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提前上岸向京师
楼船三层，林凯与雷引相对而坐。
林凯挥手退去了李管家和郝元。终于换回原本的名字，郝元再也不慌。
雷引正了正头上的纶巾，慢慢说着，“林大人在碎冰城的事情，京师已传的沸反盈天，众说纷纭。但是，无论从哪一处切入，结果都不太乐观。不知此事，林大人可有了万全的准备？”
林凯不以为意，端起茶盏，示意雷大师请用。“哪里有什么万全准备。林某驻守碎冰城十余年，所作所为，不能说是尽善尽美，但自问并无行差踏错。国主圣明，自不会因一些流言蜚语降罪。”
雷引反而看不懂了。“既是如此磊落，又何必中途改道，水路迂回？难道不是想提前传讯，暗中布置一些手段？”
林凯放下杯子，一声叹息，“林某离京多年，故交旧识无非是，当年追随国主起事的老兄弟。现今业已折损过半，余者寥寥。又何苦因我一人，累得他们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他闭口不谈遭遇伏击的事情。
雷引见林凯不愿详谈，也就不好追问。“尊夫人可曾在楼船之上，稍后雷某想拜谒一番。还望林兄引荐。”
正说着，门外响起敲门声。
进来一位中年妇人，似乎是楚氏近前侍奉的。
她端着一盒糕点进来，放在桌上，行了一礼。“夫人听闻雷大师登船，特备一盒糕点奉上。只是冬日寒凉，夫人身体不便见客。还请雷大师恕罪。”
雷引面露失望之色，也只能连声不敢。中年妇人退去。
雷引转换了个话题，免得尴尬。“林兄此行如此周折，不若改道，与我同行。眼下虽然只有我一人，但附近的同僚会逐渐汇聚。同行返还京师，必定安枕无忧。”
林凯捻动胡子的手，忽然停住。“如此，就多谢雷大师照拂。不过，在下还有小小疑惑，那位陆公子？”
雷引摆手，“林兄心照即可，不必说破。虽然无伤大雅，但是这位，性情有些跳脱，还是不要轻易招惹。”
当天下午，就改变行程。不再逆流向南，转头顺流而下，取第一个遇到的码头上岸。换上车马，一路直通王城。
终于可以大白天出来玩，皮蛋小队都很兴奋。楚夕扯出黑幡，高高挑起，又开始愿者上钩的游戏。
有了雷大师撑腰，陆公子也大胆起来。扬言，一定要在上岸之前，吃到新鲜的河鱼。
吓得林凯暗中吩咐郝元，多派些人手去钓鱼。他心里也是没底，这船顺水而下，都不停。哪有那么傻的鱼，追着咬钩？
既然有人代劳，楚凡几个又围在一边看戏，说起陆公子拜师的事情。“你都有雷大师这么厉害的老师了，不在家好好修行。跑出来拜个什么师？难道还能找到比雷大师更高明的人物？”
楚凡转着眼珠子想套话。
陆公子骄傲地扬起下巴。“你懂什么？我的灵力特殊，需要专门请人指导，才能突飞猛进。”
楚凡不服，“灵力还不都那样，有什么特殊的。对了，你有灵媒么？我的熊宝就是我的灵媒。”
陆公子更加不服。“头发短，见识也短！你那灵媒，是通过唤灵仪式获取的，是最差的一种。我虽然现在没有灵媒，以后一定会有，一定比你的破熊好几十倍！”
林楚凡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这么说，你是有契约符文了？看来你天赋真的很高啊！你的符文在哪？亮出来给我看看呗？我还没见过天生的灵契是何模样。”
陆公子涨得脸通红。他倒是有那个契约符文，只是不方便给人看。
陆青木呼吸越来越重，眼看就要爆发新一轮大战。楚夕晃着黑幡，绕到楚凡身后，抬腿就是一脚。
楚夕笑骂道，“还在这吹牛，赶紧去钓鱼。没有鱼，你的晚饭就不用吃了。”
