紧接过话头，把这对双胞胎少女敲定得主。这几位敢出声的，都不是普通人物，哪个都惹不起。
会场进行下一件物品的拍卖，一切似乎恢复了正常。
楚凡不忘打趣青木。“还有你怕的人物呢？炽焰城果然藏龙卧虎。”
青木皱眉，一脸苦闷。“你不懂的，陈姐姐，不是一般人。”
读到他心思的楚夕，也有些纠结。
楚凡看着他俩奇怪的表情，又看着苍荷忍笑的模样，实在是不明所以。
他好奇道，“那对儿小姑娘被一个大姑娘买走，难道你们不高兴？非要看到一个肥头大耳的老头子上台领奖，你们才开心么？”
青木白了他一眼。“少年，你想的太简单了。”
午饭就在薄雾轩用，为了不错失珍宝，几人决定不离开这里。反正有青木在此，一切都有人照应。冰熊为了排解郁闷的心情，吃了格外多的肉。
约么申时左右，终于轮到了压轴的贮灵石。
昏昏欲睡的几人一听到这个名字，都像打了鸡血一般，有了精神。
首先推出拍卖的是一颗拳头大的石头，晶莹剔透，外表蕴着光芒，内里有肉眼可见的彩色物质游动。
拍卖师打开亮了个相，几个呼吸时间，就重新罩住。实在太光彩夺目了，如果不挡住，根本没人看他。
一些从未出现的陌生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彻了整个大厅。
这些有钱人，竟然藏在一楼大厅，真是出人意料。
楚凡嘀咕着什么，被青木听到了，解释道，“你仔细看，他们大多数人都会遮住头脸，甚至穿些容易脱换的衣服。就是怕露了财富，或者拍到珍宝之后，被有心人盯上。”
楚凡吓了一跳。“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青木微微一笑，“别担心，有我在。”
楚凡心想，我也没担心啊？扭头一看，原来是对着楚夕说的。
最终，第一块贮灵石被神秘人以四十万金币的高价拍走。楚凡一听，心凉半截。这也太贵了，钱肯定不够。
第二块很快就摆了出来。
这块大约一根大拇指的尺寸。没有底价，随意竞拍。
楚凡看着托盘里亮晶晶的石头，回头问火苗。“当初我用的那块，有这么大么？”
换来火苗摇头。
楚凡心中舒口气。还好，还有机会。这玩意儿这么贵，当初老头子是从哪弄来的？一直没想到问他。
不一会儿，就叫到了五千金币。这和刚才的四十万相比，就不显得多了。
青木提醒道，“现在不出手，过会儿会更多。”
看来他很是有些经验。说着他自己提笔出价，原来就是知会楚凡一声，真正操刀的人，还是人家。
这次青木没有带名字，直接写金额。一是怕引来石头脸报复，二是这种珍贵的东西，能低调就低调吧，别再节外生枝。
然而事与愿违，你想低调，但是低调不想你。
石头脸憋了小半天，终于没忍住。“我出一万金币。姓林的，该你了。听说你们最近在收集无根水，今天来到这，就是奔着这块贮灵石来的吧。”
他还是爆发了明显的敌意，这已经是最后一件拍品，如果再不出手，他就没有机会挽回颜面。
青木一听，笑了。写下几个数字，依然带着工具人的名字。
拍卖师硬着头皮喊价。“林公子出价，一万零一金。”
石头脸咬牙切齿的喊着。“两万金币。姓林的，有本事不要一个一个的加。我们来点儿刺激的，敢不敢？”
预料中对方气急败坏的情况，没有出现。反而是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林公子出价，两万零二金。”
果然还是听话的，我不要一个一个加，改成二个二个的加。
石头脸已经把新换的茶杯和桌子全部打翻。“我出三万金币。有本事继续，今天我要和你一决雌雄。”
“林公子出价，三万零三金。”
已经变成梅寒石和拍卖师之间的对话。大厅中的富豪们，默契的没有参与两人的斗争。
梅寒石彻底抓狂，“我出四万金。你是变哑了么？为什么不回话？你这个胆小鬼，只敢躲在别人身后。”
林楚凡听得龇牙咧嘴，活像站起来的冰熊。“他说你呢，还是说我呢？应该不是我吧，我这么胖，藏谁身后能藏得住啊？”
青木也有了笑意，“你不是胆小鬼，怎么不见你出声？”
楚凡有些担心，“做工具人我可是专业的，所以不出声。不过这价钱，超出我们的预期太多，要不然别拍了吧？”
青木继续出价，“我自有安排。”
拍卖师实力暖场。“林公子出价，四万零四金。”
梅寒石已经有些破音，“我出五万。姓林的，你有本事继续跟。看我们谁耗得过谁。”
梅寒石估计着，青禾公主应该差不多有个十万金币左右的身家，如果能多抬些价格，当然更好。
这时候，三楼雅间儿传出一声戏谑之语，“石头脸，你可真有钱。这一局是我输了。不过，你千万要保存好这块贮灵石。这形状我喜欢，明天我带着两万金票去你府上买，你有权利选择不卖的。”
青木说完摇摇头。意兴阑珊的坐下去，似乎不太开心。
『我是不是喝醉了？怎么不会算他们这里的加减法？』熊宝的疑惑，也是在场众人所想。
拍卖师赶紧敲定最后一件拍品的得主，也就终结了这场隔空的口水战。
楚夕赶紧过来安慰。楚凡也说，“不妨事，正好我们可以继续存钱，下次多存一些，应该可以买到。”
青木喝口茶，“哪有这么容易？这东西很难出的。下一块，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他也没了调笑赏玩的心情。闷闷的坐在榻上，仿佛没了生气。不知在纠结些什么。
青木公子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对不起，楚夕，其实我可以继续加的。我自己还有些钱，加上你们的，差不多有十万金。但是，姓梅的铁了心想抢，我们比金币是胜不过他的。”
他边哭边诉说着前因后果。
楚夕赶紧抱住了他。“乖了乖了。一块贮灵石而已。回去之后我们边存钱，边努力修行。等到修为足够高了，什么石头买不到？即使买不到，也能抢到。”
楚夕一下子从妹妹变成了姐姐，拍着青木的后背安慰着。
『买不到，也能抢到？』熊宝打了个酒嗝，仿若第一次认识这姑娘。
楚凡大概是知道了她的委屈。
作为一国公主，竟然比金币的时候输给了别人。肯定多少有些不甘心，甚至有些小委屈。
他也安慰道，“算了吧，那块石头咱们不要了。你明天也不要上门强买强卖。否则被你父亲知道，不好。”
青禾公主哭的快，笑的更快。“真的么？你真的答应不要那块贮灵石啦？”
一听说不要那块石头，立马变了笑脸。
只有楚夕明白。
青木觉得，之前拍奴隶的时候，和梅寒石斗气，才导致最后的失利。虽然楚凡没责怪她，但是她还是感觉别扭。
而且，最后拼金币竟然输了，就更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