楚凡被妹妹踢了一个趔趄，也不以为意。回头看着陆公子，“要不我给你看看我的啊？我的虽然是催生的，但是形状和天生的差不多的。”
楚夕用枯木杖捅了一下楚凡的后背，赶紧使个眼色。
林楚凡看不懂，不就是个契约符文么，有什么大不了。
难道陆兄并没有觉醒符文？怪不得如此羞恼，定然是如此。看来我要多抓点儿鱼，给他赔礼。
楚夕也拉着陆公子，到一边坐下。她晃着黑幡劝慰，“陆公子不必在意。楚凡就是爱玩爱闹的性子。你且看他出丑，这鱼他肯定是抓不到的。”
陆公子有了台阶。也跟着楚夕聊起这算命的黑幡来。
三楼的雷大师，看着晃动的黑幡，若有所思。问过林凯，才明了，这件东西为何在此处。
黑算子柳鹤，虽然不是什么高手，但也非泛泛之辈。林凯一行竟能从他手下过来，并且夺了黑幡，估计柳鹤是凶多吉少。
楚凡自以为理解了陆兄的窘迫，以及妹妹的苦心。他亲自拎着两根钓竿，左右开弓半个时辰，愣是什么也没有。
说好的愿者上钩呢？这不行啊。再过会儿说不定就上岸。连个鱼都钓不到，也太丢脸了。
关键时刻，还是要熊宝出马。“熊哥，咱们商量个事儿呗？”
熊宝扭过头脸，朝着船尾方向，用屁股对着林楚凡。
这还没开口呢，就被堵回来了。楚凡心里盘算着，用什么条件，能求到熊哥出马呢？
上次踏青的时候，抓鱼挺痛快的。秘籍？熊宝和楚夕都快琢磨透了。火腿？那四个倒霉鬼已经用完了。剩的厨余早已扔进河里去了。
无可奈何，他只能去求楚夕。真不知道，究竟谁是谁的灵宠。
那边楚夕挽着陆公子，看着林楚凡绕着熊宝，扭扭捏捏的样子，娇笑出声，“你且看着，不出十息，楚凡一定会来求我。让我劝说熊宝下水，抓了鱼来，做给你吃。”
陆公子听了，心中十分受用，表面却作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果不其然，事情的发展一如楚夕所想。楚夕放下黑幡，走到熊宝身边咬耳朵。“熊宝乖，我再分享一个秘密给你，那陆公子和林飞一样。对，就是那个意思。楚凡他还不知道，不过，咱们也不能让他丢了脸面不是？所以咯，我来请你下水一遭，随便捉些河鱼也就是了。”
熊宝叹息一声，『我就想好好回忆一下，山月斩水下穿人的细节，怎么就这么难？干脆我下去吧，水下穿鱼试试感觉。』
它扑通一声跳下河。
陆公子眼光偷偷瞄着这边。看楚夕如此有办法，心中也十分好奇。只不过拉不下面子去问楚凡，只好在一边绷着。
他不自觉地摇晃起黑幡，还挺好玩，袖里乾坤，壶中日月，这是算命的吧？
熊宝吸一大口气，缓缓深入水中，顺着水流向下，偷偷观察两侧的河床。
『好像这个时节，没有什么鱼这么抗寒吧？等等！这是个什么东西？个头不小啊，圆乎乎的，带个壳，可能是个乌龟？算你倒霉。遇到我想练手，又赶上小胖需要面子。』
说干就干。
熊宝调动一股灵力，按照山月斩的步骤，慢慢注入到两只爪子上，看准乌龟的游动方向，刷刷两片山月斩飞出。
泛着白光的冰刃，瞬间撞到龟壳之上。稍微打出了两道痕迹，顺便冰冻了一片。
并没有出现惊人的切割效果。
乌龟受到攻击，赶紧缩回去，好像装死一般，缓慢沉入河底。
熊宝不死心，双爪齐出，绕着乌龟砍了一遍，依然没有穿透外壳。
它有心从脖子或腿下手，但都被躲过。正犹豫着，是否该返回，直接放弃这个难啃的龟壳。
却不料，一路被打的乌龟，突然伸出四肢，一阵控水，从河底带着淤泥冲了上来。
熊宝已经布置灵力在前身，做好硬接一次撞击的准备。
本以为是一次野蛮冲撞，又没想到，临近的龟壳里伸出一个脑袋，张嘴咬住一口皮肉，使劲往回缩。
『这也太疼了！』
真是没想到，第一个负伤见血的竟然是熊宝。
林楚凡胸前一阵疼痛，他知道熊宝遇到危险了。有心下水，却知道自己的斤两。
他急忙吩咐众人，放一些绳索和木板下去，准备接应熊宝。他现在有些后悔，不该陪着陆公子胡闹。
熊宝一见自己负伤，忽然有些感兴趣。它本来都打算换个目标，没想到这乌龟还挺记仇。
冰熊赶紧换了一手开山掌，既然切不开龟壳，就试试能不能冻透。
果然，占据优势的乌龟并不想放过它。绕了个大圈，又从冰熊身后撞过来了。
真不知道它是如何分辨方向的，头根本没伸出来。
早有准备的熊宝，佯装不知。缓缓向上，一副需要换气的模样。乌龟果然转换方向，斜向上冲来。
感到水流逼近，熊宝转身变卧为躺，刚好出现在龟壳下方。
乌龟伸出的脑袋，却没咬到，还没等缩回去，被一只熊掌，拍到腹部。
咔嚓几声！
熊宝的爪子和乌龟都被冰冻在了一起。这应该，也算是，抓到了吧。
熊宝大喜，赶紧在身下冻出更大的一块冰，两块合力，将它们一起浮出水面。
它出来一看，心凉半截。
根本顾不上高兴，船都快没影子啦！它们俩打架是顺着水流在飘，楼船是顺着水流在开。
这里外差一整个船速呢！
“吼……”
愤怒的熊宝，站在大冰块上仰天怒吼。
听到声音的楚凡赶紧回头，隐约看到一块白色闪光，应该是冰，他赶紧喊停了楼船。
这下玩大了，为了争口气，为了抓个鱼，把灵宠扔丢。那可真是，容易闻名天下的一件蠢事。
楚夕等人也好奇跑到船尾观看。
只见一大块冰，顺流飘下，冰上站着威风凛凛的熊宝，胸口破了一处，冻住了血冰。
它一只前爪踩着一坨冰，约么有半个冰熊大小，里边冻住了什么，暂时看不清。
过了一盏茶时间，总算是胜利会师。
熊宝甩掉冰坨在甲板上，顾不上解冻。它人立而起，将楚凡扑倒，两个当场打了起来。
楚凡吓得不还手，抱紧熊宝不住求饶。“熊哥，我错了！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你抓鱼游那么慢。啊，不是，我没脑子，忘记告诉大伙停船等你了。哎呀！你轻点，都说不是故意的。你再打？你再打我可要还手了啊？”
一时间，欢声笑语充满了楼船。
陆公子和楚夕手挽着手，都笑得直不起腰。
火苗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也觉得这二位有些过于亲密了。只是这些话，她一个丫鬟，不能当场说。
扭打一阵，熊宝心情好了不少，放过楚凡。
它走到乌龟那里拍碎了冰，往人群中间一推，就不再管。自顾自走到一边休息，顺便调息一些灵力。
这乌龟虽然攻击不强，但是捉回来也颇费了一番周折。尤其是试验山月斩的时候，做了许多无用功。
楚凡与陆青木都很开心。
先不管能不能吃，一个说上岸之前抓到鱼，如今有了。另一个打算帮忙抓鱼，如今也有了。
虽然甲鱼可能不算严格意义上的鱼。但是，不重要了。
总之，宾主尽欢。
楚夕了解到龟壳防御力惊人，特意向陆公子介绍一番。反正龟壳不能吃，不如留下来，做个纪念也好。或者回头处理一下，制作个护具，也不错。
一听说送给自己，陆青木笑的更欢。
好不容易上了岸。
雷引大师的队伍，不知不觉就壮大起来。不知从何处，出来五个形貌各异的人，带着一队空闲的车马，等候在码头。
那车队将林凯一船的人和货完全容纳，看似还有富余。
来到自己的主场，陆青木一副大包大揽的模样。
他将自己，楚夕，火苗和熊宝安排到开头第一辆车上。其他人他就不再管，包括雷引大师在内。
口口声声的老师，就这么扔了。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家。
除夕啊，礼物啊，我来了。
林楚凡气呼呼的，感觉自己被区别对待了。早知如此，就不请熊宝帮他捞什么甲鱼真鱼。
他死乞白赖抢到了驾车的位置，勉强算是第一辆开头马车上的人，也就知足。
楚凡隔着门帘，听着他们在车上调笑。
前行不过十余里，熊宝在车上忽然呜咽一声，这动静楚凡比较熟悉。
他急忙勒住马车，盯着车道两侧的山坡猛瞧。
虽然同样是冬天，但是王成附近十分温暖。地上的雪末约等于没有，两侧的山坡上，翠绿的枝叶清晰可见。
关键，现在不是欣赏景色的时候，再过一个半个时辰的，估计天就黑了。
熊宝这声，明显是说，附近有埋伏。
陆青木耐性最差，“林楚凡，你会不会驾车？走走停停的，何时才能回到王城。这名字也拗口，根本没有郝凡顺嘴。”
楚夕也大概知道情况，顾不上他们斗嘴。“陆公子稍安勿躁。熊宝发出这种声音，很可能是附近有埋伏。”
陆青木一听，眼睛都瞪圆了。“哪里有埋伏？我最喜欢行侠仗义，快带我去看看。”
楚凡在外听得直翻白眼。他打发林飞去后队传话，派些兵士去前面探路。两侧也要打探仔细。
熊宝绝对不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斥候小队还没走出多远，就被一阵箭矢射退回来，伤了七八个人。
三个方向都有伏兵。但是迟迟不见进攻，拖着有什么好处？难道是他们还要增加人手？
那怎么能行！林凯，郝元几个人一合计，干脆冲过去吧。人多人少打一场就知道。有了雷引这道护身符，林凯胆气壮了不少。
楚凡用林飞把熊宝替换出来，一起坐到车辕位置。这几乎是第一车的最高战斗力组合。
为了冲破包围，他也是够拼。
陆青木满不在乎的钻出来，打算看个热闹。他知道，有雷引在，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最终确定了一下路线。如果沿直线连续飞奔一夜，可在明日清晨直达王城东门。
栖秀河原本就被修缮为运河之用，所以这部分码头距离京师很是近便。
陆青木想学楚夕的样子，骑到熊宝身上，却被熊宝不客气的丢进了车厢里。
他也不恼，笑呵呵地又钻出来。号称什么冲锋在即，怎能临阵脱逃？
楚凡无奈，谁让这车是人家的呢。“我谢谢你啊！你千万照顾好自己。把那龟壳纪念品拿出来，实在不行就用它挡在身前。驾！”
他说着，猛一抖手里的长鞭。马车一个急闪，冲了出去。
果然，冲出没多远。南北两边，外加正面，箭如飞蝗，簌簌而起。
陆青木果断缩回车厢，不忘把龟壳架在门口。然后他带着车里的小伙伴们，躲在缝隙里看热闹。还不忘呐喊“冲啊”。
熊宝迸出尖牙利爪，飞快打落迎面来的箭矢。楚凡一手拉着缰绳控制方向，另一只手挥舞破冰棍，寻常箭矢根本无法近身。甚至连前面的马，都被熊宝吐冰护住。
有了前车开路，后面一整个车队，跟着一顿疾跑，很快冲出了包围圈。
他们也不管身后的追兵，闷头向前连续飞奔一个时辰，马匹都有些嘴角吐白沫。
楚凡终究是不忍心。而且，万一把马累死，后面的路更难走。
随意选了一个宽敞的路口，四周并无明显遮挡，应该不会有埋伏的地点。
众人停下来修整车马，喂一些草料和饮水。刚才一番狂奔，整体效果还不错。除了个别倒霉蛋中了箭外，大多数人都完好无损，只是马车变刺猬。
来了一回木车借箭。
炎国王城，梁府。
梁博大人老神在在地卧在藤椅里，传令道，“把消息散布出去。重点知会梅震、陈永。荆腾是个谨慎人，不会有什么冒险的举动，不必告诉他了。”
暗中的人影领命而去。
不久之后，梅府。
管家拿着一只竹筒进了书房。胖乎乎的梅震打开看了看，随意丢给管家。“林凯露面了，竟然不知不觉过了栖秀河，真是厉害！把码头的人手也撤回，集中阻拦车队。生死不论！”
老管家应声退走